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兮越发觉得,这云府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以及所有人笼罩在里面,动弹不得,宛若掉进一沟绝望的死水一般。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却是无人所知道的。
叶沉兮明明记得自己跟武王玩赌约游戏的时候,武王确实提的只是云府的船厂,可并没有说盐场啊!这点她压根就不会听错!在看看那个竹简,有人偷偷的增加了些许语句。
那这人到底是谁呢?以及是谁翻到这致命的竹简,然后交给老爷的?
这其中应该和大夫人有关,但从她表情语气来看,她又不全然知情。那这到底是谁干的,不止是针对叶沉兮,还是整个云府呢!
叶沉兮越想越害怕,抓住衣角的双手开始打抖,心里的恐惧甚至化成汗珠滴落下来。
这个阴谋是越来越大,以前只是单纯的害云旗双腿瘫痪,其后让他在长沙身陷囹圄,之后在闭关市之前假借烧马场来挑唆云旗和大家的关系。叶沉兮和云旗一直认为都是大夫人干的,不然为何都次次针对云旗。可是现在叶沉兮却不敢苟同了,大夫人如此重视云府的一切,为了这个竹简事情,大夫人更是有种破釜沉舟的气质,怎么还会去想出败坏云府云府的家产呢?
叶沉兮手撑着额头,不断喘着粗气,从她放大的瞳孔,除了恐惧,也有迷茫,更多的是不知如何应对。
这一沟绝望的死水,终于开始惊涛怪浪了。
由于在云府完全不被信任了,除了老爷、大夫人不去理会她之外,连下人都少了趋之若鹜的闲情逸致。叶沉兮一人静静的在厨房做夜宵,以往这个时候,很多下人都会过来学习或者闲谈,而现在,几个下人在厨房外指指点点,然后叶沉兮看了一眼,那些下人就吓得躲闪一边,几下就没影子了。
叶沉兮哀叹一声,开始怀念以往的时光了。
做好了夜宵,她端进房里,而云旗正在读着他的兵书,似乎津津有味的样子。
“别老是看书了,赶紧吃点粥吧,不然会饿坏的哦。”叶沉兮笑道
但是云旗依然不应答,依然只顾着他的兵书。
叶沉兮心冷了一下,但依然鼓出个笑脸,端到他面前,吹了吹,说道:“我帮你吹凉一点,这样就不会烫着了。你看你今晚吃的就很少,然后就很快回房,之后就是一直坐着,要不这样,吃完之后,和你去这府院散散步吧。”
“不用了,谢谢。”云旗翻了一卷竹简,淡淡的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不着急呀,这竹简可以以后慢慢看嘛。这粥凉了就不好吃了,要不我喂你也可以啊!”叶沉兮不为所伤,笑道,然后将碗递到他面前,“你闻闻,可香了啊。你不是老说我不给你做东西吃嘛,我这回可是亲自给你做了。”
“没听到我说话吗?将你的粥,连人一起带走吧。”云旗依然淡淡的说,连头都不抬。
叶沉兮心放佛被刺到了一般,很快就流血了,但是总不能放任云旗不管吧,这做妻子的义务必须要尽的。“好歹吃一点嘛,做粥也是不容易的,也是我一点的心意,我这做妻子的不就是为了服侍你吗?现在服侍到位了,你却不吃,给个面子不是……”
突然手一空,头上立马一股温热的液体倾盆大雨似的倒了下来,很快就迷了眼睛,顺着脸蛋滴滴答答的滴落道衣服。
耳边又传来一阵摔裂声。
云旗厉声说道:“现在你可以满意了吧?”
叶沉兮摸了摸眼睛,一股温热的流质粘在手上,灼热的痛。她默默站起来,宛如一个悲惨的落汤鸡似得。
云旗将粥狠狠的倒在她的头上,温热的粥撒在她的头上,流到脸上,滴落在衣服上,白白的粥,青色的菜叶,红色的肉,懒洋洋的趴在她头上、脸上、衣服上,一旁还有摔成几个花瓣的碗。
“现在可以请你出去了吧?”云旗怒声说道,“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你!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面临变卖家产的境地。我看到我爹将大半的心血一点点的挖空然后再卖出,我的心也在滴血啊!我只恨,为什么那个人是你啊!你为什么会闲着无聊去和武王玩这个赌约,赌约的内容还是我云府的家产。如果说是为了云府的发展,我就无话可说,可是你是为了那个谏大夫的话,有本事你就用你那家产来做抵押,别拿我云府做你游戏的筹码!”
叶沉兮默默的走出房间,宛若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毫无思想,眼神呆滞,如果不是头上、脸上、身上那些冒着热气的粥,还以为真是个死物而非活物。
她身后依然传来咆哮的怒火,“你这个坏女人,真是劣迹斑斑!你跟那个谏大夫的事情,我就不想再提了。我好不容易忍受下来这些压力,你为何还要拿云府的家产来跟武王打赌呢?云府的一切都是你败光的!船厂,盐场都会被收去,你还不满意,你还想要什么啊?你为什么不把全部家产都拿去做赌约的条款呢?你要逃离这个家,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缺德,整到云府所有人变成乞丐了,你就高兴了,你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叶沉兮默默的关上门,依然掩不住门内的怒火烧来,“我恨你这个女人!我发誓从来没有哪一天我是不恨你!我恨你一辈子!”
来到厨房,默默的用水洗了洗头发,而头发早已和那些粥混在一起,扯都扯不开,反而落下几串头发。又洗了洗脸,擦了擦身子,似乎一下清冷了不少,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坐在走廊上,靠着栏杆,看着他们的房间,从亮着一直到熄灭,叶沉兮就这样坐在外面,脑子一片空白毫无思绪,裹着身体,哆哆嗦嗦的呆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来,身上多了一个薄毯子,叶沉兮心里一阵感动,看来云旗也不全无那样毫无感情的。可是紫贝匆匆忙忙过来,急切的说道:“现在早饭快要开始了,就差少夫人你了。”
“今天好早啊!”叶沉兮惊讶道。这天才刚蒙蒙亮呢,以往起码等太阳刚出山了才吃的。
“大少爷要走,所以就很早做了早饭,大家一起给他送行。”紫贝急切的说道。
“那这被子……”叶沉兮指了指身上的被子。
“那被子……”紫贝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我见少夫人在这里哆嗦了一晚上,就拿来被子给你披着……”
叶沉兮心里一阵暖一阵凉的,暖的是还有人会关心她,虽然只是个下人;凉的是,这被子并非云旗披上去的。
叶沉兮一坐下,众人一副颇为惊讶的眼光看着她。叶沉兮也看看自己。天啊,身上的粥都干了,混着青菜和肉,死死的搭在衣服上,成风干状,那想必自己的头发都已经被粥黏成一团又一团,又被青菜和肉装饰了一番。这等奇形怪状,能不惹人惊奇吗?
“芃儿,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二夫人惊讶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叶沉兮心里发酸又发苦,下意识的看看云旗,而云旗正泰然自若的吃着粥,毫不理会一旁尴尬的叶沉兮。
叶沉兮也不知如何作答,倒是大夫人轻描淡写的说:“这不是挺符合芃儿的形象吗?就如同她的为人一样,这般的邋遢却不知修理下。在这么下去,有失云府的颜面,让别人耻笑。不过我们这么批评,芃儿一般都是毫不在意,甚至越来越铤而走险。”
“行了,芃儿这样又不是第一次了。不必理会她!”云仲庭意味深长的呵斥道:“现在鹰儿要去执行武王的命令,很快就走了,能不能安静的吃个早饭,为那破货值得吗?”
叶沉兮一听,耷拉着脸,默默的吃着饭,原来她在众人眼里,与破烂的玩意儿无异了,如果不是少夫人这个名头还在,有点名义上的意义,恐怕早就扔垃圾桶了。
云鹰没有理会叶沉兮这般窘相,似乎一副轻蔑的样子,即使这样,叶沉兮依然觉得冷意凌然。
“这次接到命令,要我快马到石门那里等候前方来的信件,情况紧急,需要马上出行。”云鹰淡淡的说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叶沉兮脱口而出,立马感觉到周围人传来的怒意,以及不屑的眼光,还是乖乖的低着头吃着粥。
“那这次你要去几天呢?需不需要带多点衣服?这些我让九娘帮你打点吧。”大夫人焦急的说道。
“这倒不用,快则五天,慢则十天吧。”云鹰边吃边说道:“毕竟也不知前方送信的人何时到来,由于事情紧急,所以得马上出行。”
云仲庭说道:“这么久啊!还是让九娘帮你打点行李,这样也方便你……”
“我吃好了。”云鹰站起身来,走向门外,摆摆手,“不必多此一举。”
再过后不久,便听到一声马叫以及奔腾的马蹄声。
大家陷入一片死静当中,不知过了多久啊,大夫人才哀叹一声,“给他准备的新衣服,都没有带去。本想今天给他试穿一下的……”
其后几天,家里又来了一些达官贵绅,谈的无一例外不是关于贩卖船只或者盐的事情,原本可以卖个好价钱的,可是云仲庭万分焦虑,担心保不准哪一天这些船厂啊盐场啊都会被武王收走,连渣都不剩下。
除了贩卖这些船只还有盐之外,连制作材料什么的,都列入贩卖范围,价格都以极低的成本价卖出去了。
每卖出一样,云仲庭都如同拨了一层皮,几乎都见到里面血淋淋的骨头,只怕再过一会儿,连骨头都被吞噬光了。见这些达官贵绅,云仲庭表面上都是谈笑风生,说得龙腾虎跃,背后里痛心疾首,抱头痛哭。而那些人问及原因,他总是说效益不好之类的,总不能说是怕打赌输了,家产就被武王收走吧,财富可以没有,但脸皮一定要争够。
终于有一天,云仲庭送走了这些达官贵绅,待他们远去之后,他摇摇欲坠,体力不支的晕倒在地上。过了不久,幸好叶沉兮正好经过,将云仲庭搀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急忙去喊人过来。
大家忙进忙出,端茶送水,送汤端药,一时热闹起来,只不过这个热闹,却是万分的悲凉,放佛是在白皑皑的冰山上烧着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