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伐柯上仙的温柔一线
周小色2016-06-28 09:462,990

  仙界孽障其二于城垣下哼哧哼哧的修城门,孽障三坐在凤城的碧桐殿里陪着凤老太君品茶。

  碧桐殿内的香炉青烟袅袅,檀香和着殿外仙池水汽氤氲开来,池内一朵朵芙蕖灼灼,清雅出尘。行岁圣君手指摩挲着温润的琉璃茶盏,吹了吹茶面上的白雾,稍稍抬眼道:“老太君,也该给我讲讲,这是怎么一回事?”

  凤老太君手里的茶盅微微一斜,溅出两滴茶水,她略失态的咳了一声,随后又恢复了八风不动的样子:“老身不知圣君所谓何事。”声音里莫名失了点底气。

  行岁圣君放下茶盏微笑而视,唇边笑意皑如积雪浮云端,顿时寒意大作。

  老太君心虚的低头喝了口茶:哟,小崽子吓唬起人来还有模有样的。

  “七夕天灯会时,凤神曾喊了我一声……”行岁圣君看着装傻的老太君说道。

  老太君闻言沉默半晌,扣了扣茶盖,最终叹息了一声:“这孽缘果然是因老身一念之差而起啊……”

  行岁圣君站起身,望着殿外重重叠叠的梧桐树影,道:“当年我取一精魄化出的身外身,果然是此处出了差错。”

  ……

  阑珊星斗缀珠光,七夕人间乞巧忙。

  七月七日花月夜,银河清浅,薄云熹微,人间花市繁光如昼,街道庙宇皆挂花灯结金彩,贩夫走卒往岁喧哗,佳人才子罗裙香襟,羽扇风流,姑娘们抛针乞巧,文人们踊跃晒书,众人祈福放灯,求天赐良缘——而天界的伐柯上仙这时是十分十分勤劳的,七夕佳节忙得焦头烂额的便是他这一介小仙,怎么样,如此的尽忠职守,如此的殚精竭虑——偏偏这杜少康还赶着巧拉着一大筐逍遥神仙来他这里喝酒:喝什么!没看见这人间孽缘多少是因醉后无德!

  人间祈福的花灯放进河里,河岸人影绰绰,花楼画角,河水花灯盈盈盛光,水光交错之间,似漫天星河倾泻而下。求神敬香,心静则明,心诚则灵,善男信女,以此相承,这盏盏花灯浸着河水,映着漫天星辰,被淘却红尘贪欲,灼尽世俗痴妄,便也化作一盏盏天灯飘向月老的修缘殿。

  伐柯上仙看着这一盏盏光华遥遥的天灯纷至沓来,渐渐就挤满了修缘殿的一方穹庐,他眉开眼笑的望着这满屋暖融融的灯火,眼尾的桃花斜红更加妖娆:你看看这充盈大殿的心愿呀,你看看这虔诚的祈求啊,果然世人还是忠诚的参拜着他伐柯上仙,他永远是少女少男们的知心哥哥,就算平日里清净,他和那些无人问津的散仙们也是不可同一而语的,看天帝怎么找由头克扣他的俸禄——咳咳,伐柯蓦然正了正脸色,严肃的揉了揉眉心。

  外殿里七歪八倒的躺着一群酣歌醉舞的仙友们,辛勤的伐柯费力的搬开压在台阶上的死沉的增长天王,踮着脚尖捞过来一盏天灯,天灯在伐柯的手里一触便金光大作,随即出现一行字:“只求月下老人赐我一截红线,好好绑住我那冤家罢。”

  伐柯扭头“哼”的一拂袖,天灯便摇摇晃晃又悬回到大殿之上。

  都管他称月下老人,人间这群痴男怨女,求神拜佛之前竟都不弄清所求何仙吗!他何时就成了月下的老人了!

  伐柯似不情不愿从袖口抽出一截红线,缠成一枚小小的结,随手扔到祈福的天灯里,那天灯蓦然光华如瀑,哗然升空,即刻就不见了。

  “我说伐柯啊,你怎么就死活在意你那诨名,这世人无知,你还真与他们计较?来来来,我玉树临风的伐柯上仙,快喝一杯消消气。”卧在院内的一张石塌上的酒神遥遥举杯相邀,群仙闻言哄笑。

  伐柯冷然横眉立目,跨过几具横陈的仙体,朝着酒神走了过去,拿起他手里的酒盅,坐在一边的雕栏上,颇倨傲的说:“杜少康,我这都忙成什么样子了,你倒逍遥。”

  “这七夕年年信不违,你这裹了一年的红丝绳终于派上用场了,就别装模作样了。”酒神伸直手,够了够八仙桌上的白玉壶。

  伐柯琢磨一番,确实如此,他靠向朱红的栏杆,捧着酒盅心满意足的——不,伐柯立身愤然怒道:“杜少康!我平日里也是香火繁盛忙得不可开交,我的红绳那都是有市无价千金难求,我的信男信女何止千秋万代——哎哟!”

  正在慷慨控诉,伐柯上仙被人当机立断一蹄子踹下。

  伐柯上仙在地上“噗呲”一声迎面扑下,他脑中火光冲天,正欲大骂,抬起头便看见了清润疏俊的行岁圣君正收回脚,低头朝他笑得十分慈爱。

  伐柯愕然道:“圣君,你怎么来了……”

  茫然未解中,伐柯上仙看见圣君手里拿着一卷玉简轴,名为《碣石调》,行岁圣君手指摩挲着玉轴,十分愉快而珍视的模样。

  伐柯心下诧异,这不是西王母身边双成仙子的心爱之物吗,《碣石调》里收录着六界音律之精萃,任其一曲都是九天玉碎、云外清鸣无人能和的绝调,双成仙子一向不于外人示,怎么现在反倒在行岁圣君手里了?

  伐柯坐起身,视线茫茫然透过诗酒风流、酣歌醉舞的仙群,看见了面若红桃的双成仙子,她正肆意潇洒的弹奏着瑶琴,仙乐无比飘然,风姿无比出众,然而伐柯最终是被她腰上一串金光耀目颗粒圆润的金珠腰带晃了眼——一个多么自甘堕落的暴发户。

  伐柯默然的看向了若无其事坐在行岁圣君旁边殷勤倒酒的凤神:罪恶的源头。

  难怪行岁圣君肯屈尊就驾来这酒会。

  伐柯起身拍了拍月白的长袍,坐回到雕栏上。如今他福愿满殿,他可是励志当一介清贫自好的小仙,再面对如此诱惑也不会同乎流俗,合乎污世。上次出卖了他含辛茹苦绾成的同心结实属生活所逼,现今如若凤神还以金珠求他的红绳,他是绝不会再出卖自己一成不染的灵魂的!

  伐柯正洁身自好着,一边的凤神却偷偷摸摸的凑过来了,“伐柯上仙,小神有事还需叨扰您片刻……”

  伐柯傲然斜眼而视之:“什么事?——先说好我的红绳可是——”信誓旦旦到一半就被凤神拿出来的琉璃玉闪得眼前一黑,伐柯吞了吞口水,艰难的继续道:“可是、可是——”

  凤神又拿出了一块宝玉来,伐柯呼吸一窒,“——上神您想要什么?”

  凤神低头摸了摸鼻子,脸颊居然微微发红,悄声道:“伐柯上仙,这红线……真的可以绑住心上之人吗?”

  伐柯被她问得一愣,转头看去,平日里琼枝玉树、似暖日明霞光灿的凤神,此刻却脸色微红、神情局促,情爱里的模样,谁都逃不过。

  伐柯蓦地心头一软,眼神柔和下来,温声说:“人间有道,‘红尘事,情人结,悲欢离合,手中红线捏’,上神已出尘世,这红线想来……”

  凤神闻言眼神稍稍一暗,眸中光火如河面花灯闪烁不定,沉默良久,她轻声嬉笑道:“我也就是信口问问,原想也是胡闹。”

  伐柯看了看凤神,垂眸思量了半晌,从袖中拿出一段红绳,找出一端在凤神的右手腕处细细的打了一个结,“人间女子戏言,有缘千里一线牵,这红线一头缠在自己手中,另一头若绑在心仪之人手上,必能得缘,终成眷属。”

  伐柯把红线另一端放在凤神手中,“上神既是胡闹,便姑且一试吧,权当玩笑。”

  凤神手握红线看着伐柯,又转过头看了看不远处独坐饮酒的行岁圣君。

  微风乍起,仙气朦胧如身在梦中,风轻轻吹过行岁的长袍,拂过他的墨发,仿佛分初月,飘飖度晓风,他已随着酒神喝了不少酒,身上凛气稍减,如云间皎月,山上皑雪——凤神看着他,好像盈盈一间经年已过,又好像才弹指须臾。

  她回过头,眼中升起温柔的风,即刻对着伐柯笑起来,“既有月老上仙亲自照拂,那我便奋勇上阵啦。”

  伐柯“啧”了一声,接住迎面扔来两枚玉珏,他看向凤神走向行岁圣君的背影。

  她的金步摇轻灵作响,她的锦光长裙潋滟流霞,她的脸庞似有掩不住的笑泪,她像怀揣着一点点微光,就快消失在云雾空蒙的神殿里。

  ……

  周小色有话说:

  知道凤燐喊了圣君一句啥嘛?

  嘿嘿嘿嘿。

  这可是十分玄妙呀。(摸胡子)

继续阅读:第9章 郎颜独厚,世无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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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君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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