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的家,我喜欢的人,我的心都在这里。”他的眼中似有什么化为实质悄然流出,顺着二人对视的眼神,一路流进她心里。
他眼中的自己是那么清晰,表情傻的好笑,可慕弈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破土发芽,呼之欲出,根本没有富余的心力去吐糟自己傻不傻的问题。
做了几次深呼吸,慕弈晨才平缓下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假装若无其事地道。“我也会回来的,因为在外吃不饱。”想起那些吃不饱肚子的苦难日子她就胃疼。
陆宁一怔,漆黑深邃的眼中快速地闪过抹心疼,“可以慢慢补回来。”
“必须要。”慕弈晨握拳。“不过等进入实习期,能吃的时间少好多啊!说来师兄你有行医资质,怎么还会从实习期开始?”
“带我的老师要求的,而且跟着他可以学到不少东西,也更容易融入国内的环境。”
“这倒也是。”有些好奇地看着他,“被师兄称赞能跟着学不少东西的老师,一定很厉害。”
呃……陆宁眨了下眼,不知要不要告诉她,想想还是算了,免得说不清。
“他到麻省做过学术交流,在病理学和干细胞研究上都有非常独道的见解,麻省的院长还曾想请他去主持一项相关课题的研究工作,不过被他拒绝了。”
“哇,好牛。”慕弈晨由衷地赞叹,“相比做研究,我更喜欢做手术,脑力劳动不适合我。”
陆宁微微一笑,“他是外科医生,手术做的也很棒,有些人享受着亲手治病救人的成就感,他说那种挽救生命的感觉让人着迷,也让他以身为一个医者为荣。”
慕弈晨整张脸都因这句话而亮了起来,“那师兄呢?享受那种成就感吗?师兄一定救过很多人。”
“还好,没你想的那么多……”看着她整个人都因方才的一番话而生动起来,陆宁却坏心眼的又想逗她。“不过,应该比你多。”
……
陆师兄这是帅不过三秒吗?还是真的特别喜欢逗她?慕弈晨气鼓鼓地睁大眼,愤慨地瞪着他,真是什么感性的气氛都没有了。
“菜齐了,师妹不是要补回来吗?快吃吧。”眼角余光瞄到她红扑扑的小脸上神情纠结地变幻来去,一副想扑上来咬他的架势,陆宁有种想大笑的冲动,但未了避免真把人撩拨的炸毛,他只好努力维持住表面的从容优雅。
她被这一下都要气饱了好嘛!
帅气的俊脸,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先喝点这个桂花玉米羹,清新开胃。”他主动为她盛好羹汤,放到她面前。
“吃鱼吗?这道鱼是店里的招牌菜,味道还不错。”陆宁问。
再多的火气都被他殷勤的举动浇息了,慕弈晨有种还未出力,便一拳挥到棉花上的感觉。他怎么就这么喜欢逗她呢!慕弈晨咬牙切齿地拿起汤勺,心里默默腹诽她师兄这是什么怪癖。
“吃。”她嗡声嗡气地吐出个字给他。
将滑到唇边的笑声咽下去,陆宁挑刺最少的位置夹给她吃。
同桌默默注意二人互动的人,在此刻纷纷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彼此边吃边状似热络地交谈着。
慕弈晨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食不言,寝不语,加之她从来对吃这件事都抱着十足真诚的态度,所以吃饭向来格外的安静认真。
更何况和这一桌关系堪称陌生的高中同学,她真是没什么好聊的。
女同学间不是在炫耀正追求自己的男人多帅多有钱,就是说着婚后家庭生活的锁事,婆媳关系,育儿心得,如何抓住丈夫的心等等;男士们更是胡天胡地吹的天花乱坠,谈钱谈权谈地位谈女人,这几样都沾不上边的则在最后一项上耍流氓,黄段子张口就来。
慕弈晨专心地吃菜,陆宁夹什么,她吃什么,绝对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碗中菜。
不过不多时慕弈晨就发现她师兄挑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貌似连她不吃什么都清楚的很,说这是巧合真是鬼都不信,慕弈晨皱眉,断定是萧云那个叛徒出卖了她,回头一定要找她算帐。
他们这一桌慕弈晨和陆宁是最后落坐的,而且俊男美女坐在一起想不惹人注意都难,何况从开席到现在,陆宁一直体贴地照顾着身旁的慕弈晨,自己半口菜也没吃,不仅让同桌的已婚及未婚女性们看红了眼。
感觉到落在头顶的视线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具有攻击性,慕弈晨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一股极大的怨气扑面而来,将她砸了个正着。
她这才注意到他面前原样未动的碗碟。“你不吃吗?”慕弈晨问。
“在关心我?”陆宁侧头,直视着她。
“嗯。”好说陆宁的出现是帮她解了围的,不关心下说不过去。
明知她这个关心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但陆宁仍旧开心地笑了起来。
笑意染上他的眉目,凭添一股温柔和暖意,点亮了整张俊容,让他看起来格外吸引人。“先前吃过一些,现在不饿。”
慕弈晨这才反应过来,之前遇到陆宁,便应该猜到他是来参加什么聚会的,否则也不会没穿外套的出现在走廊上。
待二人分开后,他回去取了外套,等了片刻,才装作一副寻人的模样找了过来。
他这样做,是怕她太无聊,抑或者因为担心她不合群而落单?
慕弈晨悄悄地瞥过去,乌黑清澈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抿着嘴低下头去,感觉嘴里吃的东西好甜,一路甜到心里去,要齁死了。
慕弈晨这一桌女士较多,大家以吃菜为主,不似其他两桌人菜没吃几口,便彼此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了。
那边呼喝声一波高过一波,没多久酒量不好的已经摊在椅子上,眼神迷茫,满面潮红,只会随着他人的话附和及傻笑。
像是终于发现这边气氛太过冷清,方玉凡向同桌的几人递了个眼色,一同起身往这边走来,每人手上握着个酒杯,意图相当明显。
同桌的人皆非常有眼色的往旁边让了让,方玉凡便大大咧咧地拉过陆宁和慕弈晨一旁的椅子,不怎么优雅地坐了下来。
“头一次来参加同学会的都要先喝三杯,带家属的家属同样要先喝三杯,这可是这几年的传统了,老同学把酒快满上吧。”方玉凡皮笑肉不笑地道,有心为难他们,以报方才的一箭之报。
“是啊,是啊,快满上。”随同方玉凡过来的同学附和道。“这么久没见,大家可都想和你喝一杯呢。”
周围传来几声稀落的应和声,谁都知道方玉凡想干什么,但那又怎样呢?反正被找上的不是自己,何不好好看戏。
柳眉微拧,慕弈晨放下筷子,挺直背脊,端正地坐在位子上,抬头看他。“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喝酒,她倒是把咖啡当水在喝。
“你不会,让男朋友代劳嘛。”他理所当然地道,不肯轻易罢休。
这怎么行!别说陆宁不是她男友,就算是她也不想他喝酒,慕弈晨摇头,“他也不会。”
“这是不给老同学面子吗?”方玉凡脸色倏地阴沉下来,冷声质问。
他们连同学情谊都比纸还薄,何谈什么面子,她巴不得开罪了他,两人再不相往来。
可良好的教养让慕弈晨说不出什么出格的话,只是神色冷淡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不好意思。”
方玉凡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如淬了层冰霜的利刃般,冷冷地戳在慕弈晨身上。
对慕弈晨他真没什么印象,更不记得这个女孩子性格是如此的倔强,如此地不会看人脸色。
盯着她面无表情的小脸,即便说着道歉的话,可那微微扬起的下颔,闪烁着不耐烦的眼神,哪里有一丁点抱歉的意思。
方玉凡想到几天前他回去看老爷子,祖孙俩吃过饭看新闻,看到一则实事报道时,老爷子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爷子没退休前只坐到厅级副职,因为上位时年纪就不小,干了没几年便不得不退了下来,而当年因工作之便认识的不少人还在位上,更有越来越往高处走的。
老爷子指着电视屏幕上闪过的一个女法官说,“这是高院的院长姓肖,夫家姓慕。在外名声虽不响,但圈子里提到慕家又有谁不知道,听说他们有个女儿,年纪和你差不多,貌似以前和你上同一所高中。”
不过慕家将那孩子保护的严实,在外一张照片也没。现在也只不过流出点话头,说那姑娘出国读书,今年刚回国,是个学医的,提起这事的老朋友正想法子看能不能见见这慕家丫头,给自家孙子铺铺路什么的。
老爷子开口时方玉凡以为他爷爷又想感叹自己时运不济之类的老生常谈,便没大注意听,直到听见某个并不多见的姓氏,还有那没有明说却掩盖不掉的家世背景,才精神一振,竖起耳朵听个仔细。
姓慕,和他同所高中,学医,今年刚回国,几项要素加在一起让方玉凡立时想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同学就是这样,不用刻意打听,也会有消息传进你耳朵里。
方玉凡高中时是班长,还没毕业时便弄了个QQ群,平时大家聊天,便会提及班上某某的情况,慕弈晨的消息就是有人无意中在群里说过的。
方家不是什么大家庭,老爷子退的早,儿子、媳妇吃皇粮,位置不上不下,不尴不尬,孙子的工作也是托了关系安排的。
可年轻人嘛,总有点野心,方玉凡自然也不例外,谁不想往高处爬呢!听了他爷爷的话,便不由问了句,“如果能攀上这个慕家小姐,能进正经地方吗?”
老爷子半垂着眼瞥了他一眼,说了四个字。“只高不低。”
权利,总是让人求之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