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呢,若蘅姐姐得知太奶奶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贪杯,说也说不听,就教我怎么酿桃花酒,蒸荷花露,都是醇厚又不上头的!春萼,你方才在旁边听着,还记得怎么做吗?”
“哎呀,三小姐,春萼哪记得了那么多,回头再问问邱小姐不就得了!”
春萼话音刚落,宝春儿快步出现了:“老夫人,三小姐,刚刚有位自称姓邱的姑娘,送了这个来。”
顾齐宣接过,是一张纸,他递给阮春临,顾沁文也凑上前看,才看两行便道:“对的对的,就是这个酿法,写得好详细,她人呢?”
“她说还有事做,已经走啦!”
“太奶奶,我说得没错吧,若蘅姐姐真是个十足的妙人儿!”
阮春临但笑不语,心中抱怨,世间男子果然都喜欢脸蛋销魂,震寒是这样,锦书也是这样!他们怎么就看不到一个女人最最重要的呢。想当年,震寒痴迷冯小屏,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阮春临怒其不争,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顾沁文见太奶奶摇头,以为她不喜欢邱若蘅做自己重孙媳妇,讶异道:“太奶奶,怎么了?一下子笑,一下子又摇头的?我不管,我可是站在若蘅姐姐这边的!”
阮春临笑着轻拍她脸颊,心下已有了决定。
×××
回到家中的邱若蘅,不知道自己这一记讨好的招数是管用,还是起了反效果,心里揣着一个疙瘩,就这样到了初八。
邱澍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邱芷蕙嫁过去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一大早便让姐妹俩起床梳洗打扮,当然,重点是打扮邱芷蕙,邱若蘅么,比平常装束稍微精细一些就行了。
邱若蘅并无异议,反正即使她再怎么打扮,也注定是不施脂粉的邱芷蕙的陪衬,何苦自取其辱。邱澍在外面等得心焦,于是进来看进度,瞥一眼梳妆奁,拿起一支首饰说:“这个才配得上这身衣裳,若蘅,你为芷蕙戴上。”
邱若蘅接过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顾沁文前些日子送给她的。顾沁文财大气粗,岂能送些低档货失了身份,而姐妹俩好些的首饰早已当的当、送的送,这支八宝琉璃压发躺在梳妆奁中,光彩耀目,身价不凡。
邱芷蕙道:“这是姐姐的。”
邱澍道:“你们姐妹俩还分彼此吗!”
邱若蘅莞尔,没说什么,把邱芷蕙的鬓抚平,推入压发。
邱芷蕙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皱眉道:“会不会太浓艳了?”
邱澍、邱若蘅和暖儿齐声道:“哪有!”
邱芷蕙穿一件水红色袄子,外罩浅桃红燕雀寿字半臂,下着一条樱草色马面褶裙,裙襕绣着青色柿蒂纹,抢眼是绝对,浓艳却不至于。
而邱若蘅穿藕荷色袄子,白裙,都是极淡极淡的颜色,可谓素得不能更素,但细看之下,藕色底子上有双鱼吉祥暗花,裙子上也有刺绣,只不过同为白色,是细巧的缠枝重莲纹。最后罩一件牙色比甲,这一身并不会抢了邱芷蕙风头,却也半点不简陋马虎。
最好的首饰已经让邱芷蕙用了,邱若蘅看看奁中,拣出一只很小的珊瑚点翠钗,簪在侧髻,珊瑚殷红,小小的一点,和她的胎记相呼应,乍一看,还以为是发钗末端多延伸了一截出来,挡住了眼角。
邱若蘅道:“我也好了。”
父女三人步出屋子,见院外停了两顶轿子,邱澍的意思,是姐妹俩共乘其一,轿夫却不干,道:“钱可是按人算的!”
邱澍低声下气道:“两个女孩儿,都轻得很,加起来也未必有你们抬的一个大男人重。”
轿夫可不傻,老早打听过了,知道邱澍是送闺女去见亲家的,就算普通人,除了轿钱,还会额外打赏几个,何况是即将嫁入扬州首富顾家的邱芷蕙?当即连声指责邱澍过分小气,嗓门高语气粗。
邱若蘅听不下去,妥协道:“爹爹坐轿,让我走路吧。”
邱澍六神无主,一口回绝道:“那怎么行!”
邱若蘅笑道:“有什么不行,我们是见过风浪的一家人,还怕走几里山路吗?”
邱澍心一横,道:“你们姐妹坐轿,我走路。”
邱芷蕙不跟他们推来推去的,她径自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后面两人一看,又无奈又担心,邱澍道:“这样吧,我们三人轮流坐轿,别再争了。”他想的是城里平地让姐妹俩走走,到了山路则换他走。
邱若蘅只好答应,两人忙钻进轿子赶上邱芷蕙,邱芷蕙听了,不屑道:“破轿子而已,我还不想坐呢。”
轿夫打趣道:“那好啊,有二小姐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陪我们走路,爽死人了,二小姐别光顾着走,唱点啥来听听!”
邱芷蕙嫌恶地捂住鼻子,瞪他一眼:“脏死了!离我远点!”
后面的轿夫嬉笑道:“二小姐低头!仔细别踩了狗屎。”
邱芷蕙一声惊叫,急急跳开,东看西看才发现被耍了,顿时气急败坏,四个轿夫一阵大笑,开心得不得了。邱澍听到这些对话和笑声,心里难过,一个人在轿子里默默地流泪,邱若蘅掀起侧帘,对邱芷蕙微笑道:“芷蕙,你看这天,晴得真好看,烟花三月下扬州,难怪皇上都眼巴巴的想来呢。”
邱芷蕙扁扁嘴,道:“哪有什么特别的,京城也是这样啊,而且,每年这个时候,京城的天空飘满了各种风筝,红的绿的,那才好看。”
邱若蘅笑道:“也是哦,还记得娘亲去世时我们做给爹爹的风筝吗?”
邱芷蕙掩口,兴奋地道:“记得记得,是我们几十个人一起绣的,足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哈哈哈!”
“放上去以后拽都拽不住,线一下子就断了。”
“你还说,是天上的娘收去了,结果呢,竟到了皇上手中!”
“绣庄一下子变得好出名!”
“门槛都被踏破了!”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笑,完全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前面邱澍听她们银铃般的笑声不断,心情慢慢舒缓,暗忖道,但愿一切顺利,芷蕙嫁进顾家,若蘅重开绣庄,她们的日子会好过许多,而自己就能安心去另一个世界与妻子团聚。
上山路前,邱若蘅让轿夫停下,跟走累了的邱芷蕙换,没有惊动前面的邱澍,不能让体弱的父亲走路,这点姐妹俩倒是非常有共识。她们那顶轿子的轿夫,此时态度也略有转变,起码不再是一开始不正经的调戏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