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片刻,林与欢突然拊掌大笑,“我这笨脑子,忘了马大小姐的爹是咱西北最大的官,谁敢受这案子呢,回头还不得判我个扰官之罪。”
“林姑娘,您有王爷撑腰怕什么,咱们王爷他爹可是大周皇帝,跺一跺脚,地动山摇。”马芜并不示弱,同林与欢认真拌起嘴来。
“说的也对哦!”林与欢故作恍然大悟,“那马大小姐说说,都护和皇帝,到底谁的官大?”
大概看出和林与欢打嘴仗,输的只能是自己,马芜再懒得理她,自去到马英房前,道:“姐姐,你既已回到靖远,难道不该去瞧瞧咱们老夫人?这是做儿孙的本分,如今反倒叫老夫人来寻你,你便再不愿回家住,也总得露个面吧!”
“妹妹,我有我的难处,这马家我断不会回去了,你何苦这样苦苦相逼?”屋里的马英终于开了口。
“姐姐,有什么难处不能和妹妹说吗?”马芜都快哭了,“你上回跟王爷跑掉,老夫人,还有我爹、哥哥他们虽是生气,可也没舍得骂你一句,听说你已回来,全家人都高兴坏了,庆幸你迷途知返,我们都是为你好,为何你这般不通人情!”
林与欢冷眼旁观,除了同情马英有苦不能说外,也觉得马芜这打手当得着实可恶,不过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可没兴趣插这个手。
给樱儿递个眼色后,林与欢对手下人说了声:“都看好我的门,别给人踹塌了。”随即便自回了房。
马芜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又过了一会,王大夫带着小针儿上了门,林与欢同樱儿一起到院子里迎客,见到小针儿自然又是一番亲热。
王大夫在一旁很不过意地道:“林姑娘,听说我们马英现在住您这儿,又打扰你们了。”
“王大夫您别客气!林与欢笑道,让樱儿领着他们去见马英。
这回马英总算开了门,见到师傅和师妹,止不住哭了起来。
林与欢正带着樱儿在屋里各忙各的,小针儿突然跑进来,拉着她的手,指了指外面,林与欢知道这是有事,便跟着来到院里。
马英和王大夫此刻皆站在外面,王大夫瞧见林与欢,犹豫了片刻,上前作了个深揖道:“林姑娘,在下孑然一身,膝下也就这两个女徒弟,可惜都是命苦,今日在下豁出这张老脸,求林姑娘帮个忙。”
“王大夫同,有事尽管开口。”
“家中高堂突发急病,在下需回乡服侍几日,只这一路奔波,带着小针儿实在不方便,在下原想着让马英给带两天,可她如今也靠着你们……”
林与欢笑道:“这倒也无妨,小针儿留下便是,王大夫放心,有她师姐照应,还有我们帮衬,不会出什么事的。”
王大夫甚是难为情,一个劲地道:“在下真是厚着脸皮了。”
这边樱儿安慰道:“王大夫,小针儿可爱,我们都喜欢着呢,您把她交给我们是对的,我们一定照应得好。”
小针儿就此留下,待依依不舍地送走王大夫,虽也哭了一场,好在这丫头是孩子心性,没一会便又乐呵呵地跑到林与欢房里,帮着两人捶背捏骨,玩得不亦乐乎。
大家正在高兴,小针儿突然想起什么,从自己的小荷包里取出两个东西,献宝似地送到林与欢和樱儿面前。
瞧着手中这个堪称波西米亚狂野风,用五颜六色石头串成的珠花,林与欢表示自己实在喜欢得不得了,当即便插在了头上。
樱儿的是个项链,戴上它在铜镜前照了好久之后,樱儿笑道:“针儿真是有心,这便算你给我的添妆,等我出嫁时,一定要带上。”
一旁的小针儿被哄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直点头。
等天色将晚,林与欢便请马英带小针儿一起到堂屋用饭食,只是马英情绪不高,不免带得桌上众人也没什么话,饭毕便各自安歇了。
时至深夜,除了打更之音,几乎是万籁俱寂,塔子街的人皆入了梦乡。
然而,一声突如其来的高吼,瞬间打破黑压压的宁静,“马英,你这个臭娘们,快给我滚出来!”
林与欢和樱儿正在熟睡,猛地被吼声惊醒,都出了一身冷汗,接着便听到何为在一进院里喊:“什么人,大晚上乱叫什么?”
外面的人气焰嚣张,只听有人在叫:“都护府的,查到你们院里有奸细,快开门,官爷们要搜查!”
林与欢示意樱儿不要出去,她自己却飞快地穿好衣裳走到一进院,对何为低声吩咐,“开门吧,不开的话,这些人就会硬闯了。”
这时几个看家护院的小伙子已拿好了家伙什,众人围到林与欢身前,看着何为上前开了门。
很快,一帮官差如猛虎下山般冲了进来,而跟在最后的,林与欢一眼认出,正是马应财家的大公子马元。
瞧着这人双眼通红,酒气醺天,林与欢明白这是喝多了来耍酒疯的,这一回马英怕是躲不过去了。
未待马元发话,他手下的人便开始一间间地搜屋,很快,这些人便闯进了二进院。
何为忙跟上去,拦道:“各位官爷,有事说事,可不带这么进门就搜的,好歹这里也是晋王殿下住所,后面都是些女眷。”
一个领头的官差“呸”了一口,“你这臭东西狗胆不小,想阻官爷办案?不要小命了是不,躲一边去!”
不一会,马英屋里传出小女孩的哭泣,然后便是马英穿着中衣,被人从里面拖了出来。
林与欢仔细观察马英的神色,但见她一脸绝望,尤其是看到马元那一刹那,双眼中射出的几乎是彻骨仇恨,林与欢虽是旁观,也不由得全身发凉。
马元得意地绕着马英转了一圈,道:“想躲?这回看谁能护得了你!”然后转头对手下道:“把她带回去,这么不懂事,居然敢和通敌叛将鬼混在一起。”
通敌叛将?这个罪名可是不小,林与欢一惊,不由脱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马元似乎这才看到林与欢,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冷笑道:“过几日朝廷自有旨意过来,哼,那个晋王猖狂不了多久了!”马元得意地望着院里众人。
一种不祥预感顿时涌上林与欢心头。
官差得了马元指示,拽着马英便往外带走,何为不服道:“马姑娘又没做什么坏事,你们不能抓她!”
他手下的几个小伙子随即也跟了过来。
“让开!”官差吼道,“敢挡爷的道,是不是皮痒想坐牢了!”
小伙子们身上都有功夫,又是四处闯荡之人,自然不会被一两句话吓倒,反而更凑近了几步。
正当林与欢准备出口劝阻,让何为带人退回来时,领头的官差大喝一声,“打!”何为立时也对手下人比个“冲”的手势,眨眼间,两方人马竟在院里打成了一片。
林与欢自忖三脚猫的功夫,不擅长打群架,赶紧退后几步。
马英见情形大乱,趁机挣脱官差束拿,蓦地跑出院子,随后便听到马元跟在后面大喊,“臭娘们,还敢跑!”
一个小小的身影这时从马英屋里冲了出来,沿着门廊便往门外奔。
林与欢赶紧上前抱住她,安慰道:“针儿,别怕,到樱儿姐姐那去,你师姐没事的。”
樱儿也披着衣过来了,林与欢将小针儿一把推给她,道:“你们回屋去,把门关死!”然后也不管樱儿的拉阻,飞身跑了出去。
刚来到院外,还没下台阶,眼前的情景便让林与欢的心“咯登”了一下。
不远处一个巷口边,马元正对着马英拳打脚踢,口中还在骂骂咧咧,而马英此刻趴在地上,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由马元作弄。
“住手!”林与欢跑上前去,怒喝道。
马元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一门心思对付脚下的女人,马英身上已被狠狠地踹了好几脚,虽然外面昏暗,林与欢依旧看见,马英已开始口吐鲜血,而她的右眼早已肿了老高。
见那人跟疯了似的,毫无罢手之意,林与欢再忍无可忍,趁着马元不备,朝着他的后背跺了过去,只听“哎哟”一声,马元一下飞进巷子里,在地上滚了好几下,便疼得“嗷嗷”大叫起来。
“臭婆娘,敢暗算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马元扯着腰坐起,指着林与欢大骂。
林与欢原不想惹事的,可方才一时冲动出了手,看来躲不过这场是非了,于是李小龙上身,迈步到马元跟前,摆出个截拳道的身势,“混账东西,居然敢打女人,今日便让你知道老娘的厉害!”
随后,黑洞洞巷子里便响起男人哭爹喊娘的哀嚎,以及人在地上来回不停摔打的声音,折腾了好一会,终于再没了响动。
林与欢拍了拍手,从巷子里走出来,迎面差点被个人影撞到,那人似乎吓得不轻,一摸腰便跑远了。
这时趴在地上的马英已坐起来,喊了一声:“林姑娘,你快回去,别让人瞧见你!”
“走,一起回去。”林与欢走上前来,试图扶起马英。
“不,你放心,我不会有事。”马英挣开林与欢,“马家一向横行霸道,若听说是你打了马元,必然不会甘休,你便装着什么事都不知道,后面的我自有主张,你不用管了,快回去!”说完马英还推了林与欢一把。
“不行,你在这儿,岂不让别人怀疑你?”林与欢坚持要带马英走。
“走吧!再不走我就喊人了,到时咱俩都不得好。”马英道。
而这时,已有官差陆续跑了出来,林与欢不敢再和马英啰嗦,立时闪到一个暗处。
“快来人啊,马元被人打伤了!”马英突然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