我和庞鹭一晃结婚都3年多了,两个人的日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美中不足——庞鹭一直没怀孕。
我有次问庞鹭:“是不是因为我年龄大了,你到现在还没怀上孩子?”
“哥,你咋能怀疑自己呢?看你每次如狼似虎的,我都有点怕!你肯定没问题。”
“我要是没问题,就是你有问题喽。”
“我也绝不会有问题。”
“那为什么没怀孕呢?”
“时机还没到呗。哥,我都不急,你急干吗!”
“实际上不是我急,是你爸你妈急。昨天晚上吃饭时,你妈不还在催我们快生,好趁她在这儿,帮我们带孩子嘛。”
“咳!你听他们俩的干啥?”
“你做女儿的可以不听,我做女婿的能不往心里去吗?”
“得嘞。有时间我找老头老太太谈谈,他们要是愿意生的话,他俩生去!呵呵!”
“看你,你在说啥呢?!我反倒觉得他们俩可真没时间生孩子。你看现在把他们忙的!”
庞鹭爸妈这次到美国来是为了养病的。药厂的一把大火,让庞鹭爸爸急火攻心,一下子患上了高血压症。庞鹭妈妈也希望借机让庞鹭爸爸歇一歇,所以,两个人就来美国了,和我们住在一起。
等我们报纸创刊发行后,庞鹭爸妈就成为我们随时可用的第一主力军。
开始我还不让庞鹭爸爸冲锋陷阵,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庞鹭妈妈把我拉到一旁说:“老头子就是干活的命。你一让他干活,他就啥病都没了。你放心吧!”
最开始,我给庞鹭爸爸安排的活仅仅是送报纸。星期五的早上7点钟到报社门口等报纸。报纸从印刷厂运到后,庞鹭爸爸就一捆一捆地把报纸码到车上,先把马里兰的送报点送完。然后,返回报社,再装车,把剩余的报纸送到DC和弗吉尼亚州的地点。
如果不堵车,整趟活跑完需要6个半小时,堵车的话,10个小时也不一定送完。
送报前,我们一家人曾为此讨论过。
我说:“送报是个体力活。在外面找个兼职的干就行了。”
庞鹭爸爸问:“你准备给人家多少钱?”
我说:“按1小时15美元算,就算10个小时,干一次150美元呗!”
庞鹭爸爸马上接着说:“这样吧,看在咱们是亲属的面子上,你给我100美元一次。我干!”
庞鹭说:“爸,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去送报纸,你不觉得丢面子啊?”
庞鹭爸爸说:“面子?面子多少钱一斤?在美国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我有什么面子可丢?再者说,出力挣钱,养活自己,有什么难为情的?!”
我说:“爸,您说的没错。可是这个活确实是个挺遭罪的活。夏天遭晒,冬天遭冻的,我看你还是干点儿别的力所能及的活,这活咱们找个人干吧!”
庞鹭爸爸说:“这个活我肯定要干,有别的活,我也要干!我还着急赚钱,好把我那个烧焦的厂子重建呢!”
庞鹭说:“就这两个钱,你什么时候能攒够建厂子的钱啊?”
庞鹭爸爸说:“积少成多。我当初不就是从零做起来的吗?孩子,你现在已经开始做生意了。千万要记住,万事都是从零开始的。”
老头子不但积极要求送报,而且是尽心尽责的。
庞鹭爸爸把第一期报纸送完后,他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站在报点,手里拿着报纸,见一个人就给那个人一份。嘴上还念念有词地说:“请多指教!请多提宝贵意见!”
见有一位坐着轮椅特意来拿报纸的老者,庞鹭爸爸主动迎上去问:“老人家,你贵姓?今年高寿了?”
老者回答:“我叫冯久。今年92岁了。”
庞鹭爸爸惊讶地说:“您老以后不用特意来这里取报纸啦。只要我负责送报,每次我都会单独给您送到家的。”
从那以后,我们报纸就多了一个单独送一份报纸的送报点。后来庞鹭爸爸回国了,我们在请人送报时,因为要额外拐道去冯久老人的家,我们就只好多给了人家10元钱的送报费。
从2004年1月9号《华人视界》报第二期起,我们坚持给冯老单独送报,一共送了5年,直到2009年冯老与世长辞了。
我们报社内部曾有人说:“就冲着冯久老人是我们报纸的忠实读者,每次多花这10块钱送报费,值!”
我听到后,跟他们说:“我们这样做,不单单是因为老人家是我们的忠实读者,我们更欣赏、更看重的是老人家对中国以及对中国文化的热爱!”
9月份,杨棉回来了。我去机场接机。同时,把张镇塔也给捎回来了。
杨棉这是受章文好委托,回美国做路演的,他们的公司准备在纳斯达克上市。
张镇塔是与杨棉不期而遇,同机回美国的。
到美国做路演的活,本来是属于章文好的工作分工,可是章文好因劳累过度,突患中风,半身不遂,现正在住院治疗。但是,路演的时间在半年前就安排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办法,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杨棉的肩上。
杨棉一见到我就跟我发牢骚:“当初我和章文好那么期盼你回来跟我们一起干,你就是不给面子。现在好了,老章累趴下了。我被赶鸭子上架来路演,这事准砸锅。咳,弄不好我们这回又得像咱们上回那样,前途惨淡了。”
看到杨棉难过的样子,我真不知道怎样开口劝他。
于是,我就转过身来问张镇塔:“你小子什么时候回的国?怎么又回来呢?”
张镇塔说:“我回去之前不跟你说过了吗?2001年,你和庞鹭结婚之后,我就回国了。本来想回国狠赚一把,可我回去后发现,干什么都不容易。所有的挣钱的道都让人家占上了,堵死了。我真后悔当时出国,把机会都让给那些孙子了。”
“那你觉得现在美国这疙瘩好赚钱呀?”
“美国这儿也不好赚钱,但好养活自己。稍微出点力,吃喝就不愁了。”
“那你现在有啥打算?”
“啥有啥打算?我这样的人还能有啥打算!回纽约,干装修呗。混一天是一天吧!”
“我搞不明白,你这次为什么不直飞纽约而是先到DC呢?”
“北京到纽约比到华盛顿DC的机票贵200美元哪!”
“就因为这200美元,你就折腾自己?”
“哥们,你现在是大款了,不把200块钱当回事了,200块钱是我半个月的房租费啊!”
他们哥俩被我接到家后,庞鹭把杨棉安排到楼上住。而以楼上没有空房为借口,安排张镇塔到地下室住。
杨棉路演主要在纽约进行。他先飞到DC,纯粹是为了看我一眼。第二天,他就一早坐飞机去纽约,与前期到达纽约的他们公司其他人员会合。
庞鹭安排张镇塔住我们家的地下室的决定,我是很赞同的。当我在机场一见到张镇塔,我就有了个想法……
第二天早上送杨棉到机场后,我又返回家里,从被窝里把张镇塔叫醒。
我说:“人家杨棉都走了,你什么时候走啊?”
“哥们,你太不够意思了吧?不管怎的,咱们也是认识这么长时间的朋友了。你怎么也不应该撵我走吧?”
“我不是撵你走。我是想知道你想怎么回纽约。是坐飞机呢,还是火车?”
“哥们,你这不是明摆着寒颤我吗?他妈的,美国火车票比飞机票还贵,我能坐得起吗?灰狗!你有时间帮我买张灰狗票,谢谢啊!我还得再睡会儿。”
晚上我回家,拿出一瓶中国白酒,和张镇塔喝了起来。
“灰狗票买到了?”张镇塔问我。
“没有。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走。”
“大款扶贫,是吧?”
“这年头,谁还管谁啊!你以为我是雷锋吗?”
“那你想让我干啥?”
“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做生意。”
“啥生意?DC这里我一点也不熟啊!”
“我熟就行了呗。干你的老本行——装修。”
“你投资吗?”
“对!你负责领着工人干活就行了。”
“活多吗?能赚到钱吗?”
“可能会很多。咱们干着看吧!”
“你怎么弄到活?”
“你等着瞧吧!”
我先用张镇塔的名义正式注册了一个装修公司。以前张镇塔在美国搞装修,都是游击战。为了不交税,也就没成立过合法的装修公司。表面上省了几个税钱,好像占了多大便宜,实际上,最后还是自己吃亏——因为这样的做法就注定了你干不起来。所以,我跟张镇塔讲:“游击战是打不下江山的。我们从现在开始,必须正规。”张镇塔表示赞同。
接着,我就设计了一套营销组合拳。
庞鹭有次无意中跟我讲,中国驻美大使馆即将建新馆。我把这条信息利用到了炒作张镇塔的事件当中去了。
我和庞鹭帮着张镇塔把他的外形捯饬了一遍后,把他带到弗吉尼亚州的招商局,与招商局负责人琼斯见了面。我在一旁随手现场拍了照。琼斯礼节性地感谢张镇塔先生到弗吉尼亚州投资设立公司,并祝愿张氏公司一帆风顺!
我在随后的一期的《华人视界》报上,就刊登出张镇塔与琼斯的大幅合影照片,并以新闻报道的形式,介绍了张董事长来美国设立公司,目的是要参与中国驻美使馆新馆项目的招标活动。再下一期,我又用个整版,以专访的形式,对张氏公司以及张镇塔本人进行了全方位的宣传报道。然后,就开始连续的整版广告。我设计的广告语:“有华人的地方,就有我们装修过的房子。”
广告上的电话是我们报社的一部电话。所以,客户一来电话询问装修的事,我们前台小姐就马上把电话转到张镇塔的手机上,具体业务都是张镇塔来谈。我们只是最后等着分钱了。
张镇塔领着十多个兄弟就住在们我家的地下室。我们家的地下室是完全走出式的地下室,从外面回来,可以直接进入地下室。地下室还有一套炉具,他们就趴在地上自己烧饭。
我有时候晚上回来没事,也经常下去看看他们,唠唠闲嗑,放松一下。
有一次我们谈话中,张镇塔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他说:“在美国挣的是死钱;在中国挣的是活钱。你跟大海市政府秘书长都认识,干吗在这儿挣死钱,不回中国去挣活钱呢?”
我想想也是,万一刘菡同学手上有一个好项目,交给我干了,那不就是一夜暴富了吗?我熬到半夜12点,给刘菡秘书长的办公室打了电话。
是刘菡女士接的,两句话就给我打发了。告诉我她在忙,有时间她会给我打。
虽说我还没张嘴求她什么事,她就这么快地结束通话,我心里还是挺别扭的。毕竟同学一场,毕竟同事一回,毕竟在美国我还接待过她一次,怎么一回国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都说国内的人现在学的是六亲不认,由此可见一斑……
第二天下午两点钟左右,我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国内来的。直觉告诉我,是刘菡打的。
“昨天我有事没来得及跟你讲话,你生气了吧?”
“哪敢生刘秘书长的气哟!对了,你那儿现在应该是半夜两点钟吧,你怎么还没睡呢?干吗呢?”
“我现在习惯每天3点钟睡觉。我神经衰弱睡不着觉。我每天必须喝瓶红酒后才能入睡。现在独自一个人在喝‘安眠药’呢。”
“你的仕途那么顺,怎样还会得上神经衰弱症呢?”
“你现在也学会骂人不带脏字啦。我仕途顺,那我的婚姻就该不顺。你是这个意思吧?”
“你冤枉我了,我一点儿那个意思都没有。你忒敏感了。”
“马骏,你是男子汉吗?你敢说真话吗?”
“不知道你要让讲啥?”
“你喜欢过我吗?”
“我……我……”
“小样。你们男人个个都是窝囊废。就这么一个简单问题,你还要‘我……我……我’个半天。算了,你不用回答了。”
“说实话,我可能没喜欢过你。因为,我根本没从那个角度想过这个问题。”
“嗯,你还算个爷们。给你讲,我喜欢过你,而且是‘非你不嫁’式地那样喜欢过你!”
“那我太荣幸了。咦,你是不是喝多了在忽悠我玩呢?”
“你记不记得咱们这届学生入校后的第一次全校性的大型活动是什么?”
“全校性的?我不记得了。你是指什么?”
“我们是9月份入学。11月份我们学校为了纪念‘一二·九’运动而举办全校各系间的篮球赛。”
“哦,我有印象。好像后来你们系是冠军,我们系是第二。对吧?”
“我虽说体育成绩不好,但我天生喜欢看体育比赛,我也天生喜欢体育明星。你在那届篮球赛的所有比赛,我全看了。我真的被你拿住了。我当时就认定非你不嫁!”
“哈哈哈!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从此,虽说咱们不是一个系,但我想尽一切办法在你面前出现,希望得到你的注意。”
“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没注意到你,否则……”
“你少来!有那么多小姑娘围着你转,你的眼睛还能看见我?!”
“你为啥不再直白点呢?”
“大哥,我可是个女的。当时还是个小女生呀!”
“呵呵!”
“我等了不久,就发现你和乐怡好上了。我当时退学的念头都有了。”
“这么严重啊!”
“后来,我就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诗来为自己鼓劲。我告诉自己,坚持就是胜利。我无时不向苍天祈祷,能给我跟你相恋的机会。毕业前‘供需见面’会上,我一直紧跟着你。当我发现你比较钟情大海市冶金局后,我也毅然决然地应聘到大海市冶金局。让我感觉到老天真帮忙的是,咱们俩都进到了冶金局,但我又感到老天不公的是,工作没几天,你就和乐怡结婚了……一年后,又有了你们的孩子……至此,我所有的青春幻想都破灭了。世上从此少了个多情的女孩,多了个一天到晚用工作来麻木自己的孤魂女。呜呜……”
“嘿,嘿!你别哭啊,菡菡!”
“马骏,我们认识快20年了,你这才是第一次以我梦中的方式呼喊了我的名字。虽说太迟了,我还是感谢你。”
我记得我和乐怡刚到美国时,表姐郑莉的女儿娇娇才读小学二年级。转眼间,今年6月份,娇娇高中都读完了。
在王品一的召唤下,她们娘俩开始处置在美国的房产,变卖家当,准备彻底回国了。
在她们动身去中国前,王品一回美国来接她们娘俩。
我和庞鹭在马里兰的“华强酒家”设宴欢送他们一家人起程回国。为了热闹,我把庞鹭的爸妈、李子金和徐慈颂一家、张镇塔等一起喊来吃饭。
开场白是我说的:“表姐和姐夫的家,是我来美国的第一个落脚点。一转眼12个年头儿过去了。斗转星移,物去人非。现在,表姐一家人又要全体当‘海归’了。让我们大家衷心祝愿表姐、姐夫还有娇娇,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吉星高照!来,大家干杯!”
在美国的饭桌上说“干杯”,大家只是随意喝一口就可以了。王品一可能是在中国太久了,完全是中国式的“干杯”习惯,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没办法,我也只好随他一口干掉。
王品一对在座的人,又习惯性地讲解目前回中国发展的好处,奉劝我们这些人要当机立断。
表姐郑莉捅捅他说:“人各有志。你愿意回中国,人家为什么也要愿意回中国呀?你们大家看看王品一,回国两年不到,裤腰增加了一尺。现在他的裤围比裤长还长!”
王品一自豪地说:“这才显示出社会主义优越性了嘛!”
我们大家哄堂大笑。
这时“华强酒家”的老板罗海挑帘进来,给大家道福。我站起来把罗海一一介绍给在座的人。
王品一借着酒劲,问我和罗海:“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表姐郑莉抢过话说:“人家马骏目前是我们大华府地区华人华侨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了。你在中国这几年,人家马骏已经今非昔比了。你以为每个人只能在中国发展呀,看看马骏,在美国不一样是有出息吗?”
原来,王品一只知道我在2011年卖国旗发了一笔横财,他还不知道我在这里办了张报纸。作为一家报社的老板,在华盛顿DC知名度能小吗?再说,“华强酒家”本身就是我们的广告客户,我当然和罗海熟悉了。
王品一拿起酒杯对我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姐夫祝你大展宏图,鹏程万里。今后,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跟姐夫讲啊!”
我一饮而尽后说:“姐夫,今天给你一家人送行,我是别有用心的。我岳父和你一样,也是从事制药业的。希望你们以后能多合作。”
王品一马上对着庞鹭爸爸说:“哎哟,前辈。您也是做药的啊?”
庞鹭爸爸微笑着说:“我们是乡下的小药厂,哪敢跟你们国际知名的药业公司相提并论呢?再者,不瞒你说,我的药厂前年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现在已是废墟一片了。”
这时,王品一站起来,走到庞鹭爸爸的身旁,握起庞鹭爸爸的双手说:“烧光了好啊!”
我们其他人都愣了,心想王品一喝多了咋地,开始说醉话了?
王品一扭了下头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可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合作伙伴了。”
王品一的公司要扩大生产规模,在京畿寸土寸金的地方,想花多少钱也买不着地呀。总部逼得还紧,他已经请相关的人员吃了很多次饭了,可问题就是没进展。刚才一听庞鹭爸爸也是搞药的,而且厂子需要重建,这一下子满足了王品一选择合作伙伴的两个前提:一是对方一定要可靠,需要知根知底;二是厂房及设备必须达到他们公司的标准要求。
以前他跟一些药厂也谈过合作的事,但人家都不愿摈弃现有设备再投资上新的设备。现在好了,只要谈成合作,庞鹭爸爸就按他们的标准,安装规定的机器设备不就行了嘛。
一把大火,让庞鹭爸爸的制药厂上了一个新台阶。
僵局打开后,酒桌上的人就各自捉对开聊了。王品一与庞鹭爸爸相见恨晚,两个人已经对合作的一些细节问题开始探讨了;庞鹭和表姐郑莉也热乎地唠起来了;张镇塔和李子金在一起谈天说地;身为老师的徐慈颂自然地跟刚走出中学校门的娇娇在用英语讲话……
环顾一圈,我一看就剩下庞鹭妈妈落单了。我马上向庞鹭妈妈举起举杯说:“妈,感谢你这么些年对我和庞鹭的照顾。我敬你一杯。”
庞鹭妈妈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和庞鹭生活得幸福,我们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妈,最近报纸的事让你老受累了。”
“没关系,我不累。有些事我想累还累不着呢!”
“啥事?”
“帮你们带孩子啊!”
《华人视界》报发行已经一年半了,终于闯过了鬼门关——从经营到管理,都完全走上了正常的发展之路。
仅靠报纸版面的广告收入,就已经可以维持报纸的开销了。婚介、职介和代办签证的收入,以及后来开展的装修业务的收入,实际就是我们的纯利润了。
《华人视界》报已经没有生存之忧了,下一步该考虑的是如何进一步发展了。
庞鹭的爸妈终于被王品一拉拢回国了。《华人视界》的董事会成员在美国的,只有我和庞鹭了。
经我提议,庞鹭副董事长同意,本次股东大会就在我和庞鹭卧室的床上召开了。
我们俩面对面侧卧着。庞鹭还在怀里搂个枕头。
庞鹭先说:“下面,有请《华人视界》报社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马骏先生讲话。大家热烈欢迎!掌声响起了!哗……哗……哗……”
我说:“你尿裤子了?哗哗的!”
庞鹭把枕头抛向我,说:“你讨厌!想不想开会了?”
“想,我讲个正事。”
“哥,你别那么严肃好不好?你要说正事,你得搂着我说。”
“我搂着你说,那还像个开会说正事的样子吗?”
“哥,你搂着我就相当于你搂着小三在讲话,让你过把瘾。”
“拉倒吧,我连小二还没有呢,怎么一下子就蹦出个小三呢?”
“你怎么没有小二?我不就是你的小二嘛。乐怡是老大。”
“住嘴!这不是开玩笑的话题。这个错误要扣掉50分!”
“对不起,哥!别生气啊!好了,不跟你瞎闹了,你讲正事吧!”
“这回怎么不‘哗哗’的了?”
“你讨厌。这回又轮到你不正经了。扣分!”
“我最近一直在想,你该从使馆签证处撤了,报社需要你全身心投入工作。”
“行。哥,我明天就跟我们头儿提出辞职。好吧?”
“哎!你不想听听我让你辞职的理由吗?”
“哥,你定了的事,我照着办不就行了!我何必要知道为什么呢?”
“嘿嘿!这下好了,哪天你让我不高兴了,我就把你给卖了!”
“那我就帮你数钱!”
“咦,我现在觉得你像块‘滚刀肉’!我拿你还真没办法了。”
“哥,这可就怨你不了解女人了。男人把挣钱干事业当作正事,女人是把感情当作正事。哥,关于事业上的事,你怎么说,我怎么干。但是,我需要你给我感情,别让我担心什么时候会失去你就行了。”
“你为啥老是担心会失去我呢?”
“马行无力只因瘦,男不风流皆因贫。你现在一天比一有钱了,我也就一天比一天更担心了。呜呜……”
“哎!哎!怎么还哭了?刚才你脸上还艳阳高照,怎么一下子下起小雨啦?”
“不是下雨,是‘尿裤子’了。”
庞鹭含着眼泪,也不忘了幽默。这是女人少有的气质。
随着到美国的华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家华人开的超市在马里兰M城开业了。这个超市叫“大旗超市”。主要经营华人喜爱的食品与用品。
以前,在美国的华人华侨一般都是到韩国人开的超市买菜。韩国超市卖的商品主要是从韩国进口,所以,很多华人想吃中国特有的食品,在他们那里买不到,例如,臭豆腐。
这家华人开的大旗超市正式营业前,我就让报社的业务员去联系过。老板还算给面子,在开业那周,在我们的保纸上做了一个整版的广告。然后,就再也没做过任何形式的广告。
我想擒贼先擒王。这个大旗超市的规模不能跟韩国超市比,但它绝对算是美国华商一个里程碑似的企业。如果它能常年在我们报纸上做广告,久而久之,韩国超市也必将在我们报纸上做广告。如果大华府地区这几家韩国连锁超市也在我们报纸上做广告,那么,我们的报纸的实用性就增强了,对读者的影响力也就增大了。
因此,我想亲自去会会大旗超市的老板。
大旗超市的老板是位福建来的老华侨,英文名字叫吉米。中文名字可能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只是他有个中文的外号叫“华府第一刀”。那是因为他以前在饭店里切菜特别快。一般人用两个小时切完的菜量,换了他,半个小时就搞定了。而且,切出来的菜,丝是丝,条是条的。
大旗超市开张后,前一段时间还行,很多中国人都到该店买菜。过了一两个月,来这里买菜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偌大的停车场,已经门前冷落车马稀了。
我带着广告业务员去到大旗超市时,正赶上“华府第一刀”在办公室大声训斥员工呢。有人替我进屋通报他有客来访。只听“华府第一刀”快刀斩乱麻地说:“不见,谁也不见!”
这时我推门而入,对他说:“我!你也不想见吗?”
“你是谁?”
“你没听说过我?我是华府第一磨刀石呀!哈哈哈!”
“你有何贵干?”
“用我这个‘磨刀石’来给你磨磨刀啊!”
“这么说,你知道我有个绰号叫‘华府第一刀’啦?”
“‘华府第一刀’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遗憾的是,大旗超市的老板是谁,在咱们大华府地区却没有几个人能说得上来。我讲的是实情吧?”
“先生贵姓?”
“能找个地方单独聊聊吗?”
“不介意的话,就到门外边吧。那里可以吸烟。”
我和吉米各点上一棵烟。我好久没吸烟了。头一口吸下去,头有些晕。我努力地让自己清醒一些,以便好好磨磨“华府第一刀”。
大旗超市出现的经营问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实是管理问题,而这个管理问题是由两方面造成的。
一方面是经营思想造成的错误。大旗超市的物价要比韩国超市便宜,比美国超市就便宜得不是一星半点了。但是,大旗的食品质量却是与韩国超市、美国超市没法比的。这个问题在中国体现不明显,而在美国则体现得淋漓尽致。因为大家是每周买一次菜,菜的质量不好,在冰箱里放不到一周就烂了。庞鹭妈妈有几次就是在大旗超市买的黄瓜,一周以后,黄瓜都变成水了,只剩下一身绿皮了。
另一方面是大旗超市店内管理制度问题。进了大旗超市,你就会感到杂乱无章。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店家管理不好,咱们中国人在国内逛农贸市场逛惯了,各个高声讲话,人声鼎沸的;手推车随意停放,本来两个人可以并行的过道,被手推车占去了一排道,店内马上就显得拥挤不堪。
归纳起来,上面说的两点原因,也可视为一点,都是老板你造成的。无论是经营思路,还是管理制度的建立,你都是主要责任人。上述问题没做好,就是你的问题,别的话都不要讲了……
你要是问我如何解决目前大旗超市的问题,对不起,我得讲实话,靠你自己是不行的了。医生都不能给自己治病的,更何况你本身还是一个病人呢?你得请外援。你砍瓜切菜在行,大华府地区没人敢跟你比。但是,论经营与管理,你不行。你属于肥肉发白——短练!
不要以为你以前开饭店赚到钱了,你就懂企业经营与管理。一个小小的中餐馆,能与一个大型超市相提并论吗?你以前开个机帆船,觉得自己行。现在开的是导弹驱除舰啊!大哥,这可不是随便闹嘻哈的。你再瞎开,就该撞礁沉船了。
谁能帮你校正航线啊?找老美嘛。老美的咨询业在世界上是最发达的。
但找老美的咨询公司你得花大价钱。弄不好你一年的纯收入,还抵不上他们的咨询费呢。
“那怎么办?”
找我啊!我一贯喜欢救人于水火。
你怀疑我有没有真本事?哥们现在就给你出个主意,马上就会让你的销售量涨一倍,你信不信?
你要是觉得我行,咱们得签一个长年广告合同……
我当时拉着吉米走到超市的货架旁,扥下一个装蔬菜的塑料袋,向里面吹口气,让塑料袋鼓了起来。
我对吉米说:“我仔细比对过,你们这个塑料袋要比韩国超市的塑料袋整整小一半。购物者通常有个心理作用,每次购买量不会超过袋子容量的2/3。也就是说,人家到你这里和到韩国超市那里买货,同样装2/3袋子的量,你每次就比人家韩国超市少卖了一倍的量。对吧?”
2001年6月份,我飞到凤凰城参加了马怡乐的小学毕业典礼。临分手时,马怡乐骂了我一句,说从此不愿再见到我。我当时对马怡乐异常气愤。后来,我把这种气愤转换到乐怡及其她家里人头上。
不可否认,马怡乐对我有成见,首先源于乐怡她妈无事生非的嘴。
当年,乐怡生了个女孩后,我是表现出很不高兴的样子。但那只是在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后来,随着马怡乐逐渐长大,我还是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个姑娘的。
但是,有一次,马怡乐的姥姥当着马怡乐的面对别人讲我不喜欢女孩。由此,这颗仇恨之树就在马怡乐幼小的心田中扎根、开花、结果了,以致后来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父女形同陌路了。
本来我想,随着孩子长大成熟,她心中的疙瘩会迎刃而解的,我也就没太往心里去。再说,后来在美国打工,一天到晚出去送外卖,每天累得贼死,哪有心情与她沟通啊。
误解没有来得及解除,马怡乐的性格也就日益发生扭曲。后来,乐怡改嫁给白人老头菲利普,这给马怡乐的心灵造成的伤害是永恒的。
公理公道讲,老菲利普对马怡乐是非常善待的。问题是,这个比乐怡大近20岁的老头子,他自己的孩子竟然都和马怡乐的年龄差不多。而且一窝是4个。这4个小家伙,无疑就是马怡乐的天敌啊!
据后来乐怡跟我讲,有一年的“万圣节”,菲利普的4个孩子装扮成各种妖魔鬼怪的样子,吓唬马怡乐。马怡乐从餐厅跑到客厅,从客厅又躲到自己的房间。但那4个孩子还是不放过她,竟然在楼下用石子把马怡乐房间的窗户砸了一个大洞。马怡乐当天就是在瑟瑟的冷风中,颤抖地度过了整整一夜。
马怡乐完全是在外有天敌,内心孤独的境况中长大的。
小学毕业上了中学后,马怡乐完全成为一个自我封闭的孩子了。除了到校上学,每天都把自己反锁在自己的房间里。
乐怡的脾气也不好,她简单粗暴地对待马怡乐,让马怡乐在心中最后一点儿安全感都丧失了。
不久前,乐怡突然给我来电话,说马怡乐已经失踪好几天了。而且,估计马怡乐最大的可能是只身来到华盛顿DC的。因为,马怡乐无数次地跟乐怡说,她喜欢DC,不喜欢亚利桑那州。她希望她们能回DC生活。可是乐怡并没有同意。
乐怡从凤凰城飞到DC。我和庞鹭去机场接她。
接到她后,我打算开车直接回家。乐怡却让我送她去酒店住。
我说:“都他妈的啥时候了,还在那装!”
庞鹭在一旁对乐怡说:“姐,咱们是为了快点找到孩子,才到我们那里住。你要是到酒店住,有了马怡乐的消息,咱们联系多不方便呀。现在我们缺的是时间!”
到了我家,乐怡用平淡的语气,把马怡乐失踪前的一些反常事讲述了一遍。她一滴眼泪也没流。估计事发之后,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庞鹭曾经为《华人视界》报的《高端访谈》栏目,采访过DC警察局一位副局长。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上少女失踪的案件性质严重,DC警察局马上与机场取得联系。经确认,马怡乐果然是三天前从凤凰城飞抵华盛顿里根机场的。经查机场的监控探头,显示马怡乐是乘地铁离开机场的。
警察局又和地铁公司联系,发现马怡乐在DC一个地铁站的出口处,停留了一个多小时,她一直十分专心地在听一个非裔男子唱歌。最后,监控录像显示,马怡乐是跟那个唱歌的老黑一起走的……
我是在地铁公司监控室看到的录像回放。看过后,我心头一沉:马怡乐凶多吉少了!
再后来警局传来的消息证实了我的预感。
我和乐怡在阿林顿买了块墓地,把马怡乐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马怡乐4年前对我讲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她做到了……
马怡乐的离去,让我和乐怡清楚地知道了什么是我们当初选择来美国的代价。
年底,使馆签证处的老马到期回国了。准确地说,是老马夫人四年任期期满到站回国了。
老马家的车是外交牌照,按规定是可以免税带回国的。因为运车需要走海运,所以,必须先把车送到纽约,经纽约港运回国内。
老马让我陪着,我们各开一台车去纽约。办理好运车手续后,他再坐我开的车回来。
在返回的路上,我问:“马哥,回国后你准备干啥?”
“咳,我现在还在发愁呢!在美国混了四年,现在回去肯定不能再做‘贴工’了。是不?”
“你还用愁吗?有嫂子那么大的官给你撑着,你还担心没有好工作吗?”
“别提你嫂子了。她在国内啥事都办不了。”
“我不信。你在忽悠我。”
“咳,我想你就会认为我在说假话。这不怪你。假亦真时真亦假,是不?你听过‘清水衙门’这个词,你就应该想象到,政府机关内还会有无数个‘清水岗位’,这些公务员每个月能把工资拿回家就不错了。这就像在国内人的眼里,美国就是天堂,遍地是黄金,凡是出国的人,各个都能赚大钱、当富豪一样。其实,来到美国,到这儿一看,中国人真正在这儿发家的才有几个?是不?”
“马哥,你说的确实是这回事。我有位女同学在大海市做政府秘书长。上次随大海政府团来DC时,我送给她一条名牌围巾。当时她就跟我说:‘这是在美国,我们俩又是大学校友,所以我才肯收。如果这事是在国内,打死我也不想收这条围巾。’我问她:‘为啥?’她说:‘避嫌。我既然已经选择了从政这条道路,自己就要规规矩矩、干干净净。如果我真爱钱、爱名牌,那咱就下海经商呗,名正言顺地挣大钱,多坦然啊!’”
“你同学说得对。是不?我也这样跟我老婆讲,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好事不能都属于你一个人。是不?”
“那你现在对你回国干啥一点谱都没有吗?”
“我有一个想法,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
“说出来,让我听听。”
“咱俩都爱打球,NBA是所有喜爱篮球的人的向往之地。是不?你说,我回去把想进NBA的孩子弄到美国咋样?”
“马哥,你的意思是不是在美国为中国小运动员办个篮球训练营?”
“我跟你太好沟通了。真是心有篮球一点通啊!是不?”
“马哥,这就叫‘一拍即合’!就凭咱哥俩这么默契,这事准成!”
“但是,兄弟,我这只是没事想着玩,大白天做梦一样。是不?我不知怎么办这件事?”
“马哥,这事不是个‘是不’的事,这事就是一个‘必须成’的事。”
“兄弟,你慢着点。你带球过人太快了,我没‘看’清。你好好讲讲。”
“好!我把刚才的过人动作,放慢给你看。第一步,我在DC附近找个老美的中学,作为我们常年合作的单位。找个学校,主要是为我们提供训练场地,以及作为平时孩子们上课的场所。第二步,我再与DC奇才队联系,请他们为我们配教练,以及做训练、比赛安排。在我完成这两步后,我把球传给你。你接下来有三条突破上篮得分的路线。一是在报纸上打广告,面向社会招收参加训练营的小运动员。二是你到各市、区的教委或体委,与他们联办NBA训练营的事。三是你亲自到各个学校去考察,挑一挑合适的苗子。别弄些给咱中国人民丢脸的笨蛋来美国训练。”
“我想第一条和第三条突破路线比较好办。第二条路线容易被‘腐败’绊倒。是不?”
“马哥,你真是一个反腐战士!”
“问题是,第一条突破路线简单,就是个强攻。是不?兄弟,要强攻,你身体得有‘强攻’的本钱啊!是不?”
“马哥,这个问题你不要操心了,这个本钱由我出!”
“哥们,那往下就没啥困难了,是不?你就等着我给你招人了。对了,哥们,亲兄弟明算账,是不?你能给我多少?”
“马哥,我想好了,我的方案是:钱我出,活你干;挣的钱是你的,赔了钱算我的。”
“那不行。你是出钱的大老板,你应该拿大头儿。给我个小头儿就行了。是不?”
“马哥,这个方案就按我说的定了。因为,我和庞鹭都非常感激你。平时想报答你还没机会呢,这下就算找齐了!”
“你的话,我一点儿都不明白呢。你和庞鹭‘感激’我?你把词捅大了吧?是不?”
回到家,我把车上我和老马谈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庞鹭讲了。
庞鹭替我和老马这两个NBA的球迷能干点与NBA有关系的事感到高兴。但她不解的是,我为什么那么大方地把能挣的钱都给老马?扶贫吗?
我用手指指放在桌子上的《华人视界》报,说:“我们这一切,不能说是老马给的。但绝对应该承认,我们的发展源于老马,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