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撑在她身子两侧的长臂,如圈起了一道牢不可破的监牢,令她此生此世都休想从他的怀抱中逃离。
压抑住心底漫延的暗流汹涌,凝眸,安若溪平静如死水般对上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纵使离得如此之近,她却终是无法看清激荡在他眼底的那些潋滟的浮光。
“淳于焉,我说,我要离开你。”
女子,徐徐轻启,一字一句的向外倾吐着温浅的呼吸:“我已经决定,跟随谨大哥回靖远国,从此之后,你我二人,婚丧嫁娶,生老病死,两不相干,再无瓜葛!”
尽量将一把略带沙哑的嗓音,放的又平又硬,安若溪微微撇开头去,似避开男人瞬间冷凝冰冻的阴鸷目光。只是,那层层叠叠喷涌而上的灼痛之感,还是不可避免的侵袭至全身每一个角落,连指尖都仿佛沁出这样的痛意来,为什么?明明早已下定决心,但亲口说出来之余,却仍是心头一片悲凉,止也止不住。
男人粗粝的大掌,狠狠掐向女子细致滑腻的脸容,用力一拧,逼迫着她与他的对视,那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惨白中尚泛着丝丝情潮未退的红晕,如天边一道血似的晚霞,绽放开极致的妖娆与妩媚,却仍无法掩饰那些从心底荡出来的冷漠,疏离,淡然,如熄灭了的辰星,坠落于茫茫夜色之中,再难点亮。
“沐凝汐,你把焉王府当成了什么地方?可以任由你想嫁就嫁,想离就离吗?本王告诉你,休想!”
掐在安若溪脸颊上的大掌,越发的用力,似恨不得将她俏脸上的一切倔强、妄想、不安分,通通都给捏碎了,揉烂了,合着桂花酿一口吞到肚子里;残戾的话声,卷着无穷无尽的侵略之势,一字一句的宣告着男人的所有权。
“你是本王的妻,没有本王的一纸休书,你这一生一世,都休想离开本王身边半步。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沐凝汐,这就是你的命,本王决计不会放开你。”
安若溪只觉那样温柔与缱绻的热度,却始终化不了冰凉荒芜的一颗心,她以为那里早已冻成了一块顽石,却忘了曾有过的千疮百孔,难以磨灭,于是,无法遏制的惨痛,仍源源不断的渗出来,直欲要将她毫不留情的淹没。
淳于焉死死凝住面前的女子,仿佛要透过她凉如秋水的明眸,一直望到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一般。
安若溪竭力的压抑着那层层叠叠涌上来的悲哀之感,却仍无法阻止沉沉的情绪。
“淳于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安若溪喃喃开口,彷徨无措的神情,犹如一个走进了茫茫迷雾之中,找不到前路,忘记了退路的小孩子,澄澈透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大片大片水漾的流光,仿似随时都会满溢出来,将自己、将面前的男人,一同淹没。
“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不肯放我走?你是不是一定要亲手杀了我,才能心满意足啊?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伫立在心口的最后一丝倔强,在这一刹那,轰然倒塌,安若溪再也忍不住,将一切的酸涩、委屈、痛苦、悲哀,统统哭了出来。
淳于焉望着那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里,有大颗大颗的泪水,珍珠一般,不断的滚落出来,一滴一滴的砸到他的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直烫的他一颗心,都仿佛火烧火燎的炙痛,那声声句句哽咽的质问,如一块千斤巨石投到浩淼的心湖,刹那间掀起无数的惊涛骇浪,层层叠叠的喷涌漫延,闷痛的钝痛,压在那砰然跳动的胸膛深处,似乎随时都会爆裂而出!
淳于焉缓缓的伸出手去,试图将女子雨打梨花般的脸容上,大颗大颗涌出来的泪珠抹去,但那一双黑漆漆的瞳孔,就像是一汪鲜活的泉眼一样,拭之还有,拭之还有,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仿佛就要这样子,一直流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一般。
安若溪只觉无穷无尽的哀伤,像是在一瞬之间,全都积聚到眼里了一般,止也止不住,藏也藏不下,男人微凉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在她湿润滑腻的肌肤上,那样痛惜而温柔的动作,会让人产生一种轻怜密爱的错觉。不,他怎么会如此待她?就在不久之前,他不是还差一点用这双大手,将她毫不留情的掐死吗?
“淳于焉,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你的喜怒无常,我受够了你的忽冷忽热,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给我错误的希望。然后又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我,伤害我,我宁肯你一掌打死我,也好过现在这样,生不如死!”
安若溪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想知道,此时此刻,她惟有的感觉,只有心底那些翻滚激荡的悲凉与痛楚,像是点燃了引线的火药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爆炸,想要将她毫不留情的摧毁,止也止不住。
“淳于焉你放我走好不好?我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
泪水不断的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安若溪不由的剧烈的挣扎起来,试图从男人禁锢的大掌中逃离开来,这一刹那,她只想离得她远一点,再远一点,是不是这样的话,她就可以从沦陷中爬出来,让自己不那么可怜,不那么痛苦?
“沐凝汐你听清楚了,本王绝对不会放你走,就算是死,你也只能埋骨在本王的怀中。”
微带粗粝的大掌,狠狠掐在女子细腻白皙的手臂上,将她的一切挣扎,尽数消弭与无形,逼迫着那被惨烈的痛楚侵袭占据的一双明眸,直直与他对视那样残戾阴狠的眼神,仿佛恨不能将面前的女子,狠狠揉进自己的视线里,与他的骨血融在一起,此生此世,她都化成他眼里的一缕光,直到死亡的那天,一起熄灭成灰。
“淳于焉你混蛋,走开、走开、放开我。”
玉手握成粉拳,一下一下的打在男人坚硬似铁的脊背上,绵软如纸,石沉大海,反倒砸得安若溪自己一双手,生疼生疼,而这样的痛楚,一直沿着体内的神经,直窜进那荒芜悲哀的心脏里,揪的那里,如被人捂住了口鼻,无法呼吸的惨痛。
男人铁钳一般的长臂,将她禁锢的更紧,如圈起了一道巨大的牢笼,此生此世,都不会让她从他的怀抱中逃离,清冽凛然的话声,就在安若溪一片挣扎与反抗中,一字一句的送进她的耳朵里,说的是:“沐凝汐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