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早过去了,”林与欢打断韩宝庭的愤愤不平,强忍着没发火,“如今我相公身陷囹圄,哪有功夫同你掰扯什么当初。”
三娘看出林与欢的不耐烦,只好自己出面下逐客令,“我说韩大人,您也是朝廷官员,自然知道晋王现儿今危在旦夕,我家姑娘都快愁死了,正急着到处想辙,这会子真没闲空同您叙旧,要不以后有机会再说?”
韩宝庭挠挠头, “我也听说了李仲杨的事,其实阿欢不必太过担心。”
“韩大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林与欢心里觉得,这个脸上明晃晃刻着“不正经”三个字的韩宝庭实在不讨人喜欢,“我等还得再担心一会儿,不如您忙您的去?”
“哎,阿欢这就太不够意思了,老想着赶我怎么着,说不得我倒能给你指点迷津呢!”韩宝庭说得大言不惭,一副这种小事何足挂齿的表情。
“那韩大人就说说呗!”三娘似乎有些相信韩宝庭的能耐。
韩宝庭清清嗓子,“这朝堂上虽闹得气势汹汹,搞得大家好像同仇敌忾,都恨不得生吞了晋王似的,其实那帮人心里各有自已小算盘,晋王虽是人憎狗厌,不过他若真死了,却可能就此打破各方势力平衡,所以,时机尚不成熟前,晋王死不死得成,还有待商榷。”
“什么意思?”林与欢觉得韩宝庭有些故弄玄虚,“合着都在等黄道吉日啊!”
“大家伙勾心斗角,无非就是为一个大位,前些年是晋王与赵王在争,不曾想圣上老当益壮,后来又得个齐王,这一下可谓三足鼎立了。”
“算了吧,我家李处才不稀罕当什么皇帝呢!”林与欢傲骄地道。
“晋王什么时候学会脚踏实地了?话说他自小跟圣上不对付,让他往东,偏就往西,成人后又长年不在京城,众人皆觉得,越到后头,他继位的可能越不大,”韩宝庭“嘿嘿”一笑,“不过晋王的用处并不在此。”
“韩宝庭,说话不许大喘气!”林与欢怒喝一句。
“好吧,我这就告诉你实话,”韩宝庭拱了拱手,只觉被林与欢这么一骂,自己心下真是爽快得不得了,“其实吧,你那男人不过被当作一层窗户纸,为的是让大家不到最后关头都别撕破脸,而真正势均力敌的,只有赵王和齐王。”
“那个齐王到底什么来历?。”林与欢想不通,一个比阿宝大不了两、三岁的小屁孩,居然能和白莲花一般存在的赵王并驾齐驱。
“一个小毛孩而已,平常很少在众人跟前露面,不过他母亲是贤妃,宫中有分无名的女主人,”韩宝庭笑道:“典型的子以母贵。”
“贤妃不就是皇后娘娘的妹妹?”林与欢不解地道:“她想让自己儿子当皇帝,有没有问过皇后答不答应,这难道不是公然同她姐姐叫板?”
韩宝庭一撩袍子,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道:“世传贤妃不仅貌美娴静,温柔多情,还难得心胸开阔,忍让大度,更是扶老惜贫什么的,宫里宫外可谓无人不夸,更别提万佛寺的皇后也对她多有倚重,试想人家花了十来年养出来的好名声,就只为没事听个乐的?”
林与欢“嗤”地笑了,“我说呀,这种女人能在宫里混得那么好,少不得眼光长远,心有城府,能忍人之所不能忍,必要时心狠手辣,背信弃义,都不带眨眼的。”
“阿欢说得对极,反正我不喜欢这一款的,”韩宝庭眼睛一眯,顺便调戏了林与欢一下,“还是阿欢这个类型深得我心。”
“啪!”一把扇子打到韩宝庭头上,林与欢一抬眼,原来是三娘帮她报了仇,立时一点不留情面地指着韩宝庭大笑出来。
韩宝庭摸摸有点疼的脑袋,继续道:“跑题了,我刚说到哪儿了?”
“李处陪跑,赵王和齐王要干起来。”林与欢提醒了一句。
“原先圣上身体康健,自然喜闻乐见儿子之间的制衡局面,大家也哄他老人家开心,正好趁机权量利弊,选好各自主子。”韩宝庭笑了笑。
三娘好奇地问,“韩大人,既然您早和晋王掰了,那二位里头,您到底选了谁?”
韩宝庭摆摆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道:“如今圣上身子骨每况愈下,说是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众人等得心焦,互相盘算着日子,都觉得再不出手就失了先机,所以这才闹开来,晋王不过是个到点被踢出局的倒霉蛋,谁叫他势力最弱。”
林与欢颇不服气,“我家李处手下雄兵十来万,在西北一呼百应,怎么就成了最弱的那个?”
“这你就不懂了,”韩宝庭觉得,脑袋坏掉的人,果然笨到了土堆里,“若论打仗,那二位王爷自不是对手,可争王位关乎的是政治手腕,你有本事是一回事,最重要的还得看身后站着什么人。”
“你说说,赵王身后站着谁?”
“既然你想听,我便全告诉你,”韩宝许挑了挑眉头,“赵王素有‘贤王’美誉,在京城各部衙都有拥趸,朝中青壮派官员最欣赏他,不过赵王一向为人低调,实力到底有多雄厚,还真是无人摸得准。”
“那我家李处呢?”林与欢突然有些不甘心。
“当初兵部曾是李仲杨的囊中之物,朝中一班正统老臣,看在皇后和朱国丈面上,也是全力支持李仲杨,只可惜圣上一直有意无意地打压,加上这位又是扶不起的阿斗,五年前退居西北,再不肯插手京中之事,算是就此自断了前途。”
林与欢不由面色一沉。
韩宝庭并没注意到林与欢的表情变化,仍旧自顾自说道:“于是贤妃趁机上位,狐假虎威地借了皇后的人脉,同朝中老臣多有往来,又与李相国打得火热,也就这二年,齐王这一派的势力便慢慢壮大起来。”
“这位贤妃果然不凡。”三娘笑道。
“皇后多年住在宫外,后宫之权交给了自己这妹妹,随后便传出贤妃治理后宫有方的美誉,皇后让位的传言年年都有,如今你看,果然是差不多了。”
三娘觉得不可理解,“齐王尚未成年,即便圣上传位于他,齐王也根本无法处理政务,大权岂不是要旁落,难道圣上就不怕太后当权,误了国政?”
“这自然是在圣上能再活个十来年的前提下,到时候齐王早已成人,”韩宝庭摇头叹道:“所以说呢,天家无父子,当初没有齐王的时候,圣上防老大;如今有了齐王,圣上连老大和老二一起防。”
三娘更不明白了,“以前不是盛传,圣上最宠赵王吗?怎么偏心还带一阵一阵的。”
韩宝庭得意地道:“这你就不懂了,上位之人最恨不听话的,更恨随时可以取代他的,当初李仲杨不懂示弱,才为他爹不喜,而赵王倒是很会韬光养晦,只是在朝中名声未免太好,又正值壮年,自然让垂垂老矣的圣上心生忌惮,加上再有个谁吹点枕边风什么的,圣上疏远赵王便是很容易理解了。”
“韩宝庭,赵王到底是怎样的人?”林与欢问道。
“说实话吧,我觉得他当皇帝,比其他二位都合适。”朝宝庭这一回倒说得中肯。
“那我问你,李处的事,到底是谁下的黑手?”
韩宝庭摇头表示不知,“政治这玩意,只讲六亲不认,不过我觉得吧,齐王那头可能性最大,因为贤妃只有当上皇后,她儿子才能成为嫡子,从而增加打败赵王的砝码,而李仲杨和他母后,便是最大的拦路虎,所以你看,皇后果然被废了。”
“你的意思,我们的敌人是齐王一党。”
“那也说不定,”韩宝庭不怀好意地一笑,“赵王也未必没有可能,如今有谁会比赵王更恨李仲杨?所以,也不排除这事是赵王干的。”
“为什么赵王要恨他?”林与欢迷惑不解地道。
“韩大人!”三娘猛地暴喝一声,“天色将晚,您该要走了吧?咱这儿不带留饭的。”
韩宝庭作势看了看外头,“这日头多好,我和阿欢正聊得开心呢!三娘真是不够体贴。”
三娘忍不住翻翻白眼,连敲带打地道:“韩大人,当年您和晋王可谓狼狈为奸,我家姑娘自是记不得你们怎么坑她,我们几个可都心知肚明,如今您倒好,瞧晋王倒了大霉,您是一点不念旧情,不但袖手旁观当戏看,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唯恐不再造出点事来!”
“岂敢,岂敢,三娘误会在下了,”韩宝庭笑着解释:“我方才不是说了,这会子正在各方博弈,李仲杨未必死得了,便是真出了事,也会有人施以援手。”
“韩宝庭,你到底想说什么?”林与欢看出韩宝庭在打马虎眼。
“我的意思是,”韩宝庭贼贼地问道:“阿欢为何不去见见赵王?”
“有什么好见的,”三娘慌忙插了一句,“韩大人出这馊主意,自己不觉亏心得慌。”
“三娘所言差矣,”韩宝庭不以为然地道:“在下觉得,抛开政党之见,赵王仁厚宽和,若他上位,不仅对天下百姓有利,而且也会善待其他兄弟,齐王那头就没甚好说的了,贤妃连自己亲姐姐都算计,何况对其他两位王爷呢。”
“你的意思,赵王他能救我相公?”林与欢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