岿斗心领神会,大声背诵起来:“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慎微语气平淡,“你方才做到了么?”
岿斗垂目视地,惭愧道:“同门切磋,以和为本。岿斗自觉求胜心切,有违初衷。”
“罚写百遍。”
“是。”
“慎微果然言教有方,难怪能带出这样优秀的弟子。”辨几适时出面缓和气氛。
“修行在于自身。”慎微的目光在香习身上稍作停留,转而平视辨几,那神色已然是冷漠,甚至有清高孤妄之感,似云山澜海的水面下沉显出林立的岩群,棱角分明,看得教人心底一凛,便怵然不敢直视。他素来淡泊,却鲜少露出这般厉色,“你我所做的,不过是锦上添花。”
辨几岂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无论香习表现得如何出挑,也不该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这是自然。身为师兄,岂可越俎代庖。”他巧妙藏住眼底的骇浪。
及至正午。食斋里,弟子们一同用膳,虽无珍馐佳肴,两三碟素菜也吃得津津有味。
“小师弟,你怎么又剩饭,胖师叔看见了肯定要说你浪费粮食。”
我明明还在吃啊……岿斗嘴角抽搐,只得将剩下的半碗饭推到香习面前:“你吃吧。”
香习一声窃笑,又指了指对面慎微盘中的一碟膏煎紫菜,夸张地咽了口口水:“师兄,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也不吃吗?”
慎微默不作声,将菜碟推到她面前。
“嘻嘻,多谢师兄!”香习将紫菜拌在饭里继续狼吞虎咽,嘴里含糊不清说道,“师兄你的饭菜几乎没动,果然闻着香味就饱了吗?是不是快要成仙的都这样啊?可我看其他几个师兄也都吃的不少啊,他们的境界还不够吗?”
“食不言,寝不语。”慎微冷声打断她的长篇大论,瞥了一眼她不雅的吃相,愈发相信她是投错了胎。
“每天吃这么多,还是瘦得一把骨头,肉都长哪去了?”岿斗嘀咕道。
“当然是长在该长的地方啦!你别看我瘦,该有的——”香习话未说完便察觉到对面一道灼灼的视线,她强忍着大笑岔开话题,“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你较量啊,上午跟你比一场把我饿得吐血了。”
慎微神色一动,突然道:“把手给我。”
香习愣了愣,依言照做,由着慎微两指搭上她的腕,仔细聆听脉象,如他所料——“压煞十四诀在你眼里固然简单,但需要一定的内力,你毕竟法力尽失,招式虽学得不错,然内力未济,频繁变招有损心脉。”他松开手,似兄长般叮咛道,“以后切不可急功近利。”
香习低着头,好不容易抚平自己的心跳,乖乖应声:“我知道了。”
“师兄,我想……香习应该比我更适合参加道术比试。”岿斗鼓足勇气开口,“香习现在与我交手已然不俗,再过一个月必定远胜于我,到时候的八仙论道——”
“你傻了吗?”香习猛地一戳他的脑袋,“内力要靠长年的积累,一个月能顶个屁用?”
“可是师兄也很年轻,他还代表甲级弟子参赛呢。我派道术这么厉害,肯定有专门提升内力的捷径!”岿斗争辩道。
慎微直视着他,声音微冷:“道术同于武学,想走捷径必然付出极大的代价。”
“我吃饱了,这就回去罚写《道德经》。”岿斗匆忙收拾了一下便狼狈离开。
“小师弟……”香习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喃喃道,“早知道我就不跟他较劲了,没想到他这么在乎输赢。”她看得出来,岿斗从比试结束就一直闷闷不乐,任她怎样说笑逗唱也提不起兴致,方才那些话分明是赌气才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