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不再那么的透明清澈了。
“有皇嫂这么牵挂着小弟的终身大事,多谢了,这件事母后和容嬷嬷说过,会给我办到最好,选一个温婉贤淑漂亮的好娘子,皇嫂就不用挂心了。今天邀皇嫂至此,皇——清儿,我知道,为了你好也为了我自己好,我们应该保持距离。可是现在,我十分担忧,清儿,这几天宫里闹得沸沸扬扬,贵妃小产这件事,你怎么看?”
慕容清很感激,他说的是,你怎么看?而不是问她,是不是你做的。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说,是我害得贵妃娘娘小产,贤王爷,你不知道吗?”
“可是我的心告诉我,清儿不会做这种事的。”
不知道什么东西钻进眼里了,眼眶湿润,眼睛有点难受。
“清儿,你怎么了?”季元仲非常关心,甚至想要查看,手伸到一半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住了。
慕容清也往后退了一步,潸然一笑,“没事,只是有风吹了沙子到眼里。”
偏殿本来就是处于长寿宫深处,他们又站得离门窗都很远,别说沙子了,苍蝇蚊子什么飞禽走兽都飞不进来。
不过,没人拆穿她的谎言。
季元仲淡然一笑,“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怔了一下,慕容清对季元仲的话语不是很理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希望睿王爷能真正的查清楚这件事,还我一个清白。”
刚刚说完这句话,她却发现,季元仲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的神态——慕容清的心中涌起了浓重的不安,“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好吗?不管好的坏的,不要把我蒙在鼓里。”
“清儿,你想得太多了,我能知道什么呢?呵呵。”
可惜,他笑得太假了,特别是,看到她一直就这么望着他,季元仲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僵住了,最终,只能无奈的对着慕容清苦笑。
“清儿——”
“我觉得,我们是朋友。”
季元仲将头撇向一边,似乎,不忍心的样子,深深的叹气。
慕容清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内疚的成份,他这一连串的反应太奇怪了,让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几步,扯着他的衣袖轻问:“元仲,告诉我好不好?”
“对不起。”谁知道,听到的却是这么三个字,慕容清以为季元仲还是不肯说,接着却听到他说:“我偷听到母后和皇叔的讲话,很是担心,可是母后说我是男人不方便在内宫走动,,这三天只是让我在长寿宫陪着她却不能出去。事情的发展太出人意料了,所以,我才会让人找你过来的。”
看来,太后和睿王爷的说话跟她有关,而且对她很不利,所以季元仲才会是这副欲言又止的反应。
慕容清只是静静的望着他,等着他的话语,等待着,命运对她的裁决。
又是为难的望了她几眼,季元仲才说:“皇叔告诉母后,虽然柳如烟小产,表面的证据,确实指明了皇后是凶手;可是这件事还有许多漏洞,皇叔说,多给他几天时间,他一定会找出证据来,证明皇后的清白。可是,可是……可是母后说,就这样吧,不用再往下查了。”
说完了这句话,季元仲就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敢看慕容清我。
慕容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蹬蹬蹬,放开他的衣袖,往后退了三大步。地面似乎不平整,脚后跟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痛。
地面是光滑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凸起物,可是,她依旧能够被绊倒。正如同在人生的旅途上,看似风平浪静,却不能做到,真正的一帆风顺。
这一次,恐怕会是她人生中的很大的一个坎,而且,未必能够轻易地迈过去吧?
太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就这样吧,不用再往下查了?
按照目前的证据,慕容清就是谋害柳如烟小产的凶手,睿王爷明明不相信的,也说了,再给他几天时间,一定会找出证据来证明她的清白。
太后却说不用再查了,那个疼爱她怜惜她,对她关照有加,待她比亲生女儿还好的太后,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她不知道,按照目前的证据,慕容清的小命,很可能就要保不住了吗?
跌倒的时候动静不小,季元仲早就睁开了眼睛,他在慕容清面前蹲了下来,就那么看着她。
看着,看着,又说出一句话来:“母后,母后还说,这件事,请皇叔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皇兄。”
慕容清很想哭泣,痛哭流泪,可是,她只是对季元仲笑了一下,“你觉得,母后这么做,什么意思?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嘴巴动了一下,季元仲却说不出话来,也跌坐在地板上,与慕容清面面相觑。
就这么的坐在地上,谁都没有说话,透过季元仲,慕容清仿佛看到了那位尊贵的太后娘娘,看到了以往发生的许多事情:
每次进宫,她都会准备一堆好吃的,亲切的招呼她;把她搂在怀里笑着,比娘亲还要仁厚;大婚之后,她拉着她的手,怜惜的说着对不住,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她在凤仪宫的日子,如果没有太后的关照,不知道要难过多少倍了。
进宫这些时日,她一直都很感谢太后,在皇宫里她就像一个亲切和蔼的长辈,仁慈的关爱着她。
她以为,她是真心喜欢自己,拿她当女儿。
眼前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掌,季元仲伸手想扶慕容清起来,她却直觉地往后退缩了一点。哪里敢让他扶啊,要是太后知道了,只怕,又要气死了。
慕容清只是,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人,季元仲的眼睛眉毛,其实很像先帝爷的,这么看着他,她突然又想起了一些事情,以前忽略了的盲点:
先帝在世的时候,先帝疼她与她嬉闹,偶尔太后在场,她的眼光余角总能看到她一脸铁青,那个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
有一次爹娘一起进宫,先帝的目光克制不住的,总是落在娘亲的脸上,非常热切的。那一次,太后的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受伤了,好像,是指甲之类的利刃划伤的。
先帝跟她娘亲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太后只是出于先帝的嘱托才会关照于她,现在,她到底想干什么呢?
那么精明的太后娘娘,不会不知道,她这句话一出,她死定了;可是,她还是要这么做,存心的,要置她于死地?
长寿宫的这座偏殿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慕容清觉得冷,阴沉沉的寒气逼人,我想回去了。
精神有点恍惚,好像听到了季元仲一直在她耳边低语着对不起他会再想办法之类的话,想什么办法呢?
没有理会,只是在传唤她来的那个小太监的带领下,慕容清回了凤仪宫。
月荷还真是漂亮,她身上穿了一件墨绿色的百褶裙,头上插了一根碧玉簪,脸上略施脂粉,与慕容清的不修边幅对比起来,真是天囊之别啊。
慕容清回到凤仪宫的时候,月荷已经出来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她寝房的梳妆台前,对镜贴花黄。
她梳头的动作很慢,神情很恍惚,不知道想些什么。
看见慕容清进来,倒没发现她的失魂落魄,只是说着:“小姐,我好看吗?”
月荷已经沐浴过了,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又换了一件新衣?倒从来不知道,月荷有这样的新衣。
她说过年了,也该放松一下,想好好的打扮自己一番。
比不上柳如烟的娇,姬月奴的媚,月荷的好看,却是另有一种风味,是那种小家碧玉的美。就好像,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看见一碟清粥小菜,还是会让人眼前一亮的。
以前也经常过年,月荷也没费心打扮,现在突然看到她穿着这丫鬟以外的靓丽衣裳。是很漂亮,慕容清早知道月荷长得不差,只是没有想到,打扮起来会这么的好看。
只是,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一直盘旋着,怎么也不肯散去。
不过没有表现出来,慕容清笑了,真心的称赞着月荷的美貌,她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耳根都红了。
“呵呵,我的好月荷,怎么突然想起来,打扮的这么好看?女为悦己者容,怎么,有心上人了?”慕容清拉着月荷的手,笑着点她的鼻头。
本来只是随口说笑的,可是她注意到,当她说心上人的时候,月荷的身子微微的一颤。
随即,她却用轻笑掩饰住了,只是跟慕容清解释说,过年了,她也想试着打扮打扮,只是闹着玩,请小姐不要介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月荷长得很漂亮,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事实。
只是,原本她是满怀心事的从长寿宫回来,觉得委屈觉得难受感觉像是被人抛弃了,有着满肚子的话想对人说。
在这个宫里,有话能对谁说,无非就是,好姐妹月荷了。从她买她进王府,将近十年了,她们的感情一直比亲姐妹还好。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觉得的。可是现在,看着眼前的月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小脸上一片娇红,明媚的双眼焕发出勾人的光芒,这,还是她的月荷吗?
突然想起一件大事,这件事,却是必须要问清楚的:“月荷,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原本,慕容清也只是想起来了,随口一问,可是月荷的脸色却开始发白,一会儿转青,一会儿又变得红彤彤的。
只是短短的一下子功夫,脸色却变幻了好多次。
月荷的嘴巴张了好几下,却终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慕容清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一种针扎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