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兄,这次之事要麻烦你和两位天师了。这段时间父王把一些军营管理的琐事交给我处理,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恐怕我免不了一顿责罚啊。”
一边说着,世子朱高炽一边带领着自己的好友和据说从应天府请来的两位天师前往辎重营的库房。一路行来,朱高炽详详细细地说明了一下这半月来军营里面发生的怪事。他虽为燕王长子,可因为先天患有腿疾,只能处理一些公文往来的杂务。在半生戎马的燕王心目中,远不如那个可以跟他一同上阵杀敌的二儿子朱高旭来的亲近。
可毕竟身为世子,军伍之事做不来,至少可以处理一些军政后勤方面的小事,同时为他日后能接手北平府军政,或多或少的打下一些基础。但是,最近这半月来发生的怪事,却让这位世子殿下伤透了脑筋。鬼神之说一直是军营之中的大忌,可无论怎么往下压,这事最终还是闹大了。
“高炽,你且稍安勿躁。我这两位朋友是颇有道行的玄门中人,只要有他们在,这次之事定能手到擒来。”苏阳语气不急不缓,给人以安心的感觉。“更何况,我身后这位小兄弟可是身怀怀异禀,不管什么妖魔鬼怪,都难逃他的法眼,是不是啊小易?”
“啊?啊?额对,对,没错!”
在苏阳身后帮着推轮椅的白小易这是第一次进军营,一时间被这雄壮的军威和峥嵘的景象震慑住了。听到苏阳问话,才稀里糊涂的应答道。
“世子殿下您放宽心,阳哥儿拜托的事,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办好。就算我不行,不还有我那便宜师傅呢么。”嬉皮笑脸的白小易斜睨了一眼在他们身后一直摆弄着司南看这看那的的老道士说。
朱高炽微微一笑,转头跟那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搭话道。
“刘仙长不知看出了什么不妥之处?高炽对这玄学中事颇感好奇,还请仙长多多赐教。”一边说着,行动不便的年轻人一边尽力躬身施礼。毕竟在他眼中看来,这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才是苏阳口中真正的捉鬼天师,而那个看似市井无赖的年轻人,估计也就是个跟班的。
“咳咳,这个嘛,贫道暂时也不好说。通常说来,这军营重地,应该是煞气最重的地方。这些见过血的杀生刃也不少,加上这么多轻壮士卒身上的阳气,不应该出什么阴秽之物。听你方才说,还有人被那东西撞伤踩踏,那就更加难办了。能在这种地方聚拢型体,以阴气伤人的……恐怕不好对付啊……”
看着老道士面露难色的样子,朱高炽才放下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可一旁的苏阳和白小易却知道,这老家伙又是在装神弄鬼了。说得越夸张,等事情解决后就越显得自己多么道法精湛、能力超群。
一行人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事发地点,辎重营用来存放货物的库房。现在这个地方已经被戒严了,自打魏铁山那十几个人出了事之后,这地方就成了一块军中的禁区,没有哪个士卒敢大着胆子走进五尺范围以内。就连前两天那次意外留下的痕迹,都没人敢去清理。这却给白小易一行人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可以更加清晰的寻找线索。
刚走进这个范围,老道士的司南就开始不正常的跳动。等到了库房附近的时候,司南上的磁勺已经像风车一样发狂的旋转起来。看到这幅景象,刘伯温微微皱起了眉头,面带焦虑的看向了苏阳和自己的徒弟。苏阳毫不在意,只是淡然的把玩着手中的两颗棋子。而白小易则是看出了师傅的意思,恐怕这次遇到了硬茬子了。
一旁的朱高炽并未察觉其他几人的不妥,依旧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这个库房里的物品还有最近发生的那些怪事的详情。老道士对着徒弟使了个眼色,白小易随即放下包裹,努力的睁大眼睛,用他那天生的阴瞳仔仔细细的查看起附近的状况来。无论是用来通行的小道,还是那面战马冲出来的城墙,就连魏铁山被战马踩踏留下来的土坑都没有放过。仿佛一只猎隼一般搜寻了半柱香的时间,白小易两眼发花的跑了回来。
“臭小子,看出什么没有?”老道士老神在在的询问自己的徒弟。
“的确是有点不妥。虽然很淡,可是这条穿过辎重营的道路上,那面紧挨着的城墙上,还有这间库房的门上,都有残留的阴气。看来的确是有阴秽之物在此作怪了。”白小易顿了顿,凝视着那间紧闭大门的库房说:“尤其是这里,在我的眼睛里,简直是阴气缠绕,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房子里涌出来一样。”
“哦?!”
朱高炽惊疑不定的看向了库房,悄悄躲到苏阳身旁,轻声询问道。
“白兄弟,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很厉害的鬼怪对不对?”
“差不多吧,我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白小易看了一眼苏阳,见俊秀儒生只是冲着他微笑,一时也搞不明白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好像整件事对他来说就跟厨房里闹耗子一样轻松。“世子殿下且放宽心,有我们师徒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在话下。你跟阳哥儿且退后几步,看小爷我为你们捉鬼降妖!”
说罢,白小易从包裹内翻出一面杏黄旗和几张道符。然后走到库房门前,手掐道诀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哗啦一扬手,四张道符应声贴在了木门之上。紧接着年轻人脚踏罡步,身形晃动,猛地怒叱一声。
“急!”
手中的杏黄旗嗖的一下脱手飞出,竟然没有任何支撑的,立在了库房门前的地面上。紧接着少年点燃三株‘问路香’,静静地看着杏黄旗的变化。
朱高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有人在他面前使用道法,好奇心的驱使下,年轻人拄着拐杖向前挪动了几步。可突然他被坐在轮椅上的苏阳拉住了手臂,示意他不要过去。朱高炽对这位好友十分信服,只得推着轮椅,退后到了旁边的兵器架子附近。
而一旁的老道士,则是默默的掏出了三张五雷符掐在指尖,凝神戒备着木门,一旦出现什么异状,他也能及时出手救下自己的徒弟。
眼看着三株‘问路香’已经烧了一半了,突然库房内传出一声凄厉的马嘶,紧接着木门上的符咒突兀的燃烧了起来。插在地上的三株‘问路香’噗噗噗三声应声炸裂。原本停止在地面上的杏黄旗,则在一股大力的驱动下,嗖的一下冲着白小易的面门激射过来。少年稍一晃神,随即一个侧身,堪堪躲过了飞射过来的旗子。
眼见得出师不利,少年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慢慢凑到自己师父身边,低声询问道。
“我说便宜师傅,接下来咋办?看这意思,里面的东西不想好好跟咱们谈了。”
老道士凝神思索片刻,低声回答道:“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不能?”
“没错。依我来看,可能这里面躲着的,可能真的是几匹战马的魂魄。这类并无多少灵智的畜生一旦成了鬼物,就会变得蛮不讲理,完全凭借本能行事,又怎会对你我这等捉鬼的道人好脸色呢。”
“那该如何是好?难道要出手直接把它们打个魂飞魄散?”
“这倒不用,这几匹畜生也并无害人之心,恐怕就是出于本能守着自己的底盘而已。既然是烈马,那就用最原始的方式,抓住它驯服了即可。”
“我说师傅,您老的心是不是太善了,不就是几匹战马么,反正都死了,几张雷符下去,一了百了嘛。”年轻人十分不解师傅的这种善念。
“臭小子,你不是军人,自然不知道战马对于军人来说的宝贵。虽然它们只是畜生,可对于上阵杀敌的骑卒来说,这每一匹马,可都是他们的媳妇。”
“媳妇?!”
老道士看着一脸痴呆像的徒弟,无奈的摇了摇头:“在那个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太阳的战场上,只有身边的这些战马,陪着那些士卒南征北战,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眠的长夜,闯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鬼门关。即便只是头畜生,可它们对于这些驾驭它们的士卒,却有着家人一般的感情。”
老道士眼神迷离,似乎回忆起昔日征战之时的往事。
“我不止一次见过,那些铁骨铮铮的骑卒,那些断胳膊断腿都不会吭一声汉子,却抱着自己死去战马的脖子哭的撕心裂肺。更有无数次大战结束后,战场上那些幸存下来的战马,守候在自己主人的身边嘶声长鸣。”老人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所有的生灵都是平等的,都应该得到尊重。更何况,是这些陪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媳妇。”
白小易听着自己师傅的唠叨,默默的点了点头:“那您看这接下来怎么办?”
“我看可以这样,我们用红线拉起一张大网,然后趁着现在阳气重,把里面的鬼马逼出来。只要能捉住他们,就可以借着阳气慢慢耗尽它们的阴气,等它们平静下来,我们就可以替它们引魂上路了。”
“替畜生引魂?我说师傅,这能行么?”
“哼!在道爷我眼中,就没有不行的事儿,快点准备,今天师傅给你露一手。”
说罢,在苏阳和朱高炽好奇的目光下,师徒二人翻出好几捆红线,借助附近的树木和旗杆,在库房门前凌乱的编织出来一张巨大的捕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接下来就看二位天师,如何活捉这几批鬼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