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怕我有危险,只是向来圣命难为,我若执意不去,或更一走了之,便是抗旨不遵,亭阳和云阳难免都会受到牵连,而且,”皇后想了想道:“这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得亲眼去瞧瞧。”
“您这是哪门子的好奇心呀,非得叫自己往坑里跳不可?”亭阳公主吼道:“驸马同我说了,这八成就是贤妃和李相国的主意,要将您抓到手心当傀儡,借此扯您的名头帮她招笼人,不行,在宫里您随时都会有危险。”
“贤妃便是再狠,也未必敢做出弑姐的事,何况我如今依旧还是一国之母。”皇后觉得亭阳公主有些担忧过甚。。
“那您进宫以后怎么办?装一辈子疯子?”亭阳公主按捺不住大哭起来,“不行,这女人为了害人,敢喂自己亲生儿子毒药,她怎么可能单对您这异母姐姐起菩萨心肠,您傻呀!”
林与欢也不放心,干脆道:“母后真要进宫,我便扮成仆妇跟着一道,您身边总得有个信得过的才行。”
亭阳公主立时起身,“不用你,阿宝还要人照顾,母后,我陪您一块进宫,回头再带您出来,我看他们敢不敢当着我这公主的面害人!”
三日之后,赵王府里来了一位绣娘打扮的妇人,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她一进赵王府侧门,并未去后院,而是直接由管事领到韬光阁,而此时,江尚已早早等在门外。
见到来人,赵王着实皱了半天眉头,才问,“你居然没跟李楚走?”
林与欢回道:“我原准备接了婆婆和儿子她们一道离开,只是我婆婆死活不肯,说是王爷让她跟阿宝留下做人质,她得信守承诺。”
赵王给气笑了,“合着怪到我头上了。”
“不敢怪王爷,只是我婆婆如今被扣在宫里出不来,”林与欢面上尽是焦急,“这都三天了,还没一点消息,我家大姑子原本是陪着她一道进宫的,没料刚到宫门口便被挡了驾,还被安个‘大不敬’的罪名给禁了足,我等无计可施,妾身想了,只能来求王爷您。”
“这会子想到我了,”赵王哭笑不得,忍不住要替自己洗冤,“当日我劝皇后留下,只是不想因为皇后突然消失,让人怀疑晋王的下落,怎么倒成我要她做人质?”
“那您不也说留下阿宝吗?”
“你倒是振振有词,你家都仨儿子了,我膝下也就俩闺女,给我一个不行啊!”
林与欢这回想笑了,“王爷倒是处处有理!”
江尚走到近前,“王爷,晋王妃的意思,是担心皇后安危,想进宫瞧瞧去。”
“这可不容易,”赵王敲敲脑袋,“如今宫中戒备森严,便是我想进去,也难上加难。”
“还望王爷行个方便。”林与欢福了福身。
“你当皇宫是我家开的?”赵王白了林与欢一眼,觉得坏了脑袋的林与欢真比以前矫情多了。
“确实您家开的。”林与欢嘀咕道。
“便是我有办法,你也不许去!”赵王猛地喝了一声。
“为何?”林与欢死活追着问。
这时,一个女人从外头笑着走进来,“林与欣如今是贤妃身边宫女,只要嫂嫂您一进去,人家一抓一个准,回头事情闹大了,可不止您一个人遭殃。”
赵王站起身,上前扶住那女人,责怪道:“没事怎么又乱跑!”
那女人毫不在意,走到林与欢近前,福了福身道:“这一声嫂子该没叫错吧,我是杨氏,赵王的妻子。”
林与欢忙笑着回了礼,“原来是弟妹,我失礼了,冒昧来到您府上,反倒让您来见我,瞧着是有身子了吧!”
说着两个便聊了起来,没一会二人便觉出投机,到后来话题开始深入,竟开讲起妈妈经,你家儿子、我家丫头的,一时将屋里还有两个男人这事给忘了。
赵王咳了一声,道:“阿玉,晋王妃今日有事过来,等以后得了空,你们再好好拉家常。”
“对喽,我怎么就忘了正事,”杨妃笑道:“对不住,方才我在外头也听了一会,听说嫂嫂想进宫去见皇后娘娘?”
“正是,自从圣上下旨宣我婆婆进宫,这好几日也没信传出来,也不知她老人家是好是坏,我实在不放心。”
“这有何难,我倒有一个主意,”杨妃眨了眨眼。
转眼便是万寿节,天还没黑,宗室子弟及有资格赴宴的朝中官员便纷纷往宫里头赶,圣上已有多日未上朝,今日他老人家过寿,众人思忖总得露个面吧,话说好些日子没见周文帝本人,谁心里会没个疑惑。
往皇宫的路上,赵王骑马带着几个随从跑在前头,后头跟着一驾马车,显然坐的是女眷。
“阿欢,待会你就跟我后头,到时候我带你去见我一位当尚宫的远房堂姐,看能不能打听些消息。”坐在车里的杨妃对身边一个仆妇道。
那仆妇从车窗往外探看了一会,“也不晓得今日能不能瞧着人。”等她回过头来,杨妃看到的是一张眉目清淡,肤色黝黑的脸,头上还夹杂着些许银发,一看就是个上了岁数的女人。
“别说,你这一打扮,还真瞧不出原来模样,”杨妃笑道:“没想到江先生手艺这么高妙,随手两笔,让阿欢完全变了一个人。”
摸摸自己的脸,林与欢也乐得不行,“王爷真是有运气,得了这么一位全才,着实不得了。”
“我们王爷可说了,他是捡了晋王的漏。”杨妃掩口大笑。
不一时,赵王府的侍从在外面道:“王妃,王爷请您下车!”
此时宫门口正堵着一大堆人,原来是在等守宫太监一一核对来客身份。
有人见赵王一家过来了,赶紧给让开一条道,有领头的太监忙上前招呼。
“王爷,您今日来得有些早。”那太监笑着道。
“嗯,怎么人都站在这儿?”赵王随意地问了一句。
“奉贤妃娘娘旨意,今日所有进宫人等,皆需盘查身份,以免有宵小之辈混入。”
“那本王也需盘查?”赵王冷哼了一声。
“小的不敢,不过宫里规定,您随身只能带一名仆从入内,还有,不得携兵器之类。”
赵王顺手将腰上佩刀扔给后头随从,道:“王妃有孕,留一名仆妇照应,其余人等都在宫外候着。”
刚往里走没几步,一个宫女模样的上前拦住他们,施了一礼,道:“王爷,好久不见!”
赵王用余光瞄了瞄,“何人在此挡路?”
“王爷好没良心,居然装着不认识妾身。”宫女靠近一些,一个眼风丢给后头站着的杨妃,然后状似亲昵地扯了扯赵王衣袖。
一直扶着杨妃的林与欢差点要乐出来,猜测大概是赵王在宫中惹了风流账,不过杨妃并没有多大反应,只在林与欢耳边悄悄说了一个名字,然后便坐壁上观。
“大胆,这宫禁之中如今都不讲规矩了,哪来这么不知廉耻的宫人,竟敢当众戏辱本王,难道存心想给贤妃娘娘脸上抹黑,还不来人,给本王将这宫人拿下!”赵王厉声大喝,一下子,在场的人全愣住了。
那宫女自然便是林与欣,今日宫中办大事,她知道赵王必会带着王妃入宫,曾听说赵王对这位王妃极是宠爱,林与欣难免联想起当年对自己所受的冷淡,一时忍不住心中怨恨,所以特意出了内宫,跑到外廷,存心想闹腾一下。
自忖是贤妃身边红人,那些来投靠贤妃的谁不紧着称她一声“林姑姑”,林与欣故此胆子也大了,就想泄泄这么多年都没放下的酸意,只没想到,一向低调戒忍的赵王居然当众发火,甚至直接给她难看。
不一时,一队禁军跑上前来,林与欢知道,后头绝对有好戏。
带队的正好是禁军统领张攀,说来此人曾是冯广手下,还同赵王一道喝过酒,自然知道该听谁的,这会子见赵王正训斥一个宫女,上前同赵王见过礼后,便对那宫女喝问,“你是哪个宫的,此处不是内宫,谁许你随意外出?”
“我奉贤妃娘娘旨意,在此等候赵王府杨妃。”林与欣微昂着头,并未把这小统领放在眼里。
“出宫牌子呢?”张攀问。
“……”林与欣一愣,她向来出入自由,内宫还有外廷看门的从没人敢朝她要这玩意儿,何况今日她不过出来站一会。
张攀冷笑一声,朝后头人吩咐道:“带下去,按宫规处置,掌嘴二十。”
杨妃这时开了口,“统领大人处置不公,这宫人公然对我家王爷不敬,该当何罪?”
“这得归宗人府管了,”张攀抱了抱拳,不卑不亢地道:“在下鞭长莫及。”
杨妃很不高兴,一甩袖子,同赵王招呼一声,便由仆妇扶着进了内宫。
到了一处僻静地方,杨妃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林与欢忙将她扶好,免得杨妃兴奋过度,动了胎气。
过了一会,避开众人耳目,杨妃熟门熟路地带着林与欢到了一处院落。
“杨尚宫可在屋里?”杨妃在外头叫门。
不一会,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从里头出来,一见杨妃,立时笑了,“你这丫头怎么来了?倒是装神弄鬼的,我还以为贤妃那头又来人找茬呢!”
“圣上寿诞,我和夫君一起过来的。”杨妃笑答,然后回头示意林与欢跟着进了屋。
“姐姐您方才说贤妃找茬,人家可是以贤德著称,你居然敢诋毁娘娘。”
杨尚宫一撇嘴,“早二年还有点贤德的影子,这会子人家可是走在往坤极宫的道上,哪再有心思装蒜,加上我因着你给划到了赵王那头,更是处处不受待见,就为了万寿节穿的凤袍,这位娘娘折腾得我一宿没合眼,这不刚打一会盹,你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