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安置东越使团的驿馆之内,枫惜声和南宫逸尘两两相对。
南宫逸尘冷着脸,道:“昨日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此事?”
在南宫逸尘的怒目之下,枫惜声没有丝毫的慌乱,道:“只有在众人面前提起此事,越彻陛下才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乖乖将殿下放回去。”
南宫逸尘上前一步,提起枫惜声的衣领,在他耳边说道:“如你所见,我并未被任何人禁锢,我不回去,只是因为我不想回去。你赶紧滚回东越,告诉老头子,我不想回去,他造的孽,就由我来还。”
“殿下,即便是陛下先前犯了错,可如今他已然年迈,您就看在他苦心为您筹谋的份上,回去看看他,行吗?”
南宫逸尘冷笑一声,松开枫惜声,道:“只怕我这一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吧。枫惜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算盘!不久前出现在京城的血衣卫,只怕是你的手笔吧。救了慕天云,你从慕容熙那里得到了什么好处?”
“慕容熙告诉我殿下和沅天洛的关系,我替他救出被严密监视着的慕天云,这笔买卖,很划算。”枫惜声回答得很磊落。只有明确地知道了南宫逸尘和沅天洛的关系,他才能想好对策,设法让南宫逸尘心甘情愿跟他回东越。
“把慕容熙和慕天云交出来。”南宫逸尘命令道。
“好。”枫惜声答应得很爽快。说到底,慕容熙于他而言只是一颗棋子,可南宫逸尘是他的主子。若他为了隐藏一颗棋子而开罪了自己的主子,显然很不划算。精明如他,自然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南宫逸尘没料到枫惜声回答得这样快,在确认他没有说谎之后,南宫逸尘说道:“明日此时,我要在这里见到他。”
“好。”枫惜声欣然应允。
“让你带血衣卫出来,是老头子的主意?”
“自然,血衣卫是皇族暗卫,若不是陛下调遣,又有谁能调动得了他们?”
“看来,这一次,若是我不同意,你们就算是捆也要把我捆回去了。”
枫惜声微微一笑,道:“殿下过虑了,微臣一定能让殿下心甘情愿地跟我回去。”
看着枫惜声脸上信心满满的笑意,南宫逸尘没来由地心烦,他攥紧拳头,终于问出了潜藏在心底已久的那句话:“千消丸一事,是怎么回事?”
“千消丸原先是长公主殿下所制的解毒药丸,殿下原先并不醉心于此,想必是了解不多。沅天洛中毒后,便有人将这消息传给了南楚衡,却刻意瞒着你。南楚衡倒也是求药心切,愿意用十八个州来换千消丸。陛下自然是愿意的,这笔买卖,太划算了。”枫惜声说得很得意。
“买卖?枫惜声,在你眼里,这就是一桩买卖吗?想必这么好的主意,是你枫惜声出的吧?”
枫惜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南宫逸尘的拳头攥得更紧了,道:“换就换了,你们为何又要伤了南楚衡的性命,就不怕东越阴险狡诈之名,传于天下吗?”
“陛下的行事作风您是清楚的,此事并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只是,在交换的过程中,陛下与南楚衡一言不合,便拿出了匕首做做样子而已。谁知,站在陛下身后的三王爷,竟突然扑到了陛下身上,连带着那匕首也刺到了南楚衡的胸口之上。这件事陛下原本是不在意的,虽然伤到了南楚衡,可并不是致命的地方。可是不久之后,却传来了南楚衡死去的消息。这时,陛下才知道,那匕首刺向南楚衡的时候,竟然带了毒。可事后陛下拿那匕首让太医看,却还是平平常常,并未带毒。后来,陛下命我暗中查探此事,我才发现这一切竟然是三王爷动的手脚。”
南宫逸尘一拳砸在桌案之上,怒道:“竟是南宫赫玉!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救他!”
枫惜声上前一步,一只手按在了南宫逸尘的肩膀上,道:“且不说三王爷此举有何深意,就看现在。你可知道,前阵子三王爷自告奋勇禀明陛下,言称要来越彻将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去。可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却是刻意制造你和越彻陛下的矛盾。如此一来,他的居心也就渐渐明朗了。所以,前几日,我命人带走慕天云的时候,也顺带着把三王爷也带回去了。”
“就这样吧,我走了。不过,枫惜声,你记着,你不准再给沅天洛找麻烦!诸如昨日之事,再不准有!”
枫惜声狡黠地一笑,道:“若我做到了,殿下愿意跟我一同回去吗?”
“不会。即便是走,也得是我自己愿意,若不然,我不介意与你玉石俱焚!”丢下这句话,南宫逸尘转身离去。他急切地想要见到沅天洛,告诉她她所列举的他的罪行都不是他所为。可是走到半道上,他停了下来。把从枫惜声这里了解到的一切说清楚了又怎样,这一切真的可以和他脱离干系吗?南楚衡能活过来吗?说到底,终究是东越要了南越的十八个州,南楚衡终究是死于东越之手。而他身为东越六皇子,此事根本和他脱不开干系。
想到此处,他抬眼看着宫门的方向,只觉得这曾经走了许多次的路,竟突然间变得全然陌生,陌生得让他望而却步,甚至连再往前走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
与此同时,刚刚回到紫月学院的赫连紫月得到侍从的通报:“北越燕凌宇前来求见。”
对于燕凌宇,赫连紫月烦不胜烦。昨日他就来过,她闭门不见,孰料这人竟是个脸皮厚的,今天又来了。若是今日再不见,只怕他日后日日都要来紫月学院门外叫门了。
罢了,今日她不妨快刀斩乱麻!
紫月学院门外,听到赫连紫月要见他的消息,燕凌宇欣喜若狂,原本以为以赫连紫月的狂傲,要等过几日才肯见他。谁知,他才来了第二日,赫连紫月就愿意见他了。如此一来,是不是也就说明,他所图之事,成功的可能也就增大了一些。
燕凌宇喜不自胜,跟着侍从的指引一路到了正厅。可走到了正厅之上,看到主座上坐的人,傻眼了。只见主座上坐着的这人,虽说穿的衣服艳丽如少女,但那一张脸上皱纹密布,头发花白,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这样的一张脸配上那艳丽的衣服,实在是滑稽的很。燕凌宇正诧异着这人是谁,坐在主座上的人便开口了。
“就是你,要来见我的么?”
燕凌宇震惊不已,问道:“阁下是……赫连紫月?”
赫连紫月动作迟缓地点了点头,道:“是我,你有事吗?”
怎么会?传闻赫连紫月美艳不可方物,怎会是眼前这个颤颤巍巍、满脸皱纹的妇人?可是,事实摆在他的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怎么?老婆子这张脸吓坏了阁下?”
“不,不是!”燕凌宇慌忙否认,“在下是北越燕凌宇,数年前我皇兄燕凌云曾与您有过一面之缘,可据他所言,您虽年事已高,但容貌仍宛若少女。怎的今日见了,竟与皇兄所言截然不同?”
“呵呵,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我本就岁数大了,容颜衰老又有什么稀奇?”
燕凌宇看着赫连紫月的那张脸,不由得打起了算盘:只要赫连紫月有经天纬地之才,能助皇兄成就大业,管她长着一张什么脸呢?今日,他不如试探一番,看看这赫连紫月是否真的如传闻中一般聪慧。
如此一想,燕凌宇忍住心里的恶心,对着赫连紫月拱了拱手,道:“在下燕凌宇,久慕赫连前辈盛名,不知今日可否让在下见识一番。”
他说话的时候为了以示恭敬,一直低着头,等着赫连紫月的回答。可是,等了好久,还是没有听到赫连紫月说话。他微微抬起头来,偷眼瞧去,却发现赫连紫月已经歪倒在椅子里,还微微发出几声鼾声。
燕凌宇好不气恼,直起身子来,声音也大了几分:“赫连前辈?”
“啊呀”,赫连紫月惊叫一声,惊醒过来,看着眼前的燕凌宇,道:“你叫我?”
燕凌宇耐着性子点了点头,道:“不知赫连前辈愿不愿意与在下去往北越?”
“愿意!愿意!”赫连紫月点头如捣蒜,“不过啊,你们要给的钱比越彻多不?”
“自然。”燕凌宇欣然应允。左右先把赫连紫月带回去再说,有才干就委以重任,没才干就杀了。
“那好那好,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赫连紫月高兴地跳下椅子,向里间颤颤巍巍地走去,边走嘴里还喋喋不休,“啊呀,原本想着在越彻找个养老的地方,谁知还有人出更好的价钱,那好,去北越,去北越……”
“慢着!”燕凌宇喊道,传闻中赫连紫月甚是清高,怎会是贪图钱财之人。莫不是,眼前的这人,是假冒的?
赫连紫月回过头来,道:“干嘛,你要反悔?”
看着赫连紫月那张满是疑问的脸,燕凌宇突然想起来的路上,听到的市井之人的谈论。尔后,再看向赫连紫月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他缓缓开口,道:“哼,你根本不是赫连紫月,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了,前几日赫连紫月出现的时候还是肤白貌美,绝不是你这副老态龙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