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无数,河畔花木摇曳生姿,殊华站在花海里,面色有些苍白,往下看去,那洁白的指尖正缓缓滴着鲜血。血滴落在地面,刹那便犹如绽放的烟花四散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中经历的时间不过数秒,快的留不下任何痕迹。
自身上的封印解除后,殊华便发现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与之相对应的幽冥花也正显现出枯萎的趋势。其中原因殊华虽不是很清楚,但多少能够猜到或许和封印中逃出的双生花有关。
魔界开始有了行动,凡界首当其冲成了他们的第一目标,所有的一切犹如当年伏魔战役的翻版。冥界的幽魂增多怨气自然加重,原本千年一次的雨,这段时间已是下了两场。
殊华依旧每日以血作为滋养,延续着三途河畔的幽冥花,花虽不死,但殊华的身子却已是趋近极限。殊华在浅释面前一直掩饰的很好,但纸终究无法长期包火。
殊华醒来的时候,发现浅释正将自己抱在怀中,想想自己好像是在花海中晕了过去,心中不由忐忑道:“怎么了?魔族压制的如何?”
浅释久久没有答话,只是将她搂在怀中。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才低声道:“魔界动乱天界自是会处理,你倒是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正说着,房门却忽的被推开,只见闲月在门外便火急火燎的问道:“浅释,我听说老九的孩子没了?”
房中一片安静,浅释皱眉看着呆站在门前的闲月,闲月则一脸后悔莫及的拍着脑门,而殊华则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浅释,弱弱的问道:“什么孩子?”
闲月见自己坏了事,连忙道歉:“我……我只是一时心急,忘了老九还在这里。”
浅释没有去看闲月,只是将殊华的头往怀里带了几分,靠在了自己胸前,抚着头安慰道:“我原本也没打算瞒你,只是想等你身子好些了,在于你慢慢说。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坚强的女子,我相信你能调试好自己,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浅释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但那无意间压低的声线,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境。
那日殊华哭了许久,几乎沁湿了浅释的大片衣襟。
殊华因为长时间的供血养花,身子赢弱的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修为自然也是打了不止一个折扣,因着魔界的动乱原本安排好的婚宴只能无期限得延期,什么时候平乱了就什么时候补办婚宴。
正在大家积极抵抗魔族的时候,鬼族却又忽然横插一脚,这样一来三界彻底陷入混乱局面。只是难得的此次妖族竟没有动作,只是关起自己的大门,任谁前去拉拢,都不曾动摇半分。有人说是因为妖王收到了一封信,信上的人让他不要搀和他便没有加入。是以,妖界对于此人多家揣测,却未能摸出个道道来。
鬼族叛变的时候浅释正被天帝召见去了天界,当莫彧满身是伤的找到他时,却只是一脸羞愧的沉声说:“司主,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主母,她被鬼族劫走了。”妄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黑泽竟会背叛他们,与魔界联手对付司主,走前还不忘伤了几殿阎王,劫走了殊华。
浅释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和天帝还有满殿仙家讨论战事,其中不乏四极神尊和归墟闲月,乃至西天梵境也派来了使者。那时的浅释浑身撒发出的气势前所未有的可怕,就是殿上的天帝和四极神尊都忍不住捏了把冷汗。当事情过去许久之后,当三界恢复和平后多年,当年的仙家回忆起来依旧浑身冷汗,就是与浅释要好的闲月在向殊华提及时也不免暗叹:“当时我真的很担心浅释一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而将整个魔界夷为平地。那时他身上的杀气比之洪荒时强了不知多少,若他真有那样的心,想必这世间除了西天梵境的佛祖,无人能阻他分毫。但他当时为何会没有那般处事,却让我们摸不清头脑。”
好在浅释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仙,听说他只是去了趟魔界,并没有发生什么血腥场面。
殊华被劫到魔界后,一直是上宾待遇,有相对的自由,只是无法踏出魔界半步。佛瑾知她身弱,给她找了医师治疗,各种稀奇药材也是从不吝啬的给她用了。但两人却从未见面,殊华不会主动去找他,他也从未主动前来探望过,两人便这样安稳的相处着,谁也不轻易打破这样的平衡。
殊华第一次见到须傲是在紫藤花海,那日天气晴朗,是个出门散步的好日子。淡淡的紫藤花香能让殊华的心不那么焦躁,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
行至花海的深处,哪里有座凉亭,里面正坐了位黑衣墨发的男子,神情恬淡不悲不喜,倒有几分仙气,当然,殊华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他真的就是个仙家。
殊华毫不避讳的入了凉亭,随意找了处落座。对面的男子看了她两眼,许久,悠悠开口问道:“你就是幽冥司的殊华?”
殊华也是看了对方两眼,眸光一愣,对方的眉宇间与自己有些许相似。殊华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开口道:“你莫不就是那朵双生花?”
男子淡然一笑,道:“我叫须傲,确是被佛祖封在你体内的双生花。佛祖说得好,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你或许是佛,我则成了魔,同为一根,为何人生却如此不公?”
殊华蹙眉答道:“善恶是由自己选择的,怨不得天地,怨不得他人,更不该怨叹人生。”
须傲扑哧一笑,摇头道:“可笑,当初佛祖为何封印的是我,而不是你?你可知道万万年在黑暗中不见天日是何感觉?你可知道当初我甘愿被封印,却被你遗忘,心中那份不甘?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享受别人为你争取来的一切。”
须傲说这些时语气很是轻松,却让一旁的殊华呆呆的答不上话。他说的一切自己虽说都不知道,但确实,若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想必心生怨念也是正常事。
殊华没有辩解,只是问着自己心中的疑惑:“所以,在雪域的性情突变和黑暗中与我说话的都是你,甚至我怕黑的毛病也是因为你?”
须傲答了声是。
殊华心中有了些了然,问道:“那你在这魔界又是为何?”
须傲想了片刻,指尖在石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殊华见了,竟想起浅释也有这样的习惯,眼中染了落寞。
“我只是在想,你若是愿意,我们可以互换一下。你回到黑暗里,而我取代你活在光明下。这样冥界的幽冥花不会枯萎,魔界的叛乱我也就不帮忙了,你看如何?”
须傲的提议殊华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即答复,她需要时间思考。其实在须傲说出以自由交换的时候,殊华是心动的,但她需要给自己一些时间整理心情。
一连几天殊华都萎靡不正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魔界上下热闹非常的举办宴会,她才听说魔尊群方从伏魔境中出来的消息。
这一消息让殊华有些惊慌,伏魔境是浅释大半修为所铸,这魔尊群方回了魔界,那浅释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在魔界没人愿意给殊华传递外面的消息,即便他们打的昏天黑地,只要没打到魔界来,她都不会知道。
之后殊华到佛瑾处问过几次,但都不得其门而入,去紫藤花海也没再遇到过须傲。他们这是知道她会问,所以故意躲她吗?
正在殊华询问无门的时候,竟意外的遇到了传说中的魔尊,群方。
和群方的第一次见面,殊华才理解到不怒自威是个什么感觉,从群方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威压,修为弱些的自是抵挡不住,只能捂着胸口逃走。好在佛瑾将殊华的伤养的极好,修为虽是没有恢复多少,但还不至于面对威压仓皇而逃。
殊华坐到群方对面时,群方显得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殊华一番,冷声道:“你胆子倒不小。”
殊华两手交握放在腿上,仔细看去紧握的指节已是有些泛白,用力程度不言而喻,可见群方的威压对她还是有不小的影响。
之前闲月曾与殊华说过,魔尊群方曾与他们二人是好友,可后来不知是何原因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如今仔细看来,这当初要好的三人虽说都长着一副英俊面孔,但气质却大为不同。浅释是天地之事淡如水的清俊,闲月是万花丛中不沾身的雅痞,而这魔尊群方,则是透着凡界人皇的霸气。
殊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境,问道:“恕我冒昧,敢问魔尊是如何出了那伏魔境,执掌伏魔境的浅释神尊现今又是怎样的光景?”
群方饮了口酒,收了收身上的威压,悠悠道:“他?他现在怕是有许多麻烦事,冥界乱了,凡界乱了,妖界虽是不插足,但以魔界的实力也无需旁人协助。至于我是怎么出来的,这个并不重要。”
殊华心中揣度了一番,与群方商量道:“既然魔尊你已经回来了,我在这里也没多大用处,将我放回去如何?”
群方看了看殊华,淡淡道:“我与他相识不知多少年,从未见过他心慌的模样。听说你们本来是要成婚的,万年冷冰冰的浅释也有成婚的时候,我觉得很好奇。你也莫急着回去,在我这魔界待段时间。等我将浅释的八卦挖干净了,他也急得冒火了,我就将你放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