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桐殿内老太君威仪万分的坐了一会后,似乎人皆走毕。
她仰起脖子抬头够了够行岁远去的方向,确定行岁着实已经走远之后,她撩起曳地长袍,走向回廊,月光遍洒画阁朱楼:老太君扒着眼皮对着行岁那方向十分不雅的做了一个鬼脸,嘁,三清仙境那三个老不死的养出来的小畜生,快别再来了!
做完鬼脸的老太君分外舒畅,正得意时,却觉背脊十分熟悉的一凉,她猛然回头,正撞上一个似笑非笑的讥诮眼神——似乎人皆走毕——大殿内此时只剩下凤老太君……和行岁法身。
此刻那法身正望着她,与行岁圣君一般纤云空月的身形,别无二致的样貌,秋毫不差的促狭神色,连面上对着她恭恭敬敬,嘴角却经年不凋的戏谑都一模一样!
老太君被看得心里一毛,万丈火光直冲脑门。
“小畜生你笑什么!”
分身但笑不语,尽显行岁皮笑肉不笑的真传——真他娘像得让人十分火大!
朱红的回廊,碧玉的瓦檐,碧桐殿外凤城歌舞笙箫,满尽繁华,城内水泊波光粼粼,多得是风月无涯,多得是桃红柳绿。
一阵晚风携着紫陌红尘的烟火香气而来,羞恼的凤老太君在这月色撩人里怒然伸手一拂,就着凉如水的月光,将那晚风向那分身额间挥去,霎时,只见空中风月化出一束紫光,如露如电萤火般沁入那分身的眉间,人间风月染仙身,顷刻,那分身眉眼间如冰雪满山的冷色退去,生出几分醉春风的烟火暖然,如这凤城的尘世灯火,嘴角边的戏谑笑意换成春风十里独步的温情,如朝霞晨雾。
法身恭恭敬敬朝老太君拘礼,眉间点点暖如初日,笑道:“老太君安好。”
终于,与那欠揍的小畜生一样的皮相,现如今神情安顺虔诚又讨人喜欢——就像一只如春天般温暖的可爱小忠犬。
老太君心里舒坦了,“好了,从今个儿起,你便叫……”老太君瞟了一眼廊外良辰美景,“便叫江楼月。”
小忠犬乖巧答道:“好的,老太君。”
老太君愉快的哼起了小曲儿。
……
天道无常,虽曰天命,岂非人事?
凤城里无限权威无比尊崇的老祖宗啊,您可知,这世间最不能惹的是何物?
人道: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
……
酒神与伐柯上仙终于来到碧桐殿时,大腿处还有一丝酸麻。
此时威仪的凤老太君似有一丝心虚,行岁圣君面色沉静,但气息也不十分安宁,两位上仙直觉来得不是时候,果然一到殿门口就听见了老太君借题发挥的呵斥:“小畜生们,这凤城城门是你们能随便踹的——”
两位上仙迅速的躲到了行岁圣君身后。
凤老太君对上行岁圣君清明无波的眼眸,霎时偃旗息鼓,“……下次别再踹了。”
猫在行岁身后的两位上仙,露出半个脑袋,啧啧,看来心虚得不浅呐。
“凤老太君,听闻凤城主领着凤族出城寻凤神魂魄已久,却一无所获?”伐柯上仙虎胆旁生,问道。
老太君睨了他一眼,最终幽幽叹了口气。
凤燐的魂魄,自百年前断神台戾气缠身,神形俱灭后,碧落黄泉,九天六界,遍寻不着。凤城封城百年,不就为招回凤燐半点魂魄,可竟终无所得。
“老祖宗,小凤凰这魂魄怕也是寻常法子不可行的。”酒神坐到行岁圣君一旁的椅子上,摇了摇将阑扇。
凤老太君何尝不知,只是她此刻真是开不了口,老太君抬手端起茶盏,默然不语。
一旁的伐柯上仙手握拳放在嘴边假模假样的咳了咳,看着酒神眼神瞟了一眼稳如泰山的行岁圣君:哎呀,你还是从圣君这边下手吧。
酒神的将阑扇在行岁圣君的面上讨好的扇了扇,“要不行岁圣君再奏一次玉屏箫,招魂归来?”
行岁圣君安之若素的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酒神冲伐柯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行岁就是好对付的?
伐柯上仙的风池穴隐隐作痛了起来。
酒神叹了口气:“行岁,这事不管因何而起到头来最受苦的还是小凤凰……”
行岁圣君放下茶盏的手闻言似乎停顿了一刻,瞬间又恢复自然。
“你和老祖宗置气这又有何意义呢。”
行岁圣君好似无动于衷,拿起手边的琉璃茶盖轻轻在碗盏上阖了阖。
真顽固啊。
伐柯上仙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后颈。
而高堂之上默然无声的凤老太君放在膝上的手此刻握紧了拳头,十分忍耐的样子。
行岁圣君依旧悠哉。
凤老太君额角抽搐,呼吸吐气声也粗重了起来。
行岁圣君望着殿前的冉冉的金莲,悠然得几乎嘴角含笑。
酒神再一次尝试循循善诱的开导:“行岁,凤神之事儿戏不得……”
“啪”,凤老太君猛地拍案而起,赫然大吼:“小畜生你别给我装模作样的!大不了就算老身欠你一回!”
酒神与伐柯被突如其来的吓得一抖。
而行岁圣君终于转过头来,望着老太君,眼睛滋啦滋啦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老太君言而有信。”
凤老太君背脊倏的一凉:莫不是钻进啥套子里了吧。
行岁圣君灿然一笑:“那便再吹奏一回吧。”
战况是,1:0,领先。
……
周小色有话说:
嘿嘿,腹黑小忠犬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