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三娘正给儿子做着鞋,被林与欢这一叫,唬得差点针脱了手,急着上来问:“夫人您怎么啦,莫非做了恶梦?”
林与欢这会子已醒了过来,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道:“可吓死我了!”至于到底被什么吓着了,林与欢却死都不肯讲。
好在五福茶馆的说书先生又在讲《大周巾帼艳史》,林与欢决定,要用听书来抚慰自己那颗受惊的小心脏。
这日,趁着其他几个人都去了四海忙活,林与欢又一个人坐到茶馆角落,要了茶和瓜子点心,准备自己好好乐呵乐呵。
毋庸置疑,她最想听的还是《富家女孽情史》,尤其是说到富家女得知琴师为王爷所杀那段,简直是感同身受,柔肠寸断,为了有情鸳鸯生死相隔,林与欢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正自伤感之时,有人坐到她旁边,颇殷勤地递上块帕子,举止瞧着温柔,话语间却带着十足的嘲讽,“林夫人这是在猫哭耗子呢?”
林与欢抬眼一扫,冤家路窄的,竟是遇上了韩宝庭。
她下意识地瞧了瞧左右,韩宝庭显然明白她的想法,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到林与欢旁边道:“不用害怕,他如今正被罚闭门思过,没法子过来宰了你那琴师。”
“你到底想干啥?”林与欢白了韩宝庭一眼。
韩宝庭回了她一个白眼,伸手从桌上盘子里抓了把瓜子,和林与欢对嗑起来。
“你这丫头实在太滑头,”韩宝庭叹道:“我怎么早没想到你会在这儿呢!”“
“你管我在哪儿!”林与欢回了一句。
韩宝庭摇了摇头,“若是能早些找着你,也就没后来那么些个事,仲杨兄白跑了趟沅水城,真是失策啊!”
林与欢嗤笑了一声,“早些找着我?是不是想折断我的腿呀?”
韩宝庭惊讶地问,“这话你是从哪儿听到的?”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还有,韩宝庭,我把话撂这儿,别老想着把老娘同那姓李的凑做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鬼主意,再惹我,逼急了老娘敢同你们拼命!”
“哟,哟,可吓死宝庭了!”韩宝庭气道,“我说,李仲杨恨不得连心肝肺都扒给你,怎么就捂不热林夫人这铁石心肠呢?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切,他那副下水还是自己留着吧!”林与欢突然凑近了一些,“韩宝庭,麻烦你就劝劝李仲杨,我真没多大利用价值,别费什么心思了!”
韩宝庭“啧啧”两声,“我说,李仲杨那么稀罕你,你就给这态度?”
林与欢一脸的诚恳,“哎,要不你回去问问,我到底哪里招他稀罕了,我回头就改,行不!”
韩宝庭突然之间脸胀得通红,指着自己的嘴,硬是咳都咳不出来,林与欢被吓了一跳,正准备喊个小二过来帮忙,却见韩宝庭一把将她面前那杯茶夺了去,“咕嘟咕嘟”几声喝得精光,方才缓过劲来。
“你这人……”林与欢很不高兴,站起身想走,却被韩宝庭扯住了。
“不就喝你一杯茶,至于吗?刚才给个瓜子仁儿齁住嗓子眼了。”韩宝庭脸上红潮未消。
林与欢又坐下,道:“懒得理你!说吧,找我究竟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李仲杨被圣上软禁在府里的事?”
“你刚已经说过了,与我何干?”
“别说,还真与你有干,那龙镖会馆的事儿总是你闹出来的吧?”
“呵呵,这话真没错。对了,听人说李仲杨是龙镖会馆后面的老大,您家这位爷可真有本事,”林与欢讥讽道:“上回那个十里坡的焦三不也是李仲杨的兵吗?他居然带得出这么多杂种,还真是人间极品!”
“女人家说话不要那么难听!”韩宝庭不赞成地道,“不错,当初的确是李仲杨为给部下谋后路,这才弄出个龙镖会馆,后来他军务繁忙,就根本没再管,这事真赖不着他,是他那舅舅见利忘义,在后面捣蛋。”
“话还不是由着你说,反正只要那缺了大德的龙镖会馆在京城销声匿迹,让咱们生意人吃上口安稳饭,管你们这些人怎么狗咬狗!”
韩宝庭也不再辩,拿起林与欢的杯子在手中瞧瞧,问了句,“听说你现在和赵王走得挺近?”
林与欢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仲杨让我来警告你,离李留远一点,此人可没他表面上那么人畜无害,算计人的手段多着呢,李仲杨这回吃了个闷亏,就是李留下的暗手。”
“要我说啊,赵王真是……干得漂亮!”林与欢咧着嘴笑道。
“果然最毒妇人心,是不是又看上赵王这小白脸了?别忘了,你男人可是李仲杨,”韩宝庭一脸的瞧不上,“听说还有个什么赵康?你这女人不就仗着几分姿色,还学不会安分守己了?唉,李仲杨这绿帽子怕是一辈子摘不掉了。”
“呸,你这混蛋,再敢胡说我撕了你嘴。”林与欢气极,恨不得立马上去扇他几耳光,不过顾忌旁边坐着那么多人,只能小声斥骂。
韩宝庭见占了上风,得意道:“算了,谁叫李仲杨是个痴情的,走,我现在带你去见他,人家可想你想得好几天睡不着觉。”说罢,韩宝庭起身,便要拉林与欢走。
“你起开,我不去!”林与欢也管不上难不难看了,试图甩开韩宝庭,动静这么一大,周围人的目光全投到了他们身上。
见被人关注,韩宝庭非但不急,反而扬声向着众人笑道:“对不住啊!我这婆娘一天到晚不着家,就爱在茶馆里听书,家中吃奶的孩子饿得直哭,我老娘叫我来抓人回去,打扰各位了!”
此时的林与欢已被韩宝庭的无耻惊呆了,拼了命地大吼,“我根本不认识这人,什么吃奶的孩子,他在骗人,救命啊!他是个拐子。”
众人瞧着韩宝庭一副翩翩公子打扮,哪能相信世上有长得这么好看的拐子,都觉得就是两口子拌嘴,只在一旁指指点点,却没一个人想上来帮忙。
见自己快要被拉出茶馆,林与欢急疯了,一路高喊:“来人,快救我!”
韩宝庭笑劝,“娘子省点力气,还是乖乖跟为夫走吧!”便扯着林与欢朝停在近处的一辆大车走去。
韩宝庭拿人的力量极大,正在林与欢盘算着是不是要咬他一口,再趁街上人多躲起来时,一个人走上前拦住了他们去路:“韩大人,还请放开我们夫人吧!”
韩宝庭瞧见来人,笑着招呼道:“原来是张机啊!我请林夫人去见个人,一会就给她送回来。”
张机望着林与欢问:“夫人可愿意跟韩公子走?”
“不愿!”林与欢见来了自己人,腰杆子立马更硬了,斩钉截铁地回答。
“对不住,韩大人,既然我们夫人不怨,您便不要勉强她,光天化日之下,总不好强抢民女吧!”张机不卑不亢地道。
韩宝庭上下打量了张机一会,最后还是笑着松开了手,“不去就不去吧!反正大家就在京城,还怕寻不到夫人?”说完,居然轻佻地朝着林与欢眨了眨眼。
林与欢“呸”了一口,骂道:“韩宝庭,你这个混账东西,以后别犯在老娘我手上,到时看我怎么整治你!”
韩宝庭大乐,“在下便洗得干干净净,等着夫人来整治!”随后便上车扬长而去。
没过几日,街头巷尾便传遍,龙镖会馆一夕之间被摘了牌匾,在会馆账房搜出的账本里,清楚地记录了龙镖替人作保收受的好处以及吃下的各家镖局股份,而十二家镖局也有了胆量,联名上告龙镖借“作保”为由强夺钱财。
据说此事上达了天听,在圣上的震怒下,接手此案的刑部难得高效地判定了龙镖会馆之事,京兆尹肖光因纵容龙镖欺行霸市,遭罢官流放;龙镖会馆的东家张国舅以权谋私,被削职为民,赶出了京城;其余涉案人等或斩立诀,或流放、抄家。
受龙镖会馆案的连累,晋王李仲杨被圣上责令在府中自省,未经宣召不得擅自出府,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赵王因此事大受褒奖,皇帝甚至当着群臣的面称赞:“此子是非分明,行事端正,乃可造之才!”
这几日赵王府热闹非常,二夫人来瞧林侧妃时,正看见女儿带着人在院子里查看一个个打开的箱子,觉得甚是新奇,自然要上前打问一番,“这又是在忙什么?”
林侧妃一边着人清点箱中之物,一边道:“因王爷查实龙镖会馆的事,圣上高兴,前儿个御赏下来不少好东西,王爷让我点算后入库。”
二夫人兴奋地直拍手,道:“我就知道你有福气,圣上果然偏心你夫君,有朝一日……”
“娘!”林侧妃瞪了二夫人一眼,打断她的话头,“以后说话做事都得小心些,别给咱们王爷惹祸。你听说了没有,因为龙镖会馆的事,晋王可被圈禁在府里,还不就是他那不成才的舅舅给招的是非。”
“好啦!放心吧!”二夫人讪讪地应承道:“我回头和你爹也说说,做生意归做生意,一定别给咱女婿惹事!”
林侧妃嘱咐完母亲,又从御赏之物中选了一幅累金丝点翠红宝石头面,让人换个匣子装了。
二夫人不解:“你这是准备送人?”
林侧妃点头道:“李相府上的四小姐明儿个生辰,要在府里办芳华宴,说是只请些亲近姐妹,人家下贴邀请我,总不能空着手过去。”
“我的儿,你如今真是事事妥贴,竟连李相府的人都认得了。”二夫人赞道。
“我们做人妻妾,总要为夫君着想,李相是群臣之首,和他家攀上,有百利无一害,那家四小姐虽是庶出,不过听说颇受疼爱,上回宫里游园,我与她见了一面,倒是谈得很投机。”林侧妃不免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