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灰烬
香樟树遮蔽天空,没有风,这景致安静得像油画,赤井站在画中独自张望,心中不停的张望着,一段过去,一眼现在,一个未来。
“哥。”真纯仿佛能感觉到赤井心里的起伏,她跑到他的身边,安慰似的拉住他的手。
“她走了,回去吧。”赤井露出一抹微笑,转身往他该停留的地方去。
“秀一,Gin的事对她打击很大吧。”Judie忍不住问起。
“是吧,但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即使那是装的,她也比想象中更坚强。”赤井看到的是这样。
“秀哥,你的手机在响。”耳力超群的真纯从赤井的口袋里掏出那支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哦,抱歉。”赤井感慨自己变得迟钝了。“喂。”他接起电话,还是坐到了吧台。
“是我。”降谷站在警局会议室的窗台前,他们刚结束了第一阶段的审讯。
“什么事?”赤井大概能猜测到他们那边的进展。
“跟你们说一声,我们的侦讯工作目前进行得很顺利,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移送到检察机关,接受应有的惩罚,那等这一部分的工作结束,你们就算是真的为这趟旅程画下句号了。”降谷的语气,似乎还有一点不舍和留恋。
“谢谢,看起来很快了,很快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赤井突然不想回去,他已经习惯了这里,习惯了这种生活。
“嗯,还有一个人你记得吗?一个一直没有音讯的人。”降谷手里正拿着这个人的资料。
“你是说Vermouth?”赤井猛然想起,她好久没有露面,真的快把她忘了。
“嗯,她算是人间蒸发了,我们花了很大的力气找她,都没有结果。”降谷对这个神秘的女人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要是想躲,就不会轻易被找到。”赤井很清楚一个女人的强项,就是无声无息的消失。“我会和我的人说,加大搜查力度,找不到也只能继续找了。”
“好,特别是美国那边,她精通易容术,什么时候骗过海关逃往国外,这是很大的可能性。不过我还在想另一种可能性。”降谷心里那种感觉一直在盘旋着。
“什么?”赤井对她倒没有感觉。
“我想她会去找泠。”降谷说出了自己的直觉。
“为什么?”赤井想听听他的理由。
“直觉,很强烈的直觉。”降谷也不太能明白。“我认为组织覆灭对Vermouth来说也许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她或许可以自立门户,或许可以变成另一个人潜藏在我们的周围,但是依照她的个性,她一定会去找泠问清楚,组织覆灭这之间的种种情由,而且她这种女人,不会委屈自己去过那种躲躲藏藏的逃亡生活。”降谷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嗯,也许吧。”赤井想了想,只回答了这几个字。
“喂,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啊。”降谷觉得赤井的语气真的真是有够敷衍的。
“我只是在想,泠会怎么做。”赤井不知道泠对Vermouth的态度是怎样,但是他也有一种直觉,泠不会向自己暴露Vermouth的行踪。
“女人之间的事太复杂,我只管抓人就好。”降谷只想尽量避开这种理不清的纠葛。
“只怕很难。”赤井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这个不用你操心啦!”降谷最讨厌赤井的好意提醒。“哦,对了,还有一个人忘了跟你说了。”降谷翻到下一页资料才想起这个实在是可叹的女人。“Amaretto,已经死了。”
赤井听到这个消息,突然没有那种大快人心的感觉,她死了,只因为太爱一个人。
“喂,在听吗?”降谷对着沉默下来的话筒问道。
“嗯,我知道了。”赤井打开威士忌,倒了一点,让味蕾被激活。
“那就先这样吧,有事再联系。”降谷合上资料,打开窗户吹着樱花熏染的暖风。
“好,再见。”赤井放下手机,他发觉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喝一点酒吧,喝醉或许会好一点。
“秀一,是时候该和日本警方商量一下,夏目泠的事。”James有些难以启齿,却也是必须要说的,要做的。
“你们商量吧,有什么结果告诉我一声就行。”赤井很快喝完杯里的液体,他显然不想去想这样的事情。“我出去走走。”他起身开门出去,摩崖载着他不知奔向何方。
“秀哥哥,他变了好多……”真纯难掩眼中的失落,与组织交战的这几年,真纯真的想将它删除。
“不可能不变吧,或者说,只是多了几道时间刻下的刀疤,他的身上已经披覆了一层,时间的灰烬。”Joesen满眼伤感,语气幽幽的说道。
“喂!没毛病吧?”Kim听得一脸糊涂。
“形容得很贴切呢。”志保拉着真纯的手说。“时间会治愈一切也许并不对,时间只会让人明白,自己有多放不下一段过去。”
“鼓掌!”Joesen两眼放光。“Shirley小姐说得真是太好了。”
心疼真纯的Judie送了Joesen一个白眼。“你哥哥是变了许多,但是你能够让他变回去哦。”她扶着真纯的肩膀说。
“是嘛,你一出现他就原形毕露了。”Joesen学着Judie的话说。
“嗯,我不会让他忘掉过去,但是我会陪他构建最美的未来。”真纯微笑着,她的爱与与自信交织在微笑里,这微笑,对赤井来说已是足够。
一个微笑已是足够,那微笑的力量有多么不可思议?它可以让人放下怀疑,让迷惘的孩子找到方向,它让透明的自己完整,让爱能够浇灌。
赤井也学着让微笑爬上自己的脸,让自己完整,让爱彼此浇灌。上帝不愿意馈赠一个衷心的微笑,还有自己,放过自己了,还有能锁住灵魂的黑暗吗。
太阳升起一天比一天早,时间的推移,让泠觉得生命真的太漫长。每天在这几十坪的空间游走,她丢掉了所有的钟表,没有时间的夜晚就像她上夜班的那几年,一杯酒,一段音乐,一夜,就这样过。
她不吃,不睡,不想闭眼,她忙碌,她消耗,让自己活得认真,当她不再思考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她倦了,下一站天国,她看见了轮廓。
一切归于宁静了,一天一天,过得平淡,这平淡曾经是奢望,得到了却也没有那么稀奇,因为它淡的像空气,明明就在周围却无法看见。这是拥有的定理,足够便足以忘记。
泠的日子就是这样的淡,淡淡的脸色,淡淡的心情,淡淡的味蕾,淡淡的寂寞。她沉溺于这样的淡,甚至还能享受这样的淡,她过得就像那四年,因为她从来没踏入过,被她上了锁的那间卧室。
她相信只要上了锁,她就还能够维持这样虚假的现状,客厅这一点空间足够她逛了,只要闭上眼,便能逛到海角天涯。
这样不是不好,只是志保每天都会闯入她的平淡,她不太介意却也觉得多余,因为她知道志保的来意,也听腻了那些每次转着弯说的相同的话。可她如何能拒绝一个好友对自己的真心相待呢?特别是她发现日渐虚弱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她格外珍惜,还能有好友相伴的这几个小时,也只有终会失去的东西,才会在失去前学会珍惜。
是不是这样呢?泠觉得自己的生命已快耗尽,之前浮躁的欲望变得检点,像生锈一般,随着身体在一点点枯萎殆尽。但是还好,真的还好,她正以莫名其妙的喜悦期待着死亡,读懂了死亡,哪里还会怕呢。
看透了生命,就该在最恰当时候,落下最完美的帷幕,就算时间本没有完美,也因为时间的灰烬而堆砌了最美的图画。
“叮铃……”
对这门铃声已经习以为常的泠,只以为门外的人依然是志保,她完全没有料到,一个消失了那么久的人,还会就这样回来。
“能让我进去再说吗?”Vermouth看泠的表情已经僵了。
“哦。”她让到一边让她进去,合上门时似乎是下意识的看了看外面是否安全。
“只剩你了。”她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带着一种特殊的悲哀。
“不是还有你吗?”泠也坐下来,失去组织身份的她们,神情都不自然起来。
“我不算,毕竟我从来不打算就此依靠那个看似庞大又神秘的组织。”她笑笑,还是一贯的特立独行。
“要依靠也没有了,你打算怎么办?日本警察和FBI不会放弃找你,他们已经下了全球通缉令,你能躲去哪?”泠的语气平淡,她一点也不会担心这个女人,也根本没有必要担心。
“不用躲,他们找不到我的。”她的表情也淡淡的,世界那么大,总有一寸土地还可以栖息。
“你自己小心,我也帮不了你了。”泠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她在问自己难道还想去成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吗。
“嗯,我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不会影响他们对你的信任,特别是把你当成知己的,赤井秀一。”Vermouth微笑着,她的笑里没有什么内容,看起来是那么单纯的笑着。
泠不知道如何答话,她也以笑回应。“那么你特地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只是来跟你道别。”她换了一个姿势认真的看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你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特别,让我觉得,应该跟你这个朋友说一声再见。”Vermouth这话说得太不像她,这一秒,泠不再用从前的眼光去审视这个女人。
“谢谢。”泠看她,就像是在看Chris Vineyard在荧屏上最不真实却又十分逼真的温柔淑雅。
“走了,从此世界上不会有Vermouth,也不会再有大明星Chris Vineyard。”她似乎对组织的覆灭有着与泠相似的心情,有了毁灭才有重生,她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庆祝。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泠叫住她的背影。“你的秘密。”她突然很想知道。
“我的秘密已经跟着组织一起石沉大海了,忘了它吧。”她没有回头,高跟鞋奏响了全新的序曲。
看着她,泠突然羡慕,这样的自由恬淡,不也是她一直在追求的吗?现在的她已经自由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被绑得那么紧,被囚得那么冷。
始终都迈不出去这一步,囚禁着她的回忆,与她相依为命。
别墅里,日子真正的清闲下来,他们不属于驻日分局,那些繁杂的事自然不需要他们插手,百无聊赖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状态了,只有赤井把飙车兜风当做每天的工作。
这几天,真纯跟着他,几乎跑遍了东京城的所有公路。他们一路看风景,解放疲惫的心,走到哪里都不会倦,只因为这个地球,有彼此的存在而格外美丽。
“Herry打来电话说,要秀一去警局和降谷他们开个会。”Judie每天都会接到Herry的电话。
“关于什么?”James只以为还是审讯工作的事。
“夏目泠,关于上级对她的处置。”Judie回答得有些迟疑,也有些担心。
“秀一在哪?”James想赤井不会想去开这个会的。
“还在哪里兜风吧。”Judie心想。
“我替他去吧,有关夏目泠的事,他一定觉得很为难。”James不打算再让赤井去烦心这些没有办法的事了。
“也行,那辛苦你了。”Judie觉得如果让赤井彻底忘了这些事,才是最好不过的。
“嗯,那我去了,有什么结果我会告诉他,在那之前,还是先别跟他提起了。”他穿起外套,出了门。
“唉,怎么办呢?万一夏目泠小姐得去坐牢,副部长真的该得抑郁症了。”Beth仰天长叹。
“去死!”Judie狠狠瞪了他一眼,她还是相信,James一定会为她说情,争取局里的宽容处理。
“真的是有够乱的,不想去想了。”Joesen抱着脑袋,仔细体会着赤井心里哽住了他的那团线。“Miss Judie,我们也去兜风好不好?”他一脸可怜相。
“好啊,去吹吹风。”Judie也觉得烦透了,吹风能让人清醒,这对每个人都适用。
春风中,他们开着车驶向人烟稀少的公路,两只紧握的手,共同驶向已知的美好,抛开未知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