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男装的贤贵妃英姿飒爽,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看在眼睛里,轻轻一笑,宛若那天边淡淡的云影,道:“短短一夜之间,陛下却改变了主意,本宫真是太小看安若素了,哦不,本宫从来就没有将他给放在眼里,这一次,不过是突然让本宫小惊了一下。”
石榴不敢置信,道:“都到了这种地步,安若素还能有什么法子脱罪?”
贤贵妃冷笑一声:“那就只有先回阳城,才能知道了。”她转身,却又回头望了安若素的方向一眼,面上的笑容变得冷酷。
“启程回阳城!”秦心颜冰冷的声音,回荡在了二十万军队之间,谁也没有注意,她的身侧,突然多了一匹马,多了一个穿着万历军甲的少年。
秦心颜咬了咬牙,安若素,你果真不可小觑,每一次把你逼到了死局,你却能绝境逢生,可是这一回,你要如何才能摆脱谋逆的罪名呢?真想现在就弄死你,只是,圣旨已下,那就让本郡主随你一起回去看看吧,也省的你这小人之心。
本郡主要弄死你,才不屑用这么卑劣的伎俩,你当着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下作么。遂看向监军,道:“大人,务必看好人犯,保证他安然无恙的回到陛下的面前。”
“是,郡主。”监军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秦心颜,传闻不是和惠郡主与昭和公主不合吗?如此好机会,竟然不下手,反倒让保护好他?但是,自己不过是下头做事的人,主子的心思,还是不要揣测为好,不然,下一个死的应该是自己了。
“姐,你不要生气,我现在就去提了安若素的人头来见你。”秦心颜身侧的金晓凯,开口道。
“晓凯,不要胡闹,我现在真是庆幸,安若素他心怀不轨,不是一心出征,而留了心要谋反,不然,我真的要冲到前线去找你了。”秦心颜舒了一口气。
金晓凯顿了顿,开口道:“我还没有上过前线呢,不如,这次出征,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胡闹!”秦心颜瞪了他一眼,长流门的人心里肯定在后悔,怎么找了一个这样少主。毕竟,他们洛迦岛可是从来不问世事,对于各大国之间的战事纷争更是一概不管的,现在却莫名其妙的被扯了进来,估计也是无语凝噎、捶胸顿足、无言问苍天吧。
“我偏要。”金晓凯努了努嘴,做了个极为可爱的鬼脸。
“你要是实在无聊,就去把安若素的手筋脚筋都废了,然后把他绑起来,随你玩。不过,有一点。”秦心颜凝了凝眉。
“不能让他死呗,我知道。可是他一个男的,一个死囚犯,没意思,跟落老头一样无趣的很。”金晓凯耷拉着脑袋,扁了扁嘴。
“噗……”秦心颜莞尔一笑,虽然她也知道,是晓凯在逗她,可是,现在的事情确实比较棘手,难道安若素还留有后招吗?
秦心颜甩了甩头,不再想其他,指挥大军向着阳城前进。
而另外一边,阳城宫殿,被柳筱淑殚精竭虑的照顾了好几日的皇帝,健康问题终于得到了改善,只是,这才刚刚康复些微,就被屡屡传禀上的奏本给气的吐血,又一次晕过去,然后,又是急召御医来看诊的情况。
柳筱淑凝了凝眉,叹了口气,起身出去。
“娘娘,您怎么了?”白薇开口问道。
柳筱淑一愣,回头看向白薇,道:“你说,本宫这样做,是对的吗?”
白薇闻言,很快镇定了下来,开口道:“奴婢相信,娘娘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是啊,你会理解本宫,可是,她未必会。”柳筱淑死死的捏着自己手腕处的珠子,下一瞬,串绳断了,珠子散落一地。
叮铃桄榔,声音清晰。
引起阵阵回音,让人听了愈发的难受起来。
风雨兼程,对从军之人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所以很快,大军就已经回到了阳城的大营之内。
直到将安若素成功押解回到阳城,秦心颜才发现,情况真的在两日之内就发生了变化。原本,确实有不少大臣上书参了安若素一本,说他假借出兵为名,私下里却是意图谋朝篡位,图谋不轨。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一向德高望重的御史却突然上书,为安若素鸣冤,并连夜跪在帝宫门的前头,说安若素是受到了奸人的陷害,才会如此。
同时,还列举了秦无释的十大过失,另外附上这半年来,秦无释送给不少朝中重臣在各地购置田产的契约,以及他用钱财收买的官员的名单,那一本账簿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足足有上百人,详细到了每个人收受的贿赂多少,何时、何地、何人经的手等等……这本奏章才不过刚刚交上去,皇帝震怒,直接让秦无释回家去闭门思过,没有他的准许,不得出门一步。
不过短短两日,情势急转直下,满朝哗然。
“心颜,安若素那厮,真的为他自己留下了后手。”贤贵妃一边感叹,一边摇着头,看向秦心颜道。
秦心颜何尝不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真是庆幸自己在押解安若素的时候,没有朝他动手,不然,遭殃的一定是秦王府。
当年,安若素用在收买朝臣的时间,便很长,应该有个四五年之久,而秦无释就算背后有楚家,也得到了贤贵妃跟林志涣的支持,想要一蹴而就,也难,也绕不过世故这个坎。但是,纵然他做的再干净,也会留下一些把柄的。
只是秦心颜没有想到,安若素竟然能用如此之快的速度,将这些把柄一一搜集起来,并且,还好好的隐瞒到了今天,只等着,在关键时刻拿出来,给秦无释于致命一击。
先是皇帝险些被谋害,接着就是刘将军逼宫,偏偏,秦无释就那么巧合地出现了,如同救世主一般,拯救了皇帝和皇宫中所有的人,一下子在赢得了朝中绝大多数大臣的支持和百姓的民心,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这个道理,原本皇帝在震怒之下、以及失去爱女的沉痛之下,需要再过一些时日,才能够想的起来,那个时候,安若素已经被处决了,也已经被自己挫骨扬灰了,再告诉皇帝,害死昭和的真凶就是安若素,皇帝不仅不会在意自己处决安若素的对与错,而是会觉得,自己终于为爱女报仇,而松了一口气,也会更加的器重秦无释起来,那么,一切圆满。
可是,御史的这一道奏章,竟然就连夜奏上来,却是一下子提醒了皇帝,皇帝多疑,反而会让安若素成功得救,就算这个时候再摆出安若素意图谋害昭和的种种证据,皇帝依旧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是我在构陷于他,那么遭殃的,就不会是安若素了。
念及此,秦心颜不由摇了摇头,都说圣心难测,可谁也没有安若素这么明白皇帝的心思,就连谋反,他都能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还真是很难不让人佩服。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奸诈狡猾的人了,他不求立刻给自己脱罪,而是要把秦无释给一起拉下水,想也知道,对于他来说,时间拖得越久,皇帝的疑心就会越大,他越有机会,真正摆脱谋反的罪名,摆脱死罪之路。
“那姓刘的,不是下了刑部大牢,难道,他什么也没有说吗?”秦心颜突然想起了这个人。
贤贵妃喝了一口茶,眉头皱得死紧,道:“他,已经死了。”
秦心颜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道:“死了?”
在这种时候?他死了,死在了刑部大牢?
“听说他是故意求死,用刀子劈了咽喉,死状极为恐怖,看那样子,应当也是很痛苦的。说是畏罪自杀,可你听说过,下了天牢,到了狱卒的手中,也能有机会自杀的人吗?”贤贵妃冷笑,慢慢道:“虽然咱们心里都清楚,这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但刘将军的证词,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他肯指认安若素,才能落定他的罪名。毕竟,当初他们何时商议谋反、如何谋反,全部都是在私底下进行的,而安若素又是个老狐狸,行事万分隐秘,谁能知道呢?刘将军一死,咱们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证安若素的。”
不错,从头到尾,安若素与刘将军一道谋反一事,都是秦心颜根据阿怒传回来的消息和她对安若素的了解,以及对刘将军的分析,再加上很多零散的现象,而推断出来的,而这些,都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无法呈堂证供。抓住刘将军以后,他便是最好的人证,足够证明安若素和他之间的阴谋。
然而,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竟然在天牢里畏罪自杀——
他当时谋反被自己撞破都没有自杀,一双儿女都死在嫂嫂手上也没有自杀,刘尚书去牢里探监他也没有羞愧自杀,在安若素被押解回来的路上畏罪自杀,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