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之后,阁主他就有些郁郁不乐了。也不知道是见了什么人,但是,谁都晓得,阁主一向是无人能够近得了身的,不过呢,这一次,他回来的时候,身上却有刀痕,还伤在了胸前。加上那一张无人敢近的凶神恶煞的脸,基本……
对不起,我骗了国师……”
说完,青链便连连磕头请罪。
“起来吧,你忠心为主,何罪之有?咳咳,而且就算要是错,也是你家阁主大人的锅。安奇功力深厚,这点伤无妨,你也不必再自责了。”秦心颜皱眉听了,然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身坐回去,看向上官安奇。
上官安奇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见她,无奈的一笑,“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精明聪慧。”
“你真无聊,”秦心颜微笑看他,“一点皮肉伤,偏要叫人给做出这个样子,吓得我……”
“吓到你了吗?”上官安奇目光一亮,面上喜不自胜,“看来,你还是很担心我的。”
秦心颜继续翻白眼,上官安奇坐起身来,轻轻揽住她道:“我哪舍得你担心?只是,当时的情形乱,我回来的时候,哪里知道正好赶上秦无释来找我。按照朝规,我好歹也是堂堂王爷,这‘被刺’的事,自然不可小视了,我不想让秦无释难做,就干脆说只通知国师就好了,可是传报太监却不知道事情轻重,光顾着被‘王爷被刺’这事儿惊吓了,倒连累你慌张一场了。”
“不过,”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深黑眸瞳越发的光芒璀璨,“后来,我想起来了,却也不想打发人去通知你没事,我就想着,如果你为我担心,为我紧张,那我这辈子,也不枉了。”
“说什么傻话,”秦心颜伸手掩住他的嘴,“这辈子长远着呢,更何况,我哪有你说得这么漠不关心?我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吗?”
上官安奇一低头,就势在她掌心吻了吻,笑道:“不不不,你的血才不冷,好热好香的呢。”
秦心颜轻轻一拍他的颊,佯怒,“变态!”她浅笑中薄嗔眼波流动,神情如一朵开得正好的紫薇花,香气醉人,上官安奇看得有些发怔,喃喃开口道:“不知心颜之美者,有眼还不如无。”
“我倒觉得,是你眼光不好。”秦心颜笑嗔,“为了我这根小草,却想放弃整个花园,还差点因为花儿而被蜂儿蜇了,你好亏。”
“你怎么知道我碰上的是……”上官安奇说着,却是突然顿了一顿,“青链告诉你的?”
“他哪有这个胆子?”秦心颜笑,“说罢,是碰上了哪一朵花?”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碰上了赫子铭。”上官安奇顿了一顿,继续道:“那些是贺兰的人,他们故意堵在我眼前,绑着一个姑娘,套着头,阻在我身前,我原本今日被尹夏晟几个灌了不少酒,有些烦躁,我以为这只是个圈套,结果就没有管她,但是,等我去而复返的时候,却没有想到……”
“你不知道是她,你又何必自责,那结果呢?”秦心颜紧张的拉住了上官安奇的手。
“结果,有好有坏吧,子铭无恙,但是,博玮他现在又一次陷入昏迷,不止婉清,我把能够叫的大夫,全部都叫过去了……”上官安奇垂下了头。
“难怪你的胸口受伤,却会是一副颓丧的模样。”秦心颜叹了口气,情债难偿,一报难还一报。
“心颜,我是不是很差劲,博玮他三番四次救我、为我、对我付出,而我呢,伤害他、伤害他所爱,总是害得他因我而一次次陷入生死危机。”上官安奇紧紧的抱着她,头耷拉在她温暖的后背上,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不,你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人。因为,坏人是不会内疚的。”秦心颜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博玮会没事的,因为他最爱的女子,此刻正陪伴在他的身边,等待他的醒来。”
“赫子铭?博玮……”上官安奇顿了顿,缄默不言。
入夜时分,月光轻轻洒下来,降在他的脸上,更加的俊美如斯,更加的让人怜惜。有些人看起来冰冷,内心却是火热的。
等到太阳刚刚穿透云层、第一缕光照进来的时候,在床边打了一晚上瞌困的秦心颜,已经出了王府的门。
一出门,就看见前方有两个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秦心颜勒住了马,笑道:“我数三声,你不出来我就拿走你属于天香楼的股份——三!二!”
秦心颜的“一”还未出口。
“咻”的一声,孙佳林便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她的马前。
“心颜姐姐,你怎么知道是我?”
“反正除了你跟城昱,也没别人了。”秦心颜笑,微微俯身,巧笑倩兮的看着孙佳林,“晚上好啊,驸马爷,您今天的书念完了吗?太傅说你学业精进,知识面越发丰富,他快教不了你了,建议啊,给您跟昭雅公主增加老师,臣今日瞧着,也觉得驸马爷真的是进步神速。可喜可贺,现在啊,臣就给您找师傅去。”说罢一挥马鞭,轻巧饶过孙佳林便待扬长而去,孙佳林立即一个飞扑,一脸谄媚的扑上她的马头,“心颜姐姐,你别走……”
秦心颜打了个寒战,孙佳林立即转头命令身后的小太监,“去!把我的紫貂大氅给拿来!这么冷的天,国师大人万一冻着就不好了。”
小太监立即屁颠屁颠的领命而去,秦心颜斜睨着孙佳林的媚相,笑道:“你的大氅?我拿来做围巾?”
伸手一把提起肉球,往自己马鞍上一扔,低低道:“佳林,你想做什么,老实说吧!”
孙佳林立即笑眯眯,呢呢喃喃道:“念了几天书了,带我出去散散心,听说陛下把秦家军和御林军换防,将天下兵马交给你节制,你抽调了一批精锐练军,更让尹大统领亲自帮你练兵,你啊,得带我去看看。”
“想去秦家军的大营了?你终于改变心意了?”秦心颜笑吟吟看他,“那是军事重地,不是军人,不可以进入,你要是真的想去呢,可以,但得去做个小兵,从最底层做起,不许带小太监,不许带服侍的人,不许想念昭雅,我就同意你去。”
“那还是算了。”孙佳林有些犹豫。
“哦,就知道你舍不得昭雅。”秦心颜拍拍他的大头,“这样很好,昭雅以后的幸福,我就不用担心了,对了,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哪里?”孙佳林眨巴着他的大眼睛。
“去看一位老朋友。”秦心颜淡淡道。
………………
建宁宫,位于万历皇城的西南方,原先是万历先祖皇帝的行宫,后来成为囚禁关押犯事的皇室宗亲的地方,而秦无释素来是个简朴不爱铺张的,原先万历的一切建筑都只是简单修葺便原样使用,当然这个形同废宫的建宁宫,也是如此。
此宫不愧被选为行宫的,占地很是广阔,高墙连绵,只是因为久未修葺,宫墙根的青砖有的剥脱掉了红漆,斑驳的砖缝里生出长草,在秋季的风里面无尽飘摇,显出了几分繁华落尽的凄凉。
在守宫的主管太监小心的引导下,秦心颜带着孙佳林,踏着同样长满萋萋野草的砖道进入建宁宫,一路景致衰败,虽然当初的荣华还残留了几分气象,但是假山是倾颓的,花朵是蔫败的,满地的草胡乱倒伏,池塘干了大半,塘上观风亭的栏杆也坏了,远远望去,如同失去牙齿的空洞的嘴。
世事如棋,棋局中每个子都不能操控自己的落局,都只能被动接受自己的结局,如同昔日繁盛的建宁宫,依旧不能阻止自己的没落,如同先前盛极一时的昭和公主跟备受先帝疼宠的秦无惑一样,还是不能挽救自己的败局。
英杰的下场凄凉,便如红颜无奈老去,一般令人苍然感慨。
秦心颜突然明白了萧云峥的心情,心底隐隐升起了淡淡的疼痛。
在卷起满地乱草的风中停住了脚步,秦心颜远望着前方的那一角飞檐,吩咐那小太监,“你下去吧,我自己去找。”
太监不敢多话的退下,虽知道与规矩不合,但这两人一个是未来的驸马爷,一个权倾天下、炙手可热的国师,谁敢阻拦?
自打进入建宁宫,就一直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孙佳林突然牵住秦心颜的手,拉住他,严肃的开口道:“心颜姐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秦心颜蹲下身去,看着他那一双清澈里带着几分机灵,机灵中带着几分狡诈的眼睛,心底有隐隐的预感,平静的开口道:“你问吧。”
“我想起我的蓝心哥哥跟赤心大哥了,”孙佳林抿着嘴,不看秦心颜,只看着前方枯干的荷塘,“你告诉我,他们究竟去了哪里?怎么一直都没有回来。”
秦心颜深吸一口气,淡淡一笑,其实,说实话,等孙佳林的这一问,已经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