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无情的孕期已经迈入第六个月。经由上次的告白,还有连日来他的主动示好,昊辰本以为无情会尝试接受自己的感情,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她不愿意再见他,至少是不愿意单独见他,这多少让他有些苦恼。
他有很多的心里话想单独和爱妻说,可是,无情冷漠的态度真的令他很受伤。明明每天都可以看到她,明明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为什么?为什么他总觉得她离自己好远,好远……
难道,这辈子他都要在悔恨中度过么?他就真的那么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么?连德妃和张曦月那样陷害她的女人,她都选择了宽容,为什么对他就这么残忍?他该怎么做,才能让情儿相信,他是真心待她好,是诚心的想乞求她的原谅,他所做的一切绝不是为了欺骗她伤害她的另一个谎言!
“皇兄,你找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昊辰转过身,看着一脸俊朗阳光的胞弟,与他脸上的阴沉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情儿怎么样?”
这段时间,她见昊明的次数远远多于见他的次数,有好几次,他站在偏殿外都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无情那银铃般的笑声令他怦然心动,但是,那笑却不是为了他,这多少叫他心里有些不平衡。
“皇兄放心,洛昭仪很好,害喜的症状也消失了。倾说,只要保持心情愉快,膳食均衡,多加休息就不会有事了。”昊明诚实的答道。
这些日子,他也有试探过无情的语气,奈何佳人只要一听到兄长的名字,就算是脸上的笑意再明丽,也会马上收起,然后别过头,明显的不想多谈。
看来,兄长的这条情路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啊!
又是那句该死的“心情愉快”!昊辰郁闷的不得了,大手攥得紧紧的,就是为了这四个字,他也不敢随意靠近无情了,就怕自己又说错什么话或者做错什么事刺激到她。
然而,不能接近心爱的女人,对他来说,宛如一场非人的折磨!让他有着难以名状的失落和气闷。这口气一直憋在他的心里,上不来,下不去,十分难受。
昊明望着兄长阴郁的表情,唇角扬起一抹笑。普天之下,唯一能够牵动兄长思绪的,就是无情。
在此期间,兄长一直被无情拒之门外的事情他都有所耳闻,即使少有见面的时候,在场的也一定会有旁人。他看得出来,无情的态度有所软化,至少不像先前那样对他冷漠,恐怕是碍于过去的难堪,故而还不敢轻易接受兄长的感情。
由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既是兄长的弟弟,又是无情的朋友,所以,他哪边都不会偏帮,他也相信,若是兄长真有心弥补过去给无情带来的伤害,他一定不会轻言放弃!势必要竭尽全力挽回佳人的芳心。
时间才是最好的良药,它会证明一切。两个都是他最亲的人,他也希望他们能够携手走完下半辈子……
“皇兄,有倾和婉容她们的照顾,你不必太担心的。”他安慰道。
昊辰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担忧的眸子泄露了他的不安。情儿现在的肚子比以前更大了一些,甚至大得有些不寻常。可是她的身子看上去还很娇柔,脸色也不是太好。没能恢复到最好状态的她,怎能不叫他忧心?
都是他的错!如果当初不是那么心急,他何须操心现在这种不必要的麻烦?唉……
曾经,他也私底下问过沈倾,可否偷偷的在情儿不起疑心的状况下用药物流掉这个孩子,岂料,沈倾很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仿佛他说的话很白痴,那不屑的眼神看得他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当初让你说服情儿打掉这个孩子都没成功,你现在凭什么认为可以有药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流掉?”沈倾嗤笑道。
情儿说得没错,像皇甫昊辰这样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男人,就该让他吃点儿苦头,他才会懂得收敛。莫说他没有这样的药,就是有,也断然不会给他!
“但是,情儿她……”昊辰为难又懊恼的看着沈倾,即使眼下会被他大肆羞辱一顿他也认了,“不然你让朕怎么办?你当时是没看到她誓死与孩子共存亡的决心!否则就不会在这里说风凉话了!”他低吼着,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伤痛。
让情儿冒着生命危险怀着这个孩子,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失策的一件事!
“哎哟!你现在知道着急啦?”沈倾好像发现了什么新玩意儿似的,玩味儿的睇着他,“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大吃飞醋,强要别人孕育子嗣,还拿孩子来作威胁的?”他凉凉的说道。
下一秒,他的衣领就被人揪起,对上的是冒着两簇危险火苗的瞳孔。
“沈倾,朕警告你,不对你动手是看在情儿的份儿上,不是因为朕怕了你!要是你再敢胡言乱语,朕不会放过你的!”他恶狠狠的瞪着他,说道。
沈倾眸光眯起,微微使力就拍开了他的手,然后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我胡言乱语?草民敢问皇上,草民刚才说的可有半句虚假?”
他挑眉以对,换来的是昊辰的缄默。
“我不妨实话告诉你,皇甫昊辰,情儿这孩子一旦超过三个月,就不可能再用药物引产了,否则的话,她很有可能会失血而亡!”
“可她生产不是也有很大的危险么?”昊辰激动的说道。
闻言,沈倾叹了一口气。如果这个男人肯早点儿这么关心情儿,他们之间也许就不会走这么多的冤枉路了。
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呐!
“诚如情儿说的那样,赌一把看看吧,或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他淡淡的说道。
其实,这事他也没有多大把握,只是都走到这一步了,除了赌赌看,他也找不到别的解决方案。
“皇兄?皇兄?”
昊明看着兄长出神的样子,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在想什么?何以他唤他这么多次也没有半点儿回应?
“皇兄,你没事吧?”
回过神来的昊辰面色阴郁的摇摇头,他发誓:如果情儿这次能够安然的度过大劫,他绝对不会再让她受生育之苦!
“昊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能失去情儿!绝对不能!”他皱眉低吼,单手握拳重重的抵在桌案上,俊美的面容有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即使是面临叛臣,甚至是年轻时带兵上阵杀敌,他都没有这般心神不宁过。如果真的到了要二选一的关键时候,他一定会选择情儿!
“皇兄,你要坚信,情儿和孩子,一定都会平安的!”昊明肯定的说道,他相信无情会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的。
听了这话,两兄弟已经分不清这话到底是事实,还是用来安慰彼此的。但不管如何,他们都会尽自己的一切所能保护同一个女人!
而另一边,在偏殿里,无情、淑妃和语嫣正坐在一起聊天。淑妃和语嫣已经知道了无情的真实身份,她们都慨叹着命运的神奇,同时也为无情的平安归来而高兴。尤其是淑妃,期间说话好几次感慨的流泪。
“妹妹,真没想到能有再见你的这一天!”
淑妃笑着握住无情的手,眼里有着一层薄雾。是欣喜,是感动,复杂而又开心着。
“姐姐,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把傑儿教导的这么好!”
无情的声音也有了一丝哽咽,若不是淑妃,他们母子今日只怕再难聚首了。
“哎呀!两位姐姐都别哭啊!特别是情姐姐,沈大夫说了,你不可以激动的。”语嫣惊呼出声,就怕她因此而身体不适,那她们来探望的好心岂不是白费了?
现在,她也跟着别人一起叫她无情了,刚开始还一直“无霜姐姐无霜姐姐”的叫个不停,自己后来也觉得“洛无情”这个名字更适合眼前的佳人,因此慢慢的也就改口了。
未料,她的反应惹来另外两个女人的破涕为笑。
“呵呵!我的身子没有任何不适,你别担心。”
起初,她也挺担心小家伙在她肚子里是否会安稳。直到过了三个月后,倾说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她也可以多走动了。眼下,怀孕的她身边有着这么多人的关心,她的心里很满足。
蓦地,淑妃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略带疑惑的望着无情。
“妹妹,听说,皇上要封你为后,你为何不答应?”
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啊!后宫有多少女人争破了头也想要的,更何况,这个凤冠本来也该是属于她的,却被她一口气给回绝了。她为什么不要呢?她不明白。
闻言,无情只是笑着摇头,并未将那般的优待放在眼里。早在秦无霜被废除后位的那一刻起,她就看清了一切。皇甫昊辰想以此作为补偿,那是他的事,至于要不要接受这个补偿,则是她的事。倘若她立即接受了,他们之间岂不是又要纠缠不清?
“我无才无德,回宫本就不是为了‘皇后’之位,徒要那么一个虚名干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皇宫还有自己眷恋的人,她根本就不会回到这个给自己留下无数伤痛与灾难的地方。
“妹妹谦虚了,自从你……哦不,应该说是秦后逝世后,我们就再没怎么见皇上笑过,直到你的出现,这个后宫才又显得热闹起来。”淑妃叹道,她不会忘记秦后去世后的那段时光,皇上是如何的封闭自己,整天只知道处理朝政,后宫都鲜少踏进一步。就连选妃,也是被大臣们硬逼得敷衍了事。只有在册立傑儿为太子这件事上,皇上是力排众议的下了诏书,其强硬的态度令人生畏。
“是啊,情姐姐,我也觉得这皇后的位置非你莫属!你这么漂亮,温柔,又有才学和胆识,最重要的是你有母仪天下的风范,这顶凤冠,舍你其谁?”语嫣也跟着附议,之前辰哥哥也和她提过此事,她可是举双手赞成呢!
“呵呵!你这小丫头,就少拿这些高帽子往我头上戴了。”无情笑着递了一块点心给嫣儿,“说实话,我倒是觉得,淑妃姐姐可以担此大任呢!”
无情的话让淑妃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愿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就连这协理之权,她都巴不得快快交出去,好让自己过几天清闲的日子,省得背后总是有那么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神盯着她。
语嫣听到无情这么说,当真还仔细打量起淑妃,最后还频频点头,说没错没错,惹得淑妃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嫣儿这丫头,到底是没长大,一会儿帮衬着你,一会儿又说我适合,我看呐,咱俩不如一致推荐她当皇后算了!”淑妃打趣的笑道。
“不行!”
无情和语嫣的一致否认吓了淑妃一大跳。
“你们……”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否定过于匆忙,无情牵起一抹微笑。
“姐姐,你刚才都说了,嫣儿还没成熟,皇后这位置又是个重任,恐怕她担当不了呢!”她笑着解释。
“是啊是啊!要是我当上了皇后,那后宫肯定大乱的!还是别让我做的好!”
嫣儿慌忙摆手推卸责任的样子引来淑妃和无情的轻笑。她的眼珠滴溜溜的一转,想到了一个话题来转移她们的注意力。
“不过,说真的,两位姐姐,那个张美人才真的叫自食恶果呢!”语嫣嘟着嘴说道,一想到当初情姐姐就是因为她而失去了孩子,差点儿丢掉自己的命,她对张曦月的印象真是坏到了极点!奈何一点儿证据都没有,才让她张狂了这么久。好在老天开眼,恶人有恶报,也算是为情姐姐死去的孩子报仇了。
想到她的下场,无情免不了一阵唏嘘。她原本是想给张曦月留一条后路的,没想到,她就这般想不开,选择了跳楼自杀。这样的下场虽说是她自作自受,但是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多少会令人心里不痛快。
女人呐,有时候骄傲是个优点,然而,过于骄傲就容易钻牛角尖,把自己逼上绝境。如今细细想来,凌雪和张曦月不都是这样么?曾经那么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梦寐以求的爱情和凤冠,到头来,还不是机关算尽,赔上了自己的卿卿性命,连累家族给自己陪葬?
“嫣儿!”
淑妃不赞同的瞥了她一眼,她们相聚是个高兴的日子,这个时候就不该谈起那么令人扫兴的事。语嫣自知说错了话,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呵呵!姐姐别怪她,嫣儿性子直率,有什么说什么。挺活泼的呢!”无情笑道。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时候,只可惜,她已经过了如此单纯的年龄,内心早就被抹上了凌乱的色彩。
“对了,我想起来了,宫里还有点儿事情,就先走一步了,你们两人慢慢聊。”
语嫣和无情颔首,站起身来目送淑妃离去,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语嫣望着无情凸起的肚子,娇颜上有着欣羡的表情。
“怎么啦?小丫头又在想什么了?”无情笑着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问道。
“情姐姐,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么?”她问道。
“呵呵!当然可以啊。”
说着,无情慢慢转过身子,让语嫣把手贴在她的肚皮上,蓦地,语嫣觉得掌心下一动,吓得她急忙收回手,她睁大了眸子,惊喜的望着无情。
“姐姐,他踢我啦!小娃娃踢我啦!”她开心的笑道,就差蹦跶起来表示自己的喜悦。
“傻丫头,这是胎动啊!”
无情把手放在肚子上,笑得一脸温柔,最近,她时常能够感受到小生命的旺盛精力,倾说,这一胎可能不只一个……
看着无情散发出的母爱,语嫣的眼底有丝酸涩。
“唉!看着你和淑妃姐姐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好羡慕哦!”
她语气里的渴求让无情嘴角的笑意扩大了一些。如果不是后宫阴谋,嫣儿现在也该是为人母了……
一场争斗,究竟落下了几许春花?苍老了多少朱颜?辜负了多少恩泽?成全了几双儿女?唉……
“嫣儿,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得老实的回答我。”
“情姐姐想问什么?”
语嫣偏着脑袋望着他,有些好奇她接下来的问题。只是,当无情真的开口问了,她又有了想要逃避的冲动。
“你还深爱着邢大人么?”
“姐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语嫣不自在的背过身子,不愿叫人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深情。无情只当她是女儿家的娇羞,但她是真心想帮她,自然就要问清楚。
“因为我想帮你。”
话音未落,语嫣又猛然回过身来,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天哪!她没听错吧?情姐姐要帮她?
“你……你说的是真的么?你会帮我?”
语嫣惊诧的握住无情的双手,她没发现自己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兴奋与颤抖。每个夜晚,她都会梦到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她多渴望自己能有一双翅膀,马上飞到邢珉身边,再也不要离开他!
奈何深宫大内,重重高墙阻隔,断了此生的心系……
若是可以,什么荣华富贵她都可以不要,只要她能和珉长相厮守!
无情看着她惊疑的样子,失笑的摇摇头,她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的么?这小妮子!
“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
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她什么都不会去做。她看到了语嫣脸上的犹豫,缓缓地,语嫣还是抗拒不了自己的内心,点头。
“是的,我爱珉,一直都很爱他。”
这份爱即使在她进宫后也没停止过,在外人眼里,她是辰哥哥的宠妃,而实际上,她和珉才是真心相爱的,这点辰哥哥也知道,甚至默许了他们私下的往来。
“即使,皇甫昊辰这么宠爱你,你也不动心么?”她问道。
语嫣摇摇头,辰哥哥是宠爱她没错,但是,他们只是兄妹,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尤其是针对无情这件事上,辰哥哥的心都在她身上,哪里还能留出多余的位置给她?而她也没有了以前那般恋慕他的精力……
闻言,无情轻叹了一口气。
女人一旦碰到感情的问题,就像飞蛾一般,只会傻傻的往前飞,也不管那火焰是否会灼伤,甚至焚烧自己,也依然停不下追随的脚步。过去的她不就如此么?现在,她只希望嫣儿一切顺利,能够有一个好归宿,而不要再走她当年为情所困的老路……
“好,我明白了,等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会想办法的。”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她还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