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相遇,不同于世间男女一见钟情式的惊艳传奇,而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北冥永远记得那一日初见辛夷的场景,彼时他刚刚炼丹出关,恰恰撞见一道鬼祟的身影潜入自己的洞府四处游弋。
许是为了那一瞥的惊鸿之姿,许是这女子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北冥并未立时擒住她,而是悄悄尾随其后,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究竟潜进来想做什么。
跟随越久,北冥心中对这女子的好奇心便越重。不得不说,此女身手着实不错,自己的洞府设下那样多的机关阵法,也丝毫不能难住她。她出入此地,竟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震惊之余,是油然而生的佩服。惺惺相惜,一向是北冥的优点,他从不吝啬对于强者的认可与赞美。
可跟随得久了,他却又忍不住犯起了迷糊。往常若有人潜进来,多半是有所图的。可这女子来了半日,几乎走遍了四处,却分文未取,一物未拿。既然无所图,那费了这样的力气进来做什么呢?难道,单纯只是想进园子来逛逛?
若换了天帝的太极金殿,或许尚有许多稀世珍宝可盗;又或者天后的栖鸾殿抑或王母的瑶光殿,亦收藏了许多人间极品。可他这个地方,除了各色丹药,实在别无长处,此女偷偷摸摸进来难道是意图盗取丹药的?
想到这里,北冥的小心脏不由高高悬起,整个人都异常紧张起来。须知那些丹药在旁人看来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好东西,却都是他苦心孤诣四处搜寻珍稀药草精心炼制而成的。每一样皆是他的宝贝,旁人碰一碰他都不肯,更别提是送人了。
谁曾想,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在园子里转了半天后,女子最后站在了炼丹房的门口,她拍手笑道:“哎呀,害我好找,原来炼丹房在这里。”
说完这句,她便伸手画了个符咒,径直穿过北冥设下的结界进入。
北冥生怕她砸了自己的宝贝,连忙尾随而入。谁曾想,却实打实的撞了一回“壁”。不错,这是一道无形的壁。谁也没料到,女子竟有这样灵巧的心思,在破了北冥的结界进去后,竟在同一时间又设下了一个新的结界在门口。
而对此懵然不知的北冥,可不是要碰壁了么?
最让他气恼的,是自己一时间竟无法解开此女设下的结界。
就在他气恼的当下,耳边忽然传来女子嬉笑拍掌的声音:“哈哈,真好玩,原来是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哼,这下可尝到姑奶奶的厉害了吧?”
北冥抬头,透着结界,看见了一张面蒙轻纱的脸颊。虽则面纱掩住了大半张脸,但依然可见女子五官间的毓秀清丽。一双眸子顾盼生辉,正含笑望向自己,恰如一弯满月般迷人。
见他愣愣看着自己,女子立时恼了,指着他骂道:“哎,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我不过是进来玩一玩,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再者,姑奶奶肯到你这里来是给你面子,你可别不识趣。”
不知怎地,换了平时若有人敢这样对着他说话,北冥只怕会教那人叫苦不迭,后悔今日之言行。但今日他听了这女子无礼之极的话却只是轻声一笑,很是温和道:“如此说来,我倒要感谢你赏脸到此一游了?”
那个闯入此间的女子正是辛夷。她原本以为尾随自己的人是一个品行卑劣的小人,是以有意戏弄他一番,谁知此人样貌堂堂,举止间也很是有理,倒显得是她过于蛮横不讲理般。
辛夷不觉有些心虚,口齿略有些吞吐道:“唔,这个嘛,你倒也不必十分感谢我。倘若你真是要谢我呢,送我些礼物就好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埋得越来越低,似乎难为情到了极处。
北冥不觉失笑,此女先前言语十分跋扈嚣张,可到了后来却显得有些心虚胆怯,倒像是不好意思起来。倘若她继续蛮横无理,北冥或许会真的动怒,好生惩治她一番,可眼下看她娇态可憨,倒生了玩味之意。
他含了一丝笑意道:“那你倒是说说,想要我这里的什么?倘若你的要求合理,或许我可以考虑。”
“真的么?”说这句话时,女子蓦地抬起头来,双眸放光,那灼人的光彩瞬间照亮了整个天地。
北冥淡淡点头,或许连他都未曾发觉,自己许久未有笑容的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一如冬日的阳光般温暖。
“我说出口的话,甚少有不作数的。”
得到了他的保证后,辛夷立时放下心来,狮子大开口道:“嗯,你放心,我也不要你的什么宝贝。我只是,想要你送我一些丹药罢了。因我一个朋友告诉我说,你这个人十分古怪外加小气,旁人什么都可碰得你的,就是这些破药丸碰不得。我这个人一向是个不信邪的,便和她们打了赌,来你这里盗取,哦不是,是借取一些丹药。”
北冥的脸色几乎可称得上是十分“精彩”了,他看着神色飞扬的女子古怪问:“我有没有听错?你是说,你的朋友说我是一个十分古怪外加小气的人?”
辛夷许是这世界上神经最大条的一个人了,她竟误将北冥的“愤怒”理解为了“伤心”,当下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你千万别伤心,其实我觉得我朋友对你是有误解的。虽然我只见过你这一面,但我觉着你是一个还不错的人。你看,我闯入了你的园子,四处乱逛,可你也只是默默跟着我,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情不是么?就算是我使坏戏弄了你,你也没有与我生气,反而打算送我礼物。是以我觉得,你非但不是一个古怪小人的人,反而是一个很大方很好的人呢。”
北冥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想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送你礼物?可转念一想,倘若自己否决了这一番话,岂非就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是一个又古怪又小气的人?如此评价,于一向自命清高的北冥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是以他蹙眉思寻了半晌,这才狠狠心道:“那好罢,既然你和朋友打了赌,我也不好让你空手而回,便送你一些丹药好了。你说罢,想要哪几味丹药?”
这么一问,倒是把辛夷给问住了。她侧首想了想,问道:“我可不可以先选一选,再告诉你我想要哪几味呢?”
北冥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遂点头道:“可以。”
谁知一念之差,便铸成了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