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在电话那边犹豫了一会儿,试着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可能是我惹他生气了吧。可是,他下手真的很重,像电视里打拳击一样,用他好大的拳头狠狠捣我的后背,用他的巴掌狠狠掴我的脸,每次被他掴耳光,我的廉价都会失去直觉好久,麻木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就是疼,火烧火燎地疼,照镜子,指头印清清楚楚的,暗红色,半张脸都是暗红色。有一次我被他打到了鼻子,顿时流血了,血流到胸前,把衣服前襟湿了一大片,我怎么洗也洗不掉。鼻子好几天都不敢用力吸气,只好张着嘴呼吸……他下手真的很重。嗯,他第一次打我,是……是夜里做事的时候他太快了,我只是轻轻说了一声‘好没用’,他便突然从我身上爬起来,阴沉着脸站在床边。当时我还以为他开玩笑,谁知道他居然拿出了皮带……”
莫俊辰听着,眼眶又红了,牙关紧紧咬着,手指因为拼命用力,成了白色,手里的杯子几乎要被他捏碎了。
“他拿出皮带怎么了?”莫俊辰强压着情绪,低声问。
“他拿着皮带,用我的内衣绑着我的手,狠狠抽了我一下。我觉得好疼,疼得钻心,他抽到了我的大腿上。我哀求他,问他干嘛。他说要好好满足我。那个禽兽!”
“他抽了你多久?”
“不记得了,反正第二天我躺在床上,浑身都是痛的,痛得一夜都没有睡着。他叫来医生帮我擦了擦伤口。又安慰我,我最后原谅了他。”
“他还是对你很好,是吧?”
“是啊,开始的时候,他虽然有时会打我,但是打完会很后悔,抱着我痛哭,发誓再也不会这样。他……”女孩又沉入梦幻中了。
男人开始出现家暴时,女孩虽然委屈,但是和成堆的名牌、舒适的生活相比,这点痛不算什么。女孩默默承受着。
这时,二人刚结婚六个月。女孩仍是没有怀孕。去医院检查,男人拒绝检查自己,表示肯定是女孩的问题。他认为自己一切都很正常。
男人的老妈极想要个孩子,每次到男人家去,都有意无意地提醒女孩,该负一个妻子应有的责任了。女孩也很焦急,然而就是不怀孕。
男人非常多疑,开始有意无意盘问女孩,问她的往事。丝毫不在意往事中是否有伤痛。女孩丝毫不隐瞒。但是男人却不信。他认为女孩的往事,应该更复杂。不应该这么简单。
他开始找人查女孩的底细。
“天哪,我有什么底细啊!我毕业后就工作了,上学时只谈过一次恋爱,就是和你啊。”女孩的语调变得尖锐了,像极了宫廷剧中受冤屈的妃子。
莫俊辰不说话,静静等待下文。
女孩继续说。
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个私家侦探,居然查到女孩高中时在一家宾馆做过暑期工。
“你做暑期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有一天夜里,男人醉醺醺地问。
女孩一愣,登时并没想起来他问的什么。那次做暑期工,只做了一个月,没人提的话,早就忘记了。那时女孩还是个丑小鸭,在宾馆的后厨帮忙洗菜刷碗什么的,赚了一点零用钱。
然而男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心思可不会想得这么简单。他把什么都想象了,他认为女孩就是做暑期工时,不知洁身自好,弄坏了身体。
“怎么,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记得?”男人往前凑了凑,把脸几乎都要贴到女孩的眼睛了。
女孩对他这样的动作有一种条件反射的恐惧,因为每次他一做出这样的动作,接下来,就要动手了。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嗯嗯,我想起来了,你是说高二的时候,好像叫龙腾宾馆吧,我在那里做了一个月暑期工。天天洗菜刷碗,累着呢。”女孩强颜欢笑,尽力使自己看起来轻松自然。尽管她说话时,声音已经颤抖了。
男人看着她飘忽的眼神,听着她颤抖的语调,一抹冷笑挂在了嘴角。他认为,这是心虚的表现。却不知道女孩只是怕他发怒,怕他再次用皮带抽打自己。
“就只是洗菜刷碗么?亲爱的,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男人温柔地说。刻意的温柔。他马上要喷发了。
长期的相处,女孩明白男人此刻的温柔预示着什么,顿时向后退了两步,哀声求道:“真的,真的,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要生气,我没有骗……”话音未落,脸上便挨了一耳光,然后,她整个人从卧室滚到了大厅。因为男人抬脚踹在了她的胸口上,将瘦弱的她踹出了卧室。
她惨叫一声,感觉胸口像撕裂了一般。剧痛。整个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我……我……真的没骗……啊!!”女孩仍想解释,然而男人的拳头打断了她的话。拳头雨点般落在她身上。胸口、后背、手臂、腰。一切不致命的地方。
“啊!啊!啊!”惨叫声在豪华的别墅大厅里回荡,旁边的爱马仕包包仍是静静躺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听着,默不作声。
“我真的没有……没有!”女孩愤怒了,对男人大声吼,嘴里的血溅到了男人的脸上。
男人的脸早就扭曲了,他一想到女孩在宾馆做过一个月,还是高中时,便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这感觉挥之不去,赶之不散。
“我打死你这个臭婊子!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男人欺身向前,抽出腰里的皮带,重叠着,在手中“啪啪”地扯了几下。
皮带是路易威登,水牛皮,厚重,柔韧,坚固,抽打在身上啪啪地响。
女孩起初咬牙呜呜着,后来忍受不了了,便开始大声惨叫,男人每抽一下,她就惨叫一声,最后,她没有力气再惨叫了,眼睛空洞地盯着窗外的明月,任由路易威登不眠不休地抽在她身上。
男人累了,喘着粗气坐在沙发上抽烟,两条腿伸到茶几上,把皮鞋脱了,袜子已经被脚汗浸湿,散发着臭味。
女孩是被打扫卫生的大嫂送到医院的,大嫂第二天早上到别墅打扫时,看到遍体鳞伤的女孩,拨了120。
没有证据。而且女孩也不说。男人势力太大。
事情就这样。
女孩躺在医院里,男人根本没有去看一眼。她不敢让父母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被爸妈看见,等于杀他们一千遍。
“阿辰,我现在只想看看你,你来好么?我好想你……”女孩哀求。
莫俊辰早已泪流满面,妻子在旁边用纸巾温柔地帮他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擦掉又涌出,涌出又擦掉。
“说说他出轨的事,我想听。”莫俊辰强压着情绪。
“哦?哦。他早就出轨了,其实结婚后不到一个月,我就发现他跟别的女人来往,有时候夜里也不回家。”女孩虽然有点讶异莫俊辰干嘛想听,但仍是说了。这些事,她一直埋在心里,早就想对人倾诉。
男人有一些朋友,好朋友,大多是商人。有钱。他们有时会到男人家去玩。带着各种女人。男人和那些女人调笑,女孩从来不说什么,她觉得一个得体的女人,应该宽容,不可以斤斤计较。
有时候,那些朋友走的时候,男人就跟他们一起出去了。女孩仍是不说什么,她觉得必要的应酬是不能避免的。虽然她心里很难过。虽然男人出去后,寂寞的夜很难熬。
但是天上有月亮。她可以和月亮说话。她打开邮箱,看到莫俊辰的信,赶忙移开目光,直接彻底删除。
“对不起,我那时候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不好意思看。你……你不会介意吧?”女孩在电话里问。
“嗯,是的,我不介意。”莫俊辰说,“继续说他出轨的事。”
“嗯……你那时候没有难过吧?”
“嗯,我没有难过,继续说出轨。”莫俊辰说完这句话,牙关紧咬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哦。有时候他连续好几天都夜不归宿,我也会提醒他,说休息不好伤身,还是少应酬一点吧。那时候他还很温柔,只是跟我解释,说不应酬会得罪人,生意会有障碍。我也都理解了。”
随着二人结婚的时间越来越长,男人在家里过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即便在家,二人也无话可说,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似乎在刚相识的时候说得太多,说完了。女孩跟男人聊天,说她学生时代的趣事,男人有意无意地听着,突然便会拿出电话,去聊一件公事,留下女孩说到一半的话,停滞在空气中。尴尬。
这个时候,女孩就会想起莫俊辰。想念在单车后面吹晚风的日子。可是她不会回头,因为这一切来之不易。这是理想。
有一次,男人居然带着一个女人到家里。女人相貌妖艳,丰满,大胸。眼神迷离。说话的声音嗲嗲的。
女孩看着女人,心里一阵疼痛。然而这只是疼痛的开始。
女人也上下打量女孩,劝她。
“那什么,美女别介意啊,我也是图钱。”女人说。
女孩点点头,给她倒了一杯果汁。
女人抬头看了看女孩,说:“不会有毒吧?”
女孩立刻把果汁端起来,一饮而尽。说:“为什么你们都不肯相信我?难道我长了一张撒谎的脸?”
女人愣住了,片刻反应过来,笑着说:“别生气,我是开玩笑的,你们两夫妻真怪,呵呵。”
男人走过来,搂着女人的肩膀,把她搂进了卧室。关上门。
卧室里很快便传出欢快的叫声。女孩平时从不敢这样叫,她觉得这太糗了。
是不是因为我不喜欢那样叫,所以他才冷落我?女孩想。
于是,又一次男人和她一起做时,她便试着叫了几下。男人愣住了,忽然说:“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