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主人家的许可后,辛夷立时屁颠屁颠地跑进了炼丹房,将所有的丹药都给搬到了门口。然后,在北冥的目瞪口呆中,辛夷一个一个地打开瓶子,倒出丹药放到嘴里尝了尝,倘若是味道好吃的,她便直接嚼一嚼吞进去了。倘若是不好吃的,她直接就皱着眉头给吐在地上,不时还咒骂两声。
可怜北冥被挡在结界外看得泪眼盈眶,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丹药被人如此践踏,最后他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了,指着一脸心满意足的辛夷道:“你,你你你……”
辛夷满脸笑容地接过了话头:“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说我这般试药太过辛苦了么,又担心我误服毒药。没事没事,我身体好得很,试一试药不妨事。你不必为了这个觉得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却是个天生的试药好手,早已练就了百毒不侵之身,你便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即便来日真的吃出个好歹,我也绝不怪你。”
说到这里,她也顾不上看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北冥,低头径直择选了几样自己觉得好吃的丹药装进随身的小包里,笑眯眯道:“好啦,我也不多拿你的东西。今儿个到你府上转了一圈,我实在玩得很开心。来日你若有空,也可以到我家去玩啊。”
北冥强忍着心痛,咬牙切齿道:“好啊,你家在哪里?来日我一定要登门拜访。”
“啊,你真要来做客呀?”辛夷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压根没当真的,谁承想他还真动了这个心思。想着自己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哪里好再收回来,一时之间,倒也好生为难。
见这个任性妄为的女飞贼也有了为难的时候,北冥心中好不快意,遂愈发和气道:“是啊,你现下既然领了我送你的礼物,总得有点旁的表示吧?再说了,请我到你家去做客,可是你自己主动邀请的,并非我强求于人。难道,你竟是个信口开河的小人?”
为着怕她反悔,北冥连一向最不屑为之的激将法都给用上了。
辛夷一向心直,岂肯让人当面说自己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遂大声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会是那样信口开河的小人?只是,只是……”
北冥疑惑道:“只是什么?”
辛夷低头绞着衣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临行前瑶姬特意嘱咐了我,不能说出自己的出身来历,否则便当是我输了。我,我既不想失信于你,可我更不想输给那个瑶姬那个死妮子!倘若让她赢了我这一次,只怕要嘲笑我许久,害得我多日抬不起头来的。”
可她却不知道,瑶姬二字早已泄露了玄机。
北冥心头震惊不已,不由重新打量了面前的女子一番,原来竟是她。
莫怪有这样大的胆子独闯自己的洞府,莫怪有这样大的本事能设下结界困住自己,莫怪……那样多的稀世珍宝,她能视若无睹,肆意横行。
原来,竟是她。名噪四海八荒的天界第一美人,她是玉山王母的爱徒,亦是紫霄仙君的未婚妻。
九天玄女的美名,未来天后的尊荣。天界年轻一辈的女仙中,再无一人的风头能比她更盛的了。
如此尊贵无匹,莫怪不将任何人看在眼底,莫怪如此烟视媚行,浑然视自己于无物。原来她早已拥有了这世间女子最渴望的一切。
倾世的美貌,系出名门,俊秀无比的未婚夫。
旁人有的,她几乎都有;甚至于旁人没有的,她也有了。甚至在一千年前,她曾经将世人所艳羡的这一切践踏在脚下,义无反顾奔向另一条不归路,选择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异族男子。
虽则从未蒙面,虽则不问世事,但是对于这个名声响遍四海八荒的传奇女子,北冥亦是有所耳闻的。
只因她,实在太有名了,即便是避世如自己,都能从旁人的议论中知道她的事迹。只是这些言论中,对她贬斥挖苦的居多,同情敬佩的甚少。而北冥,无疑是后者。
因为即便如他这等冷情之人,亦做不到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反抗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神尊,拒绝一桩世人艳羡的美好姻缘,却只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子。如飞蛾扑火般,至死不悔。
是的,据闻当年被那个魔界少主一剑穿心时,辛夷是至死无悔的。如此深刻而执拗的爱深深震撼了北冥,他实在无法想象出,一个弱女子的身体内怎会积蓄着如此大的能量与勇气,甘愿与所有人为敌,众叛亲离,也要追求所谓心中的真爱?
他曾扪心自问,倘若换做自己,是否做得到如辛夷般孤勇、不顾一切?而答案是,他不能。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欣赏起这个素未蒙面的果敢女子。未曾想,一千年的神交,却是到了今时今日才见了第一面。且,还是在这个滑稽可笑的情景下。
想到如今的她已然被王母与天帝联手抹去了昔日的记忆,浑然成了另一个人,北冥看向她的目光中便不由含了一丝淡淡的怜悯。
他不由脱口而出道:“你,果真都忘了么?”
女子眉宇间浮起一丝疑惑之色,眸色迷惘道:“什么忘了……你,难道是你?在我梦中一遍又一遍出现的那个男子,他是不是你?”
说到最后一句时,辛夷已然冲出了结界外,在北冥身前站定,揪着他的前襟,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逼问。
那双沁水秋眸中含着一丝期盼,一丝痛楚,似乎还有一丝朦胧的爱恋。
就在这时,风轻轻吹落了她脸上蒙着的面纱,露出一张惊世骇俗的绝美容颜来。芙蓉如面柳如眉,唇红齿白,竟是一个冰雪为骨花为媒的女子。
那一瞬,北冥不觉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打从来到天界,他便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位王母爱徒的美貌,是以他一直知道她是一个绝世的美人。但他却从不知道,一个女子可以美得如此清丽脱俗,令人一见之下,便从此魂牵梦萦。
辛夷显然已等不及他发呆了,越发握紧了他的衣襟,追问道:“你快说呀,是不是你?在我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男子,他究竟是不是你?”
北冥终于回过神来,眸色低垂,掩下了心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低低道:“不是我。”
“那么,你知不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