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白发男子用一块绘制了殄文的布,将那具散落的尸骨装了起来,背在身后。
还没等白小易回过神来,刘伯温和全真教的陈真人一骨碌身爬起来,快步走到白衣人身边,毕恭毕敬的行礼道。
“见过无先生。”
白发男子也不回答,只是微微点点头。随后将脚边的箱子推向两个老道士,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这个,你们处理。”
“唉,我去!这他爷爷的也太大架子了吧。就算你是什么天机阁出来的,就算你道法高强,也不至于这么拽吧!”
白小易心里一个劲儿的嘀咕,看着师傅他们毕恭毕敬的态度,他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好歹师父他们也是一把年纪的前辈,看他的样子也应该有点做晚辈的样子,怎么每次出来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天机阁宗主了不起啊!想到这,白小易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没好气的说道。
“诶诶诶,那个穿白衣服的,你谁啊?”
他本以为这么做能给白头发的一个下马威,也帮师傅他们争口气。可结果,白发男子正眼都没看他一样,当他是空气一样视而不见,径直走去张子玄那边。反而是刘老道突然一个暴栗敲在自家这个惹事的徒弟头上,破口大骂。
“混小子,你给老子闭嘴!”
白小易被这一下打的七荤八素,眼前金星乱闪。而他那便宜师傅却点头哈腰的跟白衣人赔不是。
“无先生见谅,劣徒无知,冲撞了先生,还望先生海涵。”
白发男子看着师傅,冰冷的说道。
“小道士,我告诫过你不要参与此事,否则你的命数···”白衣人还未说完,师傅便打断道。
“无先生,刘某决意如此,请先生体谅。十年前,感恩先生相助,帮刘某假死避祸。可刘某苟活了十余年,如今想做点不枉此生的事,先生大恩,刘某只有来生再报了。”
“也罢,你即寻死,我也不便阻拦。”
白发男子转头看向白小易,不咸不淡地说道。
“这东西是你徒弟?”
白小易脑中立刻如同煮锅一样咕噜噜的一团沸腾。
“你大爷的!什么叫东西啊,小爷不是东西!额…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
虽然他心里几百个不乐意,可是唯恐师傅发飙,只能忍气吞声的瞪着白发人发狠。
白发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年轻人许久,突然抬起左手,虚空一抓。白小易就感觉一股铺天盖地的巨力袭来,全身经脉都被封闭住了,像个木偶一样被硬生生抓了过去。就这么离地三尺的浮在半空,脖子上挂着的勾玉缓缓地飘了起来。
“哦?原来是你,有趣,有趣。”
白小易终于在白发男子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表情,这次是一种莫名的玩味。
他一挥手,年轻人便跌落在师傅怀里,浑身酸软的瘫了下去。这下他算是彻底老实了,眼前这位爷惹不起,从就这一手来看,他碾死自己比碾死只蚂蚁都容易,还是少惹为妙。
“呵呵,吴先生见笑了,这个混小子,正式我新收的徒弟。”师傅陪笑道:“想来,此子与先生也有几分渊源,在下倍感荣幸啊。”
“哼,也不算什么渊源,只是当年顺手罢了。”白发男子突然话锋一转:“这箱子东西,是你们的因果,自行处理吧。”
“是,是。”师傅他们点头应是。
白衣人也不与他们多说,径直走到张天师那边。用脚踢了踢只剩下半条人命的张子玄,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真麻烦。”
说着,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粒丹药。身手虚空将张子玄托起,右掌一翻,丹药便直接飞进浑身黑气缠绕的张子玄嘴内。紧接着他指尖飞点,转瞬间便化解了张天师体内的阴气。眼看着张子玄逐渐恢复血色,白发男子随即停下了手,面无表情的站到了一旁。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张子玄醒了过来,当他看到身边的白发男子时,先是一愣,紧接着爬起身,躬身行礼道。
“龙虎山张子玄,见过吴宗主!”
“免了。”白衣人面无表情说道:“下次注意点,这‘地眼’上凝聚了一颗聚魂珠,弄不好会要了你这条小命。你死倒是没什么,若是让那丫头伤心了,可有的我烦了。”
张子玄听完,面色一红,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多谢宗主相助,子玄大意了。”
白衣人点头,随手将一颗漆黑如墨的珠子扔给鬼王。
“这东西对你无用,但送给那丫头倒是不错,拿去玩儿吧。”
白小易心里就奇了怪了,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欠打呢,跟张天师这这个级别的人说拿个珠子去玩儿?他到底什么辈分的啊?
“内个,内个什么。”张天师面色为难的张口说道:“无宗主啊,那件事儿怎么样了?”
白衣人一脸玩味的盯了张天师许久。
“你那事儿?等这边处理完了,去天机阁等我。”
话音刚落,他也不等别人搭话,身形扭转着,瞬间飘进了密林中。那犹如鬼魅的身法,仿佛幽冥中游荡的鬼魂,扭曲着拖曳着影子就这么消失了。
“高阶的鬼步啊,无先生真是深不可测。”
身旁的刘伯温轻声呢喃着。
几个时辰后,众人将一片狼藉的战场清理完毕,一行人带着满身伤痛的和疲惫的返回了独石口。
是夜,趁着大家疗伤休整的档口,白小易终于忍不住围在师父身边不停地发问。
“嘿嘿,我说便宜师傅,今天那个白头发的无心到底多强啊?怎么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老道士像看白痴一样瞥了徒弟一眼,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含糊着说道。
“哼!你自己去问他们啊,我怎么知道。”
白小易扭头看了看在那旁树下翘着二郎腿喝着小酒的张天师,不由得摇了摇头。问他们?呵呵,能告诉我才是有鬼了。
这时候,全真教的陈真人笑呵呵的踱了过来。
“呵呵,小家伙,无先生可是大有来头啊。”
“哦?还请陈真人告知。”
“呵呵,说到无先生,他本名没人知道,只知道熟悉他的人都叫他‘无心’。”
无心?呦呵,这名字倒挺贴切,看他那样子还真是个无心之人。
“别看他貌似三十多岁,可他实际的年龄,绝对超过你我的想象。贫道第一次见他,还是我刚入门的时候。那时候我才五六岁,而那时候的吴心,已经是我师父丘处机真人口中的前辈了。”
“不是吧!他爷爷的,那他还不得上百岁了?”
“上百岁?我看不止。”一旁的刘老道终于忍不住搭话,“记得在天机阁那会,我也见过几个上百岁的老怪物,从他们口中得知,无先生似乎楚汉时期就已经存在了,我曾见他拿着一块异常古朴的玉佩呆坐,像是在回忆什么人。那块玉佩,可是地地道道的西周物件儿。”
听到这,白小易的脑袋就是一阵阵的迷糊。那岂不是说,这个无心,能有上千岁了?!那他还能算是人么?
“呵呵,伯温兄说的不错。先别说无先生的出身来历,光是他那一身鬼神莫测的玄门法术,加上渊博犹如浩海的知识,就远远不是区区百年可以学成的。”
“唉,我说混小子,你就别乱打听了。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你想想,连天机阁的人都对无先生礼遇有加,可见他的身份有多么可怕了。”
白小易细想一下,不禁汗毛根都炸了起来,不错,这人来头太大,还是少打听为妙。
“那,你们所说的那个什么‘鬼步’还有什么‘地眼’又是什么东西?”
“咳咳,还算你小子有点眼见。那鬼步,相传源自上古巫族,跟大禹王所创的禹步同出一脉。不同的是,禹步踏的是天罡北斗,对应着周天星位,以星力和地气遇敌施法。而那鬼步,则是将阴气汇于脚底,借助地脉中阴阳二气的流动而行。无踪无迹,犹如鬼魅。风还有个动静,可是气脉流转,人眼又怎能捕捉。这门绝学,道爷我只见过寥寥三五人用过,而身法最高明的,就是无先生了。”
“呵呵,伯温兄说的没错,就连我全真祖师,都无人可以使用如此高深的步法。纵使这禹步练到如火纯清,也与那鬼步天差地远,难以望其项背啊。”陈真人稍事沉默,接着说道:“但是那个‘地眼’贫道倒可为世侄解释一二。”
“所谓地眼,就是一定区域内阴气聚集的地方。这个范围很大,可以是一片山脉,也可以是一座都城。这个地眼若是平常也并无特别,天地阴阳二气必然有汇聚散发之所。就好比风水堪舆中所望的山中聚阴池和阳穴,都是天然形成的。但是,一旦地眼处有人枉死,或者汇聚了过多的阴魂,那这里就成了凶地,被其困住的阴魂不但无法进入轮回,反而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最终,甚至可以成煞。”
“煞?这又是个什么东西?”白小易被一个又一个出现的新鲜词汇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个混小子,道爷不是让你平时多看点书么?连什么是‘煞’都不知道?”
年轻人很无辜的望着师傅,心里说,你大爷的,小爷整天被你当孙子一样使唤,还要练功,哪有时间看书啊。再者说,就小爷那点墨水,那些道家典籍,看得懂才有鬼了。
“算了,为师就从最基础的跟你讲起吧。”
“说起这个问题,就要从什么是魂魄说起。魂魄,神灵之名,本从形气而有;形气既殊,魂魄各异。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也。”
“这意思就是说,这个魂魄是随着人的肉身和灵气而生,人的形貌灵气不同,这魂魄也就不同。附在肉身上的就是魄,而附在灵气上的就是魂。”
“俗话说三魂七魄。这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人魂’。而七魄,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分别对应着人的喜、怒、哀、惧、爱、恶、欲。”
“七魄随肉身而生,随肉身而灭。但是这三魂,随着肉身消亡,天魂归天,人魂入地,而这地魂,却会徘徊在人世之间,等着轮回重聚。这个地魂,就是寻常所说的阴魂了。”
“人死后有七七回魂之说,死后的人,天魂和地魂自然归位,而一缕人魂就要经历七七四十九日走遍生前执念最重的几个地方。等把七魄的力量散尽了,人魂才会转世轮回。”
“可是有的人肉身还未死,或者某些机缘巧合和执念,这个天魂就会离开肉身,成为生魂。生魂虽然也是阴魂的一种,却并无戾气。”
“阴魂本身就是阴气凝聚而成,亡者怨念和戾气越重,这阴气就越浓。那些所谓的厉鬼,就是比较强大的阴魂。魂魄既是阴气,就可以互相吸附吞噬,那么就有了千魂成枭,万魂成煞的说法。”
“混小子,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上千阴魂就让我们这帮道士差点丢了命。若是出现千魂枭或者一只煞,那会如何啊?”
白小易艰难的吞了口口水,他爷爷的,原来这个‘煞’那么厉害,上万魂魄凝聚而成的怪物啊,这要是遇上,那绝对死定了。
“好了,臭小子,跟你说的也不少了,我们去办正事儿吧。”
刘老道和陈真人站起来,向着那口从湖中捞出的铁箱走去。
一众道人围着铁箱,都将符咒和武器握在手中以防万一。当刘伯温身手摸到铁箱的时候,箱子开始出现一阵阵晃动,仿佛里面有什么活物在挣扎一样。众人面色一紧,而老道士却面色平淡的从怀中将附着着常遇春将军生魂的甲片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在箱子上。说来也怪,当甲片出现的时候,箱子的晃动便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