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颌一摆手道:“日后我们共事辽东少则半年,多了甚至有一两年,以后你我间便以表字想称吧,这样更能联络下感情。”说着,张颌又冷冷扫过在场众人,道:“方才本帅来了有一阵了,你们之间的谈话本帅也听得七七八八,想拿本帅当枪使?打得好算盘呀!本率最恨的就是这种利用本帅的人!”
张颌话音一落,地上已经跪倒了一片。章主簿等人早在张颌轻描淡写的打了许攸一顿后就感到了些许不对劲,如今听得张颌这么一说,立刻赞美之辞连篇而出。张颌不理章主簿,说道:“张世平的张家很有威风呀!他与诸葛亮的关系还能好过了我和赵云?子远(许攸字),你办理这个案子,有什么疑点尽管查,我带了一万大军亲自坐镇乐浪!”
“呵呵!张大将军恩怨分明,三拳两脚释恩仇,必能传为一段美谈呀!”一个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大厅门口。
我背着双手,笑呵呵的进了这太守府。“二公子!”许攸率先叫了出来。张颌一愣之下,也绽开了笑容,道:“孔明,我可是特地将那《李广传》看了一遍呀!”那乐浪的大小官员并未见过我,听两人这么一说,才缓过味来,慌忙齐声道:“参见二公子!”
我看了一眼刚才一直伶牙俐齿的章主簿道:“章群,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应该是淮南学派的儒生?和我二叔做过同窗,生来最为愤世嫉俗,不是吗?”
我说的话指的是二十年前章群年纪尚轻,一腔热血仍在沸腾的时候,和二叔一干人把酒言欢,好不快活,那时的章群着实是锐气十足,当然这些都是从我二叔口中得知。章群在我面前自是不敢再多嘴,只是低着脑袋,等着我的训斥。
我看着跪倒的一片人群,道了一句:“三大家族在辽东的行为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张家仗着我的势,也有如此多的恶行,都回去和你们侍奉的主子说,给你们三天的时间擦屁股,三天之后一切秉公办理!都滚吧!”
这一屋子人如蒙大赦,慌忙屁滚尿流的告辞了。我回首对许攸道:“子远,你干的很是不错呀,一个月间,辽东的治理改善了不少。我答应过你的,不会让隽义恶意报复你。”
许攸称赞道:“谢二公子夸奖。隽义兄之举当是光明磊落,恩怨分明,当得世间大丈夫!”张颌抱拳谦虚了一下,皱眉道:“孔明,你当真让那些人就这么离去?三天的时间足够他们把一切证据抹掉了,你……该不会真的想循私吧?”
许攸也望向了我,明显他也对我此举感到不解。我嘿嘿一笑道:“自然不是,之后一切就要看子远了的,这乐浪一郡少说上百件冤案,有些案子的证据并不明显,我们找起来并不容易,但若让他们动起来抹杀证据的话,找起来就方便多了。如何抹杀证据,子远是行家,这些天子远和隽义多多配合一下,把那些三大家族的人给我死死盯住,等他们自投罗网!”
“孔明好计策!”张颌由衷地赞道。
我闭上眼睛静静呆了片刻,苦笑道:“隽义,你可知道,最近形势又有了新的变化。”
“怎么?”张颌不解。
我指着南方道:“泰山有新的消息传来,金刚门由关羽张飞率兵,倾巢出动共计十万大军,入侵徐州,已经与张辽高顺他们相持了三天三夜,师父吕布已经带着吕蒙星夜前往徐州增援,原本准备补给北方的两万新兵,也紧急调往了徐州,但徐州守军人数仍不及八万,处于劣势,守个半年或许不成问题,但时间长了可就不好说了……”
张颌皱起了眉头,道:“金刚门那群混账,到挑的好时候!”
许攸也在一旁插嘴道:“是呀,如今我大唐的善战之师都经过大仗,俱是疲惫不堪,编制不满,又身处极北之地,就算千里驰援,也是一支疲军,起不了太大作用。”
“哼哼,可不能小瞧了刘备和陈登两个人,陈留的陈家真是人才辈出呀!”我感叹道,不禁想起了至今尚在蔓楚岩与我们对峙的陈宫。
张颌略略思虑了一下道:“孔明,如今北伐军抛去两万伤兵不算的话,也只有六万可战之师,还要防备北方和蹋顿的反扑,即使是调兵,也最多可调动一万人,你的意思可是要在半年之内解决乌桓?”
“不错。”我道,“解决了乌桓,便是安定了北方,届时不仅伤兵归伍,而且北方只留三万人镇守边疆便可,数万北郊校场的精锐和黑山军都可调回,支援南方。况且,以大唐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同时支持不了两场战争太久。”
“此话怎讲?我大唐国富民强,论其实力脚趾其他诸侯高出一倍不止,怎么会如此羸弱?”张颌问道。
我笑了一下,抿了抿嘴唇道:“隽义,你是带兵的将军,平日中只管打仗,对于后方的辛苦可是一点不知呀。子远,你在袁家就经手这些方面的东西,你给隽义大略讲一下吧。”我刻意让许攸与张颌多多接触,毕竟两人间矛盾虽然解除了,但要真正融洽,却需要很多时间。
许攸笑道:“隽义兄英雄盖世,豪气冲天,自然不会理会后勤这等琐碎的小事。须知我大唐虽是领土辽阔,但冀并幽三州却都是占领至多两年,民心尚且不稳,又经过袁家十余年的横征暴敛,早已经是积弱不堪,在这三州我大唐只能是减赋免赋,以来争取民心,以免让朝廷或是静心小筑有机可乘。”
“三州都不能为前线提供一分支援?”张颌不由大惊。我点头道:“正是。大唐夺得了这三州,目前两年来看,只能说是增加了潜力,但若说增加实力,还是不足为提的,这三州一年的税赋还抵不上一个青州,能自给自足就不错了。”
许攸接着道:“所以说绝大部分的军需都只能从青州运出,部分从兖州也可以提供,但隽义可知道,单说粮草,从青州运到幽州,五分只能运到一分,其中的四分都需供给运粮的队伍消耗,其他零零总总的还有什么路过地方的安置费、运粮民夫的脚力钱、刀伤药品的征集、各地副食的统筹安排杂七杂八的一堆事情,总之要满足了军队支度,还不能影响民政。”
许攸说了一堆,听得张颌头晕脑胀,只是张颌对这些事情格外的上心,有不明白的地方又细细向我和许攸请教,三人不知不觉聊了一个时辰有余,说得口干舌燥。我对张颌笑道:“隽义如此好学,将来必能成为一代名帅。”
张颌叹了口气道:“若论武艺,我比子龙(赵云字)差得还不算太远,但这方面的东西,我就远远不如了。毕竟昔年子龙在公孙瓒手下便是统领一方的大帅,而我在袁家地位本来就不高,还拜子远所赐,一降再降,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东西罢了。”
许攸听到,尴尬的笑了笑,刚要说些什么,边听外面有人走了进来。来人锦衣华服,看起来非富即贵,一问才知,原来是三大家族派来的代表,说是在明日准备了一台戏曲,请了附近最好的几个戏班,请我们三人务必赏光观看,为此送来了请柬。
我斜着眼睛问来人道:“你是张家的人?和张世平什么关系?”
来人答道:“草民张德,乃是乐浪张家二家主的儿子,称呼家主大伯。”
“哦,你回去转告你爹,叫他好自为之。明天我们会到场,你回去吧。”我一句话打发走了张德。
翌日我与张颌许攸三人便联袂来到了张家的大宅院,老远就看到有不少人在张家大院进进出出,看服饰应该便是三大家族这次请来的戏班子。张家的二家主张世静带着另两大家族的家主一早的就在门口迎着我们,见面之后,一阵恭维寒暄,众人便相请着进了宅院。
我自是坐在首席,左右有张颌和张世静相陪,戏曲舞蹈流水似的一个接一个,看得人眼花缭乱,三大家族的人一个个好话说尽,走杯过盏,场面上的气氛倒是弄得热热闹闹,看来张世静倒是很擅长这些。
“咚咚咚咚”的鼓声轻响,又是一个节目出演,这鼓声听在我的耳边却是甚为熟悉,不由和张颌相视一眼。张颌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是乌桓民乐的鼓声……平时在幽州呆多了,听得很熟悉了。”
果然,从那屏风后面婀婀娜娜的走出来八位少女,姿色生得很是不错,伴着鼓乐,赤脚白足,短袖宽裤,髻头挽首疾速踩着鼓点跳着舞出来,却一色都是乌桓的民族装束。
许攸忙问那张世静,道:“张家主,这些姑娘还有伴乐的人可是本地人?”
张世静忙笑道:“小的知道大人在担心什么,你尽管放心好了。这个乌桓戏班子在五年前就到辽东来讨生活来了,一直都在辽东各郡演出,寻常人等还请不来的,和那蹋顿是万万扯不上关系,不然小的也不敢请来给大人们表演呀。”
许攸还要再问,那边一曲已经终了,众人鼓掌。我笑着朝许攸示意,道:“子远,不用再疑神疑鬼了,学着些隽义,既来之则安之,看表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