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杨尚宫脸上果然挂着黑眼圈,杨妃忙笑道:“罪过,罪过,那姐姐您先歇着,我这就走了。”
“站住,咱姐俩好久没见,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倒是照一面便跑,”杨尚宫一把将杨妃拉住,“说吧,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
杨妃“嘻嘻”一笑,随着杨尚宫坐到屋中一张软榻上,“姐姐,向您打听个事儿,听说前几日皇后娘娘回宫了,可真有其事?”
“确实,皇后刚回来的时候,贤妃还让我等去为她量衣,说是万寿节要穿。”
“她如今还住坤极宫吗?”
杨尚宫冷笑道:“你这丫头可见是单纯,如今这宫中谁说话算数?真以为贤妃请旨将皇后接回来,是为了让她在坤极宫享福?宫里最西头一个小院,也不知多少年没修过,皇后一回来,便给扔那儿了,”杨尚宫直叹气,“皇后这是疯了,只能任人宰割,若她清醒着,知道自己受这般羞辱,还不得撕了贤妃!”
一旁的林与欢不由自主“啊”了一声,急问道:“皇后娘娘现在人如何了?”
杨尚宫狐疑地看看这个突然插话的仆妇。
“姐姐莫怪,她是以前皇后跟前的老宫女,后来奉旨被放出了宫,七拐八拐地来到我府上,”杨妃笑着解释,“瞧着是个长情念旧的,老跟我提她在宫中旧事,我觉着有趣,便一直将人收在身边。”
“原来如此,”杨尚宫道:“长情念旧倒是没错,只是皇后那事你们最好别沾,我瞧着贤妃绝对没安好心,倒像存心要把皇后折磨死。”
“不会吧,您方才还说,贤妃还叫人给皇后量衣呢!”杨妃表示不相信。
杨尚宫凑到杨妃近前,压低了声音道:“人可是打着鬼主意呢,今日不是万寿节吗,贤妃将皇后拾掇干净,带她出来露露面,不就为在人前卖个好,给自己博些贤名。”
“原来如此!”杨妃叹了一声,“说来那一位还是她亲姐姐,她这贤名,也是假到头了。”
“你警醒着些,贤妃可是将你家赵王看作眼中钉,你让他务必处处小心,”杨尚宫又小声道:“这些人诡计多端着,就喜欢暗地里出损招。”
“多谢姐姐提点,”杨妃点点头,却满不在乎地道,“我家王爷也没做啥坏事,我倒不信,他们还能颠倒黑白不成。”
瞧着杨尚宫说话间又打了好几个哈欠,杨妃不忍再打扰,也不让她送,自己带着林与欢走到杨尚宫屋外。
“这会子女眷们都去了紫宸宫,按我堂姐的说法,皇后十有八九就在那儿,咱们过去吧!”杨妃拉着林与欢的手道。
林与欢瞄了眼杨尚宫屋外晾着的几件宫女衣裳,笑了笑,“等我一会儿。”说罢便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贤妃的紫宸宫,迎面路上便有几位妇人迎上前来,笑着与杨妃见礼。
“各位可见过贤妃娘娘了?”杨妃问道。
一个妇人回她,“见过了,连皇后娘娘也在,方才贤妃娘娘又提到殁了的晋王,大家伙还陪着皇后落了好些眼泪呢。”
杨妃很是好奇,“听说皇后娘娘的精神头有些不好,怎么今日倒也来了?”
“贤妃娘娘心善,知道她这姐姐因为丧子得了失心疯,在圣上面前哭了好几回,才求得了恩旨,接皇后到宫中奉养,”另一个妇人道:“听说皇后得知今日圣上万寿之喜,硬撑着也要来参加,不过我瞧着呀,她如今可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蜡黄,怕是再难恢复过来了。”
“唉,我得去瞧瞧她,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正经婆婆。”杨妃叹道。
妇人们笑着告辞,说要到外廷去,今晚万寿宴被放在了乾正殿的次殿,杨妃正要转身走开,一个落到最后的妇人拉了拉她。
杨妃明白人家的意思,便随着往暗处站了站。
那妇人恭恭敬敬地对杨妃施了一礼, “娘娘,妾身知道王爷是正人君子,我家那位虽官职卑小,却是个知道是非轻重的,他让我在宫里见着您时,一定给带个话,晋王此次平反,其实是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要抹黑王爷,他们捏造谣言,说晋王所谓叛国密函,是赵王派人伪造的,而那个出卖晋王的女人,当日便是您家王爷给安插在晋王府的钉子。”
“我家王爷绝不会干这等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妃一时气得不轻,回头又谢道:“夫人提点,感激不尽。”
“您还是小心些,”那妇人看看左右,“不如就别去贤妃那儿了,这会子那里头正点着合欢香,您这孕身子,闻着可不好。”
杨妃脸色一变,握住妇人的手道:“你的好意,我明白!”
待那妇人走后,林与欢拉起杨妃便准备往外廷走,道:“皇后那儿我自己想办法去见,我现在送你找赵王去。”
“不要!”杨妃站住道:“既然都来了,直接进去就是。”
林与欢气道:“合欢香是个什么阴损玩意儿你不知道?那女人居然想出这么毒的招数,连你肚里孩子都不放过,人家想害你,你何必往人刀口上撞!”
“阿欢,你不知道我脾气,若是到了门口还退回去,不是代表我怕了她,”杨妃哼了一声,“这回我还一定就去了,既然人家等着要对付我,不去还给人落了口实,我还不信,一点合欢便能害了我孩子。”
林与欢小心地扶着杨妃踏过紫宸宫正殿门槛,里面此时已围坐了不少人,林与欢用余光扫视四周,好不容易在众人围聚的某处,发现了面色萎黄的皇后。
“哎呀,杨妃您可来了!”一个妇人兴奋地冲了上来,林与欢下意识地上前挡了挡,才算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一撞。
杨妃故作不觉,对那妇人点了点头,便笑着走到坐在主位上的贤妃跟前,福了福身,“参见贤妃娘娘!”
贤妃似乎没有看到杨妃过来给她见礼,半晌都没理人,反倒很有兴致地把玩着自己的护甲。
林与欢悄悄从后头撑住杨妃。
过了有一会,大概欣赏完了护甲,贤妃这才抬起头来,扫了眼杨妃,冷冷地道:“听说方才蒙赵王不弃,帮哀家教训了一名宫女。”
杨妃挺直腰杆道:“娘娘误会了,那宫女大庭广众之下言行不检,实在有伤皇家颜面,王爷看不过眼说了两句,这宫中之人,我等如何敢教训,不过她未持宫牌擅自出入内宫,触犯宫中律条,被禁军统领当场抓住。”
“好巧的一张嘴,”贤妃哼了一声,转头道:“来人,杨妃以下犯上,公然顶撞哀家这个婆婆,有违李氏族规,给我掌嘴!”
这句话立时惊了四座,林与欢想上前护着,无奈自己不能暴露身份,正在情急之时,有人走上前来,笑道:“娘娘,今日圣上万寿之喜,切不可随意动气,孩子们有错,您该当教训,不过今日这么多人,娘娘稍给她留些面子,瞧着杨妃大着肚子,也怪可怜见的。”
来人身着二品诰命大妆,想是身份不低,旁边早有人在心里替杨妃不服,见有人伸头说公道话了,立时便七嘴八舌起来,还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妇人也过来说情。
贤妃这时坐直身子,“当着各位献丑了,哀家掌管后宫多年,最瞧不得小辈不懂规矩,哀家这性子也急了些,只想着赶紧教好她,既然各位长辈都护着这孩子,今日便饶过她一回,下次再犯,必当重惩!”说罢,斜了眼杨妃,道:“到一旁侍候着去!”
扶杨妃坐到一个靠窗的位置,林与欢特意打开些窗户,还用手帮着扇了扇风,正殿里这合欢香味极浓,贤妃也真是用力够猛。
趁这个机会,林与欢又打量起屋里众人,很快便看出了些许不同。
虽然众家女眷都是来紫宸宫请安的,不过多是跟贤妃说上两句话,便闪到一旁,反倒皇后身边有不少人陪着,几个年岁大些的,眼圈还红红的,说话神态也亲昵不少,可见嫡庶有别,贤妃这名分没上去,受到的尊敬也有限。
看来贤妃再独冠后宫,有皇后在的地方,还是要被盖住风头,林与欢暗笑,贤妃瞧着面上淡定,只怕暗地里早是一肚子火。
那位方才帮忙说情的诰命夫人这会子走了过来,瞧着杨妃面色苍白,便开口劝道:“杨妃娘娘还是出去吧,这屋子里气味不好。”
“韩夫人,多谢您了!”杨妃已开始有些头晕乏力,“只是贤妃命我在这侍候着。”
林与欢猜出来,这位便是韩宝庭的母亲,方才陪坐在皇后身边的便有她。
正在这时,围着皇后的那一群人闪开了一条道,只见皇后远远地走过来,一瞧见杨妃,竟立时哭了起来,指着她道:“还我阿楚!你还我阿楚!”
杨妃还在发愣,没想到皇后猛地冲上前,一把薅住杨妃衣领,便要赶她出去,口中还骂道:“我是皇后,不许你进宫里来,坏人,坏人!”
林与欢忙在一旁扶住杨妃,韩夫人也吓坏了,大声劝道:“娘娘,杨妃有身孕了,您不能这样。”几个人就这样拉拉扯扯,不一会便出了正殿。
林与欢一直在后头架着,总算有惊无险地将杨妃送到了外头。
“快走,贤妃恶毒。”皇后一边作势要打杨妃,一边低声道。
林与欢悄悄挪到皇后身后,“母后,我是阿欢。”
皇后怔了一下,扫了林与欢一眼,突然大叫道:“快走开,我讨厌见到你,还我的阿楚!”
“您不能留在宫里,晚上我来接您。”林与欢低着头道。
“我的阿楚,”皇后又叫了一句,“娘要你回来呀!”再次放声痛哭起来。
韩夫人见势,上前扶着皇后,高声安慰道:“娘娘,方才贤妃娘娘不是说了吗,今儿个圣上便会下旨为晋王平反,您别太难过,千万不要伤了身子!”
趁着混乱,林与欢扶着杨妃赶紧出了紫宸宫,道:“阿玉,我送你去找赵王,快点离开这里。”
杨妃面色越发不好,明显有些支持不住,只能死劲抓住林与欢的手,坚持着往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