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冯小屏之事
阿摆贾童2016-07-16 02:412,499

  顾凌章眉挑起来,显然在奇怪她怎么会知道。

  “我们刚搬回扬州时,我来过这儿。”邱若蘅一瘸一拐地蹦回床边坐下道,她打算把自己的奇遇告诉顾凌章,包括偷了他墨宝的事,念及此,她嘿嘿一笑,顾凌章顿了顿,突然托起她的腿放在自己膝头,此举太过突然,让邱若蘅笑声戛然而止,呼吸都屏住了。

  他像是沉浸在了一个世界里,小心谨慎地脱掉那只脚的鞋袜,仔细端详;脚这么私隐的部位暴露人前,邱若蘅本能想要躲闪,可是他的目光像一把锁,定住了她,她不断在心中重复,有什么关系呢,他是我相公啊。

  顾凌章看了一会儿,便轻轻握住了脚趾部分,另一只手托在脚踝处,掂量着力道和角度,揉按起来,虽然有些难免的疼,但那份显然经过刻意控制的轻柔,却让她非常受用,继而信任。

  她甚至都有些犯困了。

  顾凌章长出一口气,摇头自言自语道:“在山上歇一晚吧。”

  “嗯,好。”她不知是中了什么邪,顺从乖巧地应道。

  顾凌章看她一眼,把袜子重新为她穿好,说:“我去打些水来。”

  邱若蘅买的糕饼还在,只是形状不敢恭维,酒洒了一些,但剩下的足以御寒,顾凌章今日上山来是临时兴起,并没有过夜打算,所以物资有些匮乏,他站在井边把一桶水提上来时,突然不寒而栗,如果自己没有临时兴起,邱若蘅会变成什么样?

  烧水擦洗过,吃了点心喝了酒,邱若蘅先进被窝,半闭着眼,顾凌章进来时,她飞快地望他一望,目光略有些期盼又有些窘迫,他视而不见地过去躺下,被窝只有一个,除非愿意冻死,此外没得选择,顾凌章表面上一直故作漠然,实则心跳如鼓。自己小时候睡了那么些年的床,今天躺着横竖不安生,到了烦躁的地步,他努力沉淀意识,却避不开身侧传来的幽幽沁香,一丝一缕,扰人心智。

  邱若蘅转过脸去看着模糊的轮廓,无从判断他是醒着还是已经入眠,夜色这么安宁,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听得心也慢慢沉静下来,她不记得盯着看了多久,反正很久,很久。

  顾凌章思忖着,她这么久不动弹,应该是睡得很沉了吧,不禁翻个身,背对着邱若蘅忿忿地想,岂有此理,我还是第一次在床上睡觉睡到腿麻……恍惚中只觉得有一只手伸过来,把他背后漏风的地方轻轻掖实。

  顾凌章一惊,身体没动,只是喉咙一痒,突然就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咳到收不住,连话也说不出完整的。

  邱若蘅急忙掀开被子,一边把手伸到顾凌章胸前抚着,一边把他扶起来搂在怀中,这个孔良刚教过她,她知道躺着咳嗽很容易被呛到咳得更凶。

  顾凌章顿时窘迫,就算伸手不见五指,他也知道这么柔软的部位一定是女人的胸脯,这样靠着一个人,记忆中,除了早已面目模糊的母亲外,还是第一次,这感觉实在很难说明理清,既想挣开,又想残留片刻……

  邱若蘅见他呼吸逐渐平顺,放下心来,随口问道:“好点了吗?”

  他不答,邱若蘅又说:“我们……能这样靠着么?不然,还是冷啊……”

  他还是不答,但也没挣开,邱若蘅笑了,重新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一切重又平静,顾凌章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近在咫尺的邱若蘅。她是侧睡的,一只手手心朝上放在枕头上,头发放开来,盖住了侧脸,从鼻尖到下巴,和邱芷蕙简直一模一样,顾凌章一阵不安,下意识的,把她的鬓发拂开一些,露出胎记,这才觉得是邱若蘅了,顿时安心许多。

  指尖传来肌肤柔滑的触感,他忍不住弯起手指,轻轻地擦来擦去,真是奇怪,朱冠亭之流说起女人来,总是双眼放光,情难自禁的模样,难道就是冲着这慢慢自心底泛起的柔软感觉?

  他指尖划过邱若蘅耳垂时,邱若蘅头微微一偏,顾凌章连忙缩回手,静观片刻,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才将悬在半空的手放下,却再也不敢碰她,只是安分地躺着,端详着她。

  两人睡得过早,醒得也早,起先邱若蘅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醒着,战战兢兢不敢动弹也不敢发出声响,直到顾凌章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原来他也是一样心思,不动不出声,唯恐惊扰到邱若蘅。

  邱若蘅噗嗤笑出声,顾凌章也不禁莞尔。

  她看着他在昏暗中不甚分明的脸,脑海中却清晰浮出了平日里的样子。脸一红,明知他不可能察觉,还是把脸往下沉了沉,扯被盖住,没头没脑地说:“炭火灭了。”

  顾凌章问:“你知道炭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怎么做出来的?”

  他淡淡道:“秋天叶子落光之后,砍那种尺把粗的小树,截成三五尺长的一段一段,用骡子运回来,放进灰窑里,从窑尾烧起,大约四天三夜,直到白烟变青烟,密闭窑窖,用余火继续再烤三天,整个过程必须有人盯着,不能松懈,要是太困了让火彻底熄了,那一窑的心血都会付之东流。太辛苦了,很多男人都受不了。女人是不准靠近炭窑的,这样烧出来的炭不吉利。”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微微转过头去看了眼炭盆。

  邱若蘅半张脸埋在终于暖和起来的被中,又听他轻声说:“娘为了养活我,什么都肯做,连烧炭这样的营生也不例外。她很节俭,大而整的卖掉,碎块留下来取暖,可保我们一个冬天不致挨冻。那一年冬天,她……屋子里有一整盆烧尽的炭,她睡了过去,再也没醒来。”

  他不再说话,邱若蘅以为他在流泪,探手去摸,却发现他两颊干干的,她正赧然,只听他低笑道:“我没哭,哭有什么用,既不能换我母亲回来,也不能为她报仇。”

  “报仇?为什么?”

  “她不是自杀,她是被人害死。我知道的,阮春临脱不开干系。”

  邱若蘅懵懵听着,忽然吓了一跳:“老夫人?这、不会吧……”

  “我忘不了,当时,阮春临就站在门外,在篱笆后面,母亲她跪在地上,我能依稀听见她苦苦哀求的声音,她求阮春临不要带走我。可是当天,她把我送去了医馆之后,就死在这间屋子里——我们相依为命六年,一夕之间分隔阴阳!她没有任何理由丢下我不管,我需要的是她,不是阮春临和顾家!你说,你告诉我,她怎么可能寻死?她当然是被阮春临的人所杀!然后伪装成自杀假象!”

  邱若蘅骇然不能言语。

  虽然被顾凌章的一番话震撼,她心里却仍无法相信,阮春临是那样一个狠毒残忍的长辈。“那碑上刻的‘爱妻冯小屏’是……”

  他长叹一声,道:“我立的。母亲这一生最大的念想,莫过于嫁给父亲,可是到死依然没被承认,罢了,我认清了,我不稀罕什么顾家的认可,只是有一点,害死我娘的人必须得到严惩!”

继续阅读:第62章 往事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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