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眼看去,触到了他的眼睛,忽然有股冰凉发冷的感觉,好像有把利刀戳进心窝里。
我之前照镜子的时候是他在偷窥?
“你看见她的身子了?”
博冷的声音很淡,比白开水强不了多少,但是老人的面色大变,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胖秃不敢,属下只是怕她误伤您。”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博冷显然接受了,摆摆手,“准备司仪,伴娘,先办个简单的。等本王恢复本身,再正式操办。”
“办什么?”
“阴婚。”
“不行……”
两双眼,四只眼,还有一只是纯白的,齐刷刷地盯过来。我的舌头打颤得好像不是我亲妈给的,“我……我妈说,他们过逝没超过二十五年,我不能成亲,否则……否则命里克夫。”
“你妈已经投胎转世了。”
“啊?”口水翻涌上来,我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不是我瞎编的,是我在一本书里面翻到的,用朱砂写在黄裱纸上:二十五年后,成婚。
虽然不是我妈说的,意思差不多。我惴惴不安地瞟眼博冷,小心肝扑地差点喷出来,博冷凭空伸手上抓了张黄裱纸,轻轻扫了一眼。
我从纸的后背看,是八个字。
差一个字……
“送夫人回去,两个月后再婚。”
听了前半截,我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听完后半截,我想掐死博冷。
走出大门时,我还不敢相信,回头去看,博冷萎靡地靠在里屋门口,在看头上的月光。他的胸口暗红一块,分明是之前与狼群搏斗受了伤。
“那个,你明天找我……”
我本想关心下他,可是再转头,门口已经没有了博冷,只有黑漆漆的门无情地在那咧嘴嘲笑我。
许是上次的教训,这次博冷没有派人抬轿送我,而是,给了我一匹马。
尼玛,你给辆电动车,我还会骑,给匹马,我会骑吗?
给匹马也就算了,你好歹给我挂个蹬子啊,那么老高,四周光溜溜的,我抓着马鬓爬上去?马不把我啃了………啃了?嘿嘿。
“跪下,不然把你烤了。”我气焰嚣张地指着马头,正想它如果不听话,就踹它几脚。马回头看着我,温柔善良的小眼神,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伸出手,想摸摸它的头,那马张嘴一口咬住我的手,不等我尖叫就“哒哒哒”地跑起来。
这就是送我?把我当成飘带拉着跑?
风呼呼地灌进我的口鼻,我张不开口;尘土飞扬,卷进我的眼睛,我睁不开,只听见,惊呼声追赶声,哒哒哒奔跑蹄声,乱成一片地轰响在周围。
这是送我死,还是送我死的节奏啊?
一声长嘶,马松了口,我被无情的摔在了地上,屁股疼的像要裂开八瓣,博冷冷冷地看着我,“好自为之。”
“你……”灰尘卷入口中,我还没骂出口,太阳这时冉冉升起,破开云层,金灿灿地照下来。
我坐在村口的小槐树前,狼狈地大张着双腿打量四周。
这是王家村?竟然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不过还好,没人看到我。我赶紧站起身,拍了怕身上的尘土,朝村里面走去。
路过村前大槐树坑,看到很多人围着,两个和尚在做法事,超度亡魂;我想这定是为前阵槐老杀死的那两个人做的……我踮手踮脚的来到外婆家,发现门锁着,看来外婆借东西还没有回来……这难不倒我,我包里有钥匙……包?好像落在那辆鬼出租车上了,博冷怎么没给我打包送回来?
正这么想着呢,从天而降的挎包就砸在了我的头上,疼得我“哎哟哎呦”直叫唤,摸摸头上,竟然起了个鼓包。
“太过分了,呀呸!真是大混蛋!”
我恨恨的拎起包包,拿出钥匙,打开门。
手上的阳魂珠又黑了两颗,明天还会再黑一颗,那是我答应的,剩下44颗,我可得牢牢地守住了。
到正堂那里,我学着外婆的样,恭恭敬敬地给黑色神像上了三柱香,然后打了个简单的地铺。博冷进过这个院子,却从未进来这里,这里一定有他惧怕的东西。
我只要乖乖地等着外婆回来,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闭上眼睛,困顿涌上来,我很快进入梦乡。
漫天的雾,很浓,很厚,伸手看不见五指。在雾气中间,有一个身影在前面慢慢地走,仿佛在等着我追上去一样。
我没有动,脚踝似乎被什么扯住了,喉嗓被什么捏住了,我能做的,只有呼吸,急促而不安地呼吸。
“为什么不过来?”
眼前的人头发苍白,干皮裹着白骨,皱巴巴的松树皮脸上缀着几点老年斑,是那个老婆婆,最初救我从冢北逃出来的老婆婆。
她眯着眼走回来,停在距离我五步远的地方,盯着我腕上的珠子。
雾气忽然散去,现出一汪的清明,我看见外婆,背着她的大袋子踏进了一个穴洞。
“快去吧,迟了,就没命了。”
背后一股力击过来,我跌进洞里,落到了一个棋盘的中间,立刻人仰马翻,连棋盘一起摔向地面。
“谁?”
手捏着白棋的老人,穿着藏青的道袍,白发冉冉,瘦削的脸上,隐隐一股仙气。那双眼睛却不够澄澈,浊浊得如被小虾激起的清塘。他很高,比起对面的罗东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俯视我,让我心生畏惧。我缩着头,羞涩地扯平旗袍,盖住白白的腿。
不是姑奶奶我不想站起来,脚踝那里不知有什么东西,我使不上力。
“她就是夏小溪……”
“好个青云老头,你所谓地合作,就是绑了我家外孙女?”忽然外婆冷着脸走到我身边,挥了挥桃木剑。
我感觉腿脚恢复了力气,便立刻爬了起来,躲到外婆的身后,着急道,“不是他们绑的是……”
话还没说完,我惊异的感觉领口一紧,脚底一轻,整个人就飞了出去……耳边呼呼风声不断,再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洞顶上,四周寻不到外婆,身上的旗袍被某怪力扯拽,衣服倒翻过来,露出我皎洁的大腿,还有我粉色的内裤。
我慌忙去扯旗袍,想遮掩点裸露的大白腿,但是旗袍翻卷缠住了我的手,顺杆子似地卷得越发往上。
里面没穿什么啊,再往上卷的话,我就要露光光了!
慌忙之中看到外婆正忿忿不平地盯着对面,又看见两个男人咧着嘴看她的身后,心知有异,转头就见我大露春光的狼狈样子,一手扯着我,一手画了几个奇怪的符,最后掏出张黄裱纸贴在我的脑门芯上。
顿时被解救了,周身一阵轻松,双脚刚踏着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感觉脸上火辣辣地被扇了一耳光。
疼的我眼泪汪汪,还差点撞到洞岩的石头上,随后我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被死死定在原地,只能用愤怒的目光扫过笑得跟捡了宝似的罗东,还有青云。
“你们都看了,得帮她。”
什么意思?我脑袋蒙蒙的还没想过来,青云已经冷冷地拒绝:“不行。”罗东张口似乎想说“好”,可是听师傅青云那么说,顿时收拢了嘴巴,丢了个眼色给我,站开到三步外。
是要动手打架了吗?可是我动不了,只能张嘴骂道,“不要脸!我外婆刚受了伤,你就来欺凌,不要脸!”
那老头似银丝的须发无风自动,老道青云气得脸色煞白,怒瞪向我。
吓得我赶紧闭了嘴,不过想到有外婆在,我怕你个老头?
“出家人济世为怀,心静慧清,你老头刚才不仅没有非礼勿视,还大瞪双目……”我很想不要脸地说下去,偏偏小心肝不听话,扑通乱跳得我心神不安,喘了口气,拉住外婆小声道,“外婆,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外婆点点头,我没看错,外婆竟然赞同地点头,还牵住我的手,朝外走。
刚走两步就感觉不对事,妈呀,我怎么是跳着走路的?
我睁大了双眼,用力扯了两下前面带路的外婆,心中更是百般焦急!
可是外婆仿佛没有觉察我的动静,一直拉扯着我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前面白雾弥漫,看不清虚实。
行了片刻,只见外婆伸手划去,一阵柔风卷来,吹散了眼前的白雾,外婆家屋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惊得我一时说不出话来,长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我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因为我竟然看到了我自己,眼前的我正安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还不回去?”
外婆声音未落地,便一掌拍在我的后背,我急忙朝前一步,扑向地上的那个我。
哎?!等等,我还没调整好姿势……
大脑回放录像带一般,记忆潮水般涌来,我慢慢睁开眼睛……突然眼前一个黑影袭来,我躲闪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它朝我面门而来。
啪!面门一阵火辣辣的疼,我顿时被打懵了,然而眼前模糊出现外婆面孔,心里的委屈一下就冒了出来?泪水夺门而出,伸手拉住在外婆的手不依不饶,“外婆,你打我?”
外婆吃了一惊,继而,抱着我大哭起来,“你活回来了?”
我呆呆地看着外婆,不知道外婆这是闹哪样,只好皱着眉头带着笑脸的哄她……等外婆收住泪,看着她低头擦泪,我连忙伸手过去,却被外婆推到一边。
眼睁睁的看着她站起来转身,在屋里走了几步,便伸手抓起一把香就要点燃。
“外婆,烧香要一把呀?”我好奇看着外婆,记得之前外婆说过烧香最少三根,佛家代表的是佛法僧,而且再多都要是三的倍数才行,可是外婆这一把香点燃……明显不对。
外婆变了脸,又疑惑的看了看我,手中未燃的香成排打开,“13根,这是天意吗?”
两手颤抖的外婆口中不断自问,透露出不甘与绝望。
我忽然间有点害怕,从没见外婆这么慌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