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华再次见到浅释是在被劫后半月。
那日,天界她叫的上名的都来了,四海水君,四极神尊,昆仑的西王母,雪域的圣女。自然闲月和几位师兄都是齐的,就连一向不擅长打架的司命也来助了回阵。
往生海已没了往日的平静,海水泛着淡淡的血腥气,空中盘旋着食人的兀鹫,久久不撒。
因着三界动乱,凡界已是战火纷乱,鬼族虽说在三界实力平平,族群却是最大的。如今与魔族联手再于天界对抗说来谁输谁赢需得画个问号,更何况魔尊群方在伏魔境中吞噬怨灵恶鬼,修为更是精进不少。
三界混乱多是应为各族不甘常年被天上的仙家压制,望着从斗争中换来自家上位。当然其中也不乏个别异类,比方说一直待在魔界处心积虑挑起三界大乱的堕佛禅色,再比方说一直不怎么上心战事的魔尊群方和须傲,这三个人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当真无几人能猜透。
殊华被群方带到主战场的时候,那里已是一片生灵涂炭。天界兵马井然有序的列队站在一边,而对面便是一众叫嚣拼命的鬼兵和魔军。刀光剑影中,让人极难分辨那些战斗着的都是何人。可殊华却依旧在这样杂乱的环境下一眼认出多日不见的浅释。
浅释依旧是平常的红衣装扮,只是今日他那头银白的发却用流云冠束在头顶,一改往日懒散的神态,眼中满是冷冷的杀意。而正与他大打出手的竟是与殊华有过一面之缘的须傲,两人你来我往正打的不可开交。
殊华面上满是急色,作势便要下去,却被群方拦住:“你去做什么,刀剑无眼,若你真的有个好歹,浅释怕是真的就要将魔界夷平了。”
殊华蹙眉想了片刻,收了脚道:“神尊受了伏魔境反噬,现今身子怕是……”
群方看了眼一旁担心的殊华,心下却是好笑道:“你当真以为浅释会让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反噬?没想到他在你心里这般没用。”
殊华诧然,问道:“魔尊这是何意?”
群方嘴角携了抹笑意,语气显得耐人寻味:“听说你被抓来的当日他就来了魔界一趟,说是不把你交出来就拆了我的魔界。不过后来一直住在魔界的那个禅色让他把我放了才把你还回去,所以我就出来啦。不过你放心,把我放出来的时候浅释聪明的很,不但借机把自己修筑时的大半修为收了回去,还顺带威胁了我一把。说要是你回去的时候少了一根头发,他都会打上门来。”
这些事情都是殊华不知道的,自她被劫来魔界,她就曾想到或许在大战时自己会成为人质以此要挟浅释。她也在心中暗暗做了盘算,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刻,她应该会心甘情愿的堕入黑暗,毕竟与其拖他的后腿,不如同意须傲的提议。如此,至少三途川的幽冥花还能留下,说不定时间流逝人们已经逐渐忘记她时,浅释在看到三途河畔的幽冥花时,还能想起当初在石上发呆的小妖。
战场的厮杀很是激烈,往生海的水颜色更深,映的天都成了红色。空气中充斥着鲜血和死尸的浑浊气息,让一旁观战的殊华,不自觉觉得回到了书上所说的蛮荒时期。那时的天永远是混沌一片,就好像随时会塌下一般,而生存在其中的各族常年战乱,从未有停歇的时候,腐尸和血腥就是实力的象征。
浅释依旧和须傲打的难分难解,可不知为何,殊华总觉的两人的情况有些许怪异。就连一旁的群方也摸着下巴纳闷道:“咦?奇怪,以浅释的实力早就应该把对手打飞了才是,他为什么老是留手。和我打了那么多次,从没见他对我放过水。”
殊华自然也是纳闷,却也不知其原因。另一边闲月正和禅色打的不可开交,两人身上的杀气尽显,完全没有手软的意思。
只见空中的闲月使出一招流星落月向禅色的方向打去,禅色则反应极快的用法杖撑开一片结界,防了迎面打来的无数剑影。禅色虽是挡住了,可他身后的一众魔军却遭了殃,有几个几乎被插成了箭猪。
禅色看了眼身后的景象,冷声说道:“你们仙界不是提倡悲天悯人吗,道德高尚吗?”
闲月闻言,自然是要辩驳一二,笑道:“你们佛家还提倡好生之德呢,也没见大师遵循。”
禅色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提及佛家,心中火气一动,一边放招一边冷声说道:“佛家是个什么我从来不知晓,我从来就是魔。”
闲月挡着禅色火力全开的攻击,嘴上还不忘还两句:“你已剃度又使法杖,是什么不言而喻。”
所以说,浅释曾对闲月有过一个中肯的评价,说他就是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这不,专戳别人痛楚的后果就是被打的吐血。
闲月捂着被震得发疼的心口,冲远处得浅释吼道:“你行不行,不行我们换一换,这边这个我有些吃力。”
禅色也只给了闲月喊出这一句的时间,随后便又是一正穷追猛打。而远处闻言的浅释并没有时间去理会闲月,只是专注的与眼前的须傲过着招。
浅释打架一向是简明扼要,招式不但好看杀伤力也不小,但与须傲的打斗至今还未动过杀招。三尺霄挽出一招落花流水直指须傲面门,须傲一惊翻身而起险险躲过,落在三丈开外。
“你以为不伤我,殊华就会没事?真是天真。”须傲淡淡说道,掌心随即绽出一株曼殊沙华。花形很美,浅释曾见过与之一模一样的,那是在赏花宴上,殊华的真身。
浅释心道不妙,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须傲抬手抚了抚花中的蕊,轻笑道:“我不想干什么,就是想痛痛快快打一场。你若是赢了我,我就安安分分的从哪来回哪儿去,可若是我赢了……”
须傲说到此处顿住,浅释问道:“又当如何?”
须傲掌心收了收,只见原本绽在掌心的花不停的颤抖着,似是忍着极大的痛苦:“赢了自然会告诉你。”
浅释抬眼望向远处的殊华,此时的殊华正被群方扶着站起来,脸色有些苍白,显然,须傲刚才不是故弄玄虚。其实殊华和群方出现时,他便看到了,但他不敢分心,怕自己一不注意把须傲砍成了两半,那殊华便也活不长久。凡是双生的事物,总有一方要强势一些,掌握着大半的主导权,好比凡界的双生子,其中一个身子自是要强壮些,而另一个往往会诸多病痛。相对的,殊华与须傲虽不是身子强弱的问题,但却是更严重的魂灵掌控问题。
须傲常年被佛祖禁锢在殊华的灵魂深处,自是更加擅长操控两人的魂魄,只要他想,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毁了殊华的魂魄,即便代价是两人都消失在这万千世界中。虽说浅释觉得须傲不至于这般疯狂,但他并不敢赌。他不敢伤了须傲,也不敢让别人伤了他,因为他怕须傲拖着殊华一起陪葬。
两人的赌局最终谁输谁赢无从知晓,因为还未等他们分出胜负,西天梵境的佛祖便金光闪闪的出现在众人的头上。
佛祖出现时,一众人都是呆愣的状态,因着佛祖曾说过三界更替他并不会插手任何一方,可如今他老人家忽然出现在此处又是何意?
一众魔军鬼兵心中很是忐忑,好在佛祖不是来净化他们的,他老人家只是来收回一些自己的业障。而所谓的业障,便是一见到他就要你死我活的禅色,另一个便是逃脱封印的须傲。相对于禅色的怒火中烧,须傲则安静许多,只是冲佛祖淡淡说道:“这不过几天而已,你就不能再让我玩儿几天?”
佛祖只是一如既往的大笑两声,没作答复,但答案显而易见。
带头闹事的两个大人物被抓走了,一时间没了领袖的魔军鬼兵纷纷望向上方的群方。群方见状,头疼的捏了捏鼻梁道:“都散了吧,这不过是以防大家疏于修炼所展开的一场练习。”
众人闻言都愣在当场,看看身旁东倒西歪躺着的战友,皆是有些回不过伸来,这场演练会不会太真实了些。
天帝自然没有魔尊群方那般随意,出声道:“此次战乱,鬼族与魔界受人挑唆,给三界带来重大灾祸。念及凡界波及最广,这凡界的善后工作,想来只能麻烦魔鬼两族了,魔尊可有意见?”
群方高深一笑,敛了随意之姿霸气顿现,道:“自然,我魔界向来敢作敢当。”一时间,天帝和魔尊眼中火花四溅。好在这诡异的气氛,被忽然站到群方身旁的浅释打破。
浅释没有理会要和自己打招呼的群方,直接走向殊华,伸手一带,将她完全揽入怀中:“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将头埋在浅释胸前的殊华摇了摇头,鼻头酸酸的答道:“魔尊对我挺好的,就是老逼着我说你的八卦,可我并不知道那些”
浅释看了一旁群方一眼,淡淡道:“这些年你应该也想通透了,那样东西天界也不会再来找你要。你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下属别到处捣乱就好。”说完,浅释便要带着殊华离开,却被群方喊住。
“浅释,你现在能理解我当初的心情了吗?”
浅释没有回头,弯腰将殊华打横抱起,幽幽道:“我的婚宴记得来喝酒,当然贺礼不能太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