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键盘清洗起来比较容易。”池钧说,“专为女孩子特别设计。”
“是这样啊?好特别,我喜欢!”吴冬蕾爱不释手,施沅忘形地拍着胸口迭声说:“吓死我了!太好了,太好了!”然后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收敛,感激地向池钧致谢。
他只是微笑着点一点头。
“还好有带小钧哥哥来。”吴冬蕾非常满意,当即买下,施沅提醒她先试用,她笑着摇头:“不用不用,你不是花大的学生嘛!我不怕你跑掉。”
施沅拿出包得很好的赠品,她原本打算让客人选一样,现在索性都给她了。
干脆利落地成交,吴冬蕾从挎包里拽出个鼓鼓囊囊的牛皮信封,上面印有“菁英司法鉴定所”的红字,递过去:“你点一点吧。”施沅也笑着摇头:“不用,你不是校长的儿子嘛!我也不怕你跑掉。”
她是对着池钧说的,说时不假思索,说完才猛然醒悟,对池钧来说她应该是个陌生人才对,不由一愣,可是池钧很自然地笑了,温言提醒她:“这么多钱在身上,一定要特别小心,赶紧找个ATM机存起来,要不要我们陪你去?”
施沅这才释然,一边婉拒一边道谢,双手按在包上小心翼翼地走了,吴冬蕾收回目光,佯怒说:“小钧哥哥啊,要是你不多事,我可以少花一千呢,你怎么赔我?”
池钧拽拽她发辫:“点菜吧你!”
输入卡号后,施沅再三核对户主名字,后面排队的人快不耐烦了:“同学,你好了没有?”
屏幕显示交易成功,她忽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如释重负吁了口气。
才走出银行就接到何洛阳的电话:“你给我卡里打了一万块?你这是做什么?”
“笔记本我卖了,本来就是显摆的东西,不如拿去给阿姨看病。”
“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妈看病百分之七十是医保,剩下是单位报销,就算不报也不用你出钱啊,你在哪?我们在你宿舍下面见?”
“好啊。”她淡淡应了声。
从银行回宿舍不过五分钟的路,远远就看见等在花坛旁边的何洛阳,还穿着拖鞋,一看就是一路疾走狂奔。施沅笑了笑,手抄在兜里踱过去。
他看见她,几大步跨过来:“沅沅,把本子要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买它买得很辛苦,国内很多地方都调不到货的……你卖给谁了?马上打电话给她!”
施沅耸耸肩:“你既然送我了,我就有处置它的权利,跟你买来比是亏了些,但能卖一万已经不错了,小姑娘长得那叫一个甜,也只有这种买家才会只看卖相不管质量。”她把吴冬蕾外形描述了下,想着就此岔开话题。
何洛阳知道笔记本回来无望,咬咬牙拿出卡:“这钱你自己留着。”
施沅却沉下脸来:“何洛阳,你爸妈都有病,在这种情况下你往我身上砸钱你觉得合适吗?”
他无言以对,施沅又说:“你还让我心安理得花你的钱,你这是陷我于不义知道吗?”
他低垂着头,瓮声瓮气说:“医生早就说了,我妈的病不是钱的问题,只有她心情好,才能拖久点,治不治疗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施沅皱起眉头。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父母最需要的不是药,而是一个“儿子的女朋友”,对他们全家来说,这个愿望已经胜过了生死。
“我是真的喜欢你,一直注意着你!如果不是我爸爸突然发病,差一点没救过来,我一定会慢慢的追求你,不会用这么猴急的方式接近你,逼你成为我女朋友,请你想象一下我当时的心情,我一直在我爸的耳边说你最起码要等到我交了女朋友再走吧,他才挺过来的!好几次他都是不行的了,是我们哄他,要他捱到我们搬进新房子,捱到我上大学,捱到读研究生,捱到我谈恋爱,这么一次次捱过来,没想到……”
他没再说下去。施沅看不见他的眼睛,可是能看见他的鼻尖,微微发红。
她伸出手捏他的胳膊:“好了好了,别这样,没事的。你明天还去医院吗?”
何洛阳胡乱点头。
“一起去,大焦的课管得不严。”
送走何洛阳,施沅在神游中回到宿舍,温耀宣看她两手空空,笑:“看来是成交啦?”
“嗯……嘿!你猜买主是谁!”施沅兴奋地扑到她背后擎着她肩膀。
温耀宣花了几秒钟分析,得出结论:“和池钧有关?”
“温耀宣,你也太神了吧……”
“有什么难猜的,你这表情跟你偷拍到池钧那次一模一样。”
“真的假的?”施沅愕然摸摸脸,眼珠一转,鬼鬼地笑,“买家姓吴,长得像瑞丽杂志那些模特,我听她管池钧叫小钧哥哥,不是亲戚也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吧。”
温耀宣问:“吴冬蕾?”
“咦,你认识?”施沅小小吃了一惊。
“也是敏海的呗,考去国画院了。”
这回施沅大惊:“不是吧?我以为她顶多高一高二!居然和我们一样大?”
温耀宣笑着收拾好了包:“我去机房赶图,你去不去?”
“嗯,我赶论文。”
然而到了机房插上U盘,施沅赫然发现自己拷错了文包,写到一半的文章还在笔记本E盘里。
她魂飞天外,赶紧给吴冬蕾打电话,希望她没有一时手快来个格式化。
吴冬蕾的电话关机,温耀宣看着施沅开始泛白的脸赶紧说:“有办法,有办法,我们查查学校网站,应该有校长的联系方式,找到校长一定能找到池钧!找到池钧就找到吴冬蕾了!”时间等于金钱,她飞也似的敲键盘。
被提了一醒的施沅冷静下来,翻出裤兜里先前用来装钱的牛皮信封,在菁英司法鉴定所的字样下有两个电话号码,她拨通了其中一个。
“请问您这里有个叫吴冬蕾的女孩吗?”
对方礼貌地回答没有,也不曾听过。
“那池钧呢?”
温耀宣还在电脑桌前盯着屏幕搓滑鼠,没什么进展,施沅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电话上。
苍天有眼,接线员“哦”一声:“他早下班了,您有什么事?”
接下来联系上池钧不费吹灰之力,在他的牵线帮助下,十分钟后稿子发到了邮箱里。施沅很不好意思,一接到电话,池钧和吴冬蕾饭都没吃完就满世界找有网线的店传文件给她,虽然她再三强调不急,池钧还是一分钟没耽误,让她如何心安理得。
十一点机房关门,施沅琢磨着问温耀宣:“我是不是该请他们吃个饭,或者送个什么礼物表示一下感谢?”
温耀宣噗嗤一声,却只是笑,施沅再三追问才说:“敏海里这样追他的学妹不少。”
施沅啼笑皆非:“我是纯感谢!24K的!”
“怕人家不这么想啊,万一池钧误会,你这不是给他徒添烦恼吗?”
说得也是,有所动作显得居心叵测,无所作为又显得缺乏礼数,施沅纠结一番,无奈地承认,全都怪他是个帅哥,不然哪来这许多顾忌。
如果何洛阳的女朋友是个角色,那么施沅演得很好,只要何洛阳问她去不去医院,她的回答永远都是“去”,从不会空着手,有时炖个汤,有时是切好的水果沙拉,不光给何家人,也给病房里其他病友吃。
学校放暑假了,施沅找到份兼职,在一家外贸服装店卖衣饰,每天6小时轮班制,晚班的话,白天可以在医院护床。
护床的事情不多,主要就是守着,无聊得紧,施沅用写小说打发时间,她倒骑靠背椅,挎包架在椅背上,硬硬的皮革质地正好可以充当桌子,另一边就用胸口抵住,小说写在硬面抄上,回去再输入电脑。往往写不到一页,锁骨下方就顶出一个深深的红印子,有时还会磨破一点皮。
这一切何洛阳看在眼里,并非无动于衷。想再给施沅买个笔记本,她说买来你自己用哦!自从知道他父母的事,她不允许他再在自己身上花钱,即使一起吃饭,她会半开玩笑半强制地把他的钱包抢过来,用自己的钱付账,让何洛阳毫无办法可想。
施沅活动一下酸痛的手腕,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一股异味。
在她察觉到的同时亦有人叫起来:“哎呀,那个谁,快拿盆,你妈妈吐了。”
施沅丢下纸笔,跨过椅子奔到床前,何母还在呕吐着,秽物从嘴里涌出,半张脸都浸在一滩白色糊状物中,她五官扭曲,但不忘给施沅一个抱歉的眼神,不知道是被堵住了喉咙还是因为脸埋在枕头里,她很安静,吐的时候完全没发出一点声音。
施沅从床下拽出塑料盆,把何母的头抬出床沿,何洛阳去接何父,护工有事离开片刻。何母大半都吐在了枕头和床上,对着盆已经吐不出什么。
旁人指点说:“先把你妈妈的脸擦擦。”
施沅接了盆水,拿毛巾擦净何母的口鼻,让她躺在干些的地方,正在换枕头被褥时何洛阳回转,他摸了摸水盆,皱眉问:“你拿凉水给我妈擦脸的?”
施沅答应着,忽然意识到要兑些热水才对,只不过眼下是七月份,所以她想也没想就用了自来水。
果然他极为不悦,说话带了几分责怪:“虽然天气热可是房间里开着空调呀,你没看大家都盖的是棉被嘛。”
她愣了几秒钟:“是喔……我忘了,对不起。”
何洛阳接过她手里的脏被子,急急忙忙去找护士。
施沅收拾好挎包:“阿姨,我去上班了,后天再来看你,叔叔再见。”
隔壁床正在吃橙子的老太太咦了一声:“她不是你们女儿么?”
“是我儿子的女朋友——小沅啊,等一等,让洛阳送你!”何父着急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