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回到原点
木兮2016-07-24 02:465,750

  我们都曾有过那样一段时光——承载着青葱岁月里所有的梦想、所有的成长,以及,所有的回忆……

  我们也都曾有过那样的时光——用尽所有的气力去爱、去恨、去痛、去付出、去获得,只为生命中的那些人……

  我们以为,那些过往成为了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却未曾想,那时记录的是最华美的篇章……

  我们以为,只要愿意,我们依然可以拥有最肆意张扬的青春,却在经年后才明白,一切已不复存在,而我们只能隔着时空触摸那个曾经不太懂得的流光……

  如果可以,请让我拥抱那时的自己——那个骄傲又自卑、坚强又软弱、勇敢又怯懦的自己,那个别别扭扭不太讨人喜欢的最近,那个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最后却发现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告诉她,我想你……

  ——谨将这个故事献给那段过往,以及在追忆那段时光的所有人

  当听到盛阳在电话里说盛天明和沈薇打算离婚时,盛夏着实吓了一跳,可心里某处又分明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折磨自己、折磨对方、折磨尽身边的人后他们终于决定放手了。

  可电话没有结束,在两人都沉默许久但都不挂电话后,传来盛阳一向温柔甜美的声音:“盛夏,你会回来吧?怎么说都是爸妈离婚的大事,你总不会又一声‘知道了’就再没消息了吧?美国再远也不过是张机票的事情,你都多久没回家了?你知不知道,爸妈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之前还是略带恳求的声音到后面急了。

  多久没回了?盛夏想了想,好像真的挺久了,可是不放心?这个理由扯了点儿吧?他们什么时候对她不放心过?

  “我尽量,最近挺忙的,不一定能请到假。“盛夏淡淡地回道。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叹气声,然后两人寒暄了几句发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后终于结束了这通越洋电话。

  挂了电话,盛夏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个人呆呆地趴在办公桌上,真的……要回去了吗?许久,盛夏的脸上划过一道泪痕,转瞬即逝。

  等盛夏站在机场入关口已经是两周后的事情了,从没想过一直以来以麻烦作为理由不愿面对的回国只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最让她意外的是请假,当她向上司提出因为家里有事需要回国一趟时,那个平时严肃到吓人的女人竟然很爽快的答应了,只是让她将手头的工作先完成。盛夏不知道是自己从没有休过假的记录帮了她的忙,还是那个女人能理解一个异乡漂泊的人的感受,毕竟她也不是美国人。

  耳边熟悉的中文提醒她终于回来了,盛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重新踏上这片离开很久的土地后那一刻的心情,似乎她的离开也只是昨天的事情,可不知不觉,四年就这么过去了。盛夏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觉得自己接了地气。

  “我,回来了。你,还好吗?“盛夏闭着眼睛,在心里轻轻念道,嘴角露出鲜明的弧线。

  “盛夏!盛夏!这里这里!在这边!“耳边又传来盛阳的声音,虽然叫的大声,可依然透着属于盛阳的温婉。

  盛夏寻声音望去,眯着没戴眼镜的近视眼隐隐看到一个女子正在向自己的方向跑来,身后有一位男子,不紧不慢地跟着那个女子。忽然间盛夏感觉自己似乎没有了向前行走的勇气,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大脑已处于放空状态,自己已游离于周围的世界之外。

  “死丫头,这么久都不回来,想死你了!”盛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紧紧地抱进了怀里,是盛阳。闻到那个熟悉的味道,盛夏心里某处忽然就坍了下去,原来亲人还是不一样啊!她也缓缓地抬起胳膊抱住了怀里瘦弱的身影,轻轻闭上双眼,有眼泪悄悄划过。

  两人许久才分开,盛阳又拽住盛夏的两条胳膊细细打量起盛夏,美丽的大眼里闪烁着最真实的喜悦,“盛夏,你这丫头怎么没经过我允许就越长越漂亮啊?哎呀完蛋了!你这么漂亮那我岂不是要被衬得更丑更老了?不行不行!我也得好好打扮打扮了,不能被你比下去了!”标准的盛阳式的撒娇。

  “行了吧你大小姐!谁不知道我们盛家有阳初长成,天生丽质人尽知啊?竟瞎说!还是你在讽刺我?”盛夏发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盛阳说过话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两位美女就别在这儿自谦互捧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再在这儿耗下去爸妈该等急了。”一直未开口的那位男子用戏谑又略带宠溺的嗓音说道。

  盛夏这才真正将注意力转到这位男子身上,看着他好看的笑脸和干净如孩子般的眼睛,盛夏又笑了。

  “喂段子晨,我从那么远飞回来你见到我都不带问候的啊?”

  “哎呦喂这家伙四年没见倒学会见人要问候了啊?这还是那个刺猬吗?我怎么都认不出来了?再说了,看你那膘肥体壮、脸色红润的样子就知道美利坚没有亏待你,还有必要问候吗?不过盛夏,虽说我压根儿没指望过你这家伙能多知书达理、尊敬长辈,你也不要直呼我的名嘛!好歹我也是你准姐夫嘛!”段子晨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温柔的眼神却时不时望向身旁的人。

  一改曾经顶嘴的习惯,盛夏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心里溢满了温暖。段子晨那熟悉的腔调和说话风格让她感到亲切,甚至使她产生错觉,自己似乎从未离开,时间仿佛从未流走。

  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彼此,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忽然段子晨紧紧拥住盛夏,“盛夏,欢迎回来!“盛夏也抱住他,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回家的途中,盛夏坐在段子晨的车里观望着沿途的风景。温暖的阳光透过大片的香樟在地面上描绘出点点斑驳的光晕,蓝的纯净的天空上缀了几朵白云,街道上行人汽车络绎不绝却不显嘈杂,反而有种安详的生活气息,路两侧的建筑高低新旧参差不齐却有相同的忙碌。眼前熟悉又夹杂着几丝陌生的画面勾起盛夏对那些过往的回忆,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与这座城如此密不可分,这里的一切已融进她的血液里,与她的脉搏一同跳动,在这么多年后她才真正看清自己对这座城的依恋与想念。

  盛夏微眯着眼睛扬起头充分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嘴角因满足而露出浅浅的笑。

  盛天明和沈薇正在家里兴奋又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盛夏的归来,两人在这样的时刻难得和谐一些,暂时放下了将要离婚的不快。楼下传来停车的声音,二人立马将身子探出窗外去看,盛阳也正抬头望向三楼,看到爸妈后兴奋地向他们招手:“爸妈,盛夏回来了!”而一旁的盛夏也抬头看向他们,只淡淡地笑,未发一言。

  盛夏一进家门就被沈薇拉进怀里,“乖女儿,你终于回来了!想死妈了!”说着便落下泪来。一向严肃的盛天明此刻也激动得满脸通红,不停滴重复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盛夏看着这一切,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原来她也能享受这般待遇。

  盛天明和沈薇做了满满一桌的菜迎接女儿的回来,两人看着两个女儿开心地吃饭,幸福之情溢于言表。这么多的好吃的加上段子晨时不时冒出的经典语句使这顿饭显得其乐融融。

  吃完饭盛天明和沈薇就让盛夏休息了,虽然盛夏理解他们是为她着想,但她分明看到两人躲闪的眼神,唉,算了吧!盛夏在心底默默叹气道。

  回到卧室,慢慢环顾着些许变了样的环境,书桌和床的位置有变动,窗台上原来养的那盆漂亮的白鹤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盆绿萝,床单窗帘与壁纸的颜色衬着很协调,床上放了几个盛夏喜欢的毛绒玩具。书桌被擦得干干净净,上面除了台灯笔筒和仙人球这些她熟悉的东西外,还放了一个稍大的相框,里面的照片是几年前的盛夏和盛阳。盛夏拿起相框,用手轻轻抚摸照片上两人明媚的双眼和张扬的笑脸,然后把它抱在了怀里。

  书架上大部分都是盛夏曾经省出零用钱买来的各种各样的书,书架有一角贴了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善良的心,丰富的精神世界,高贵的灵魂”,盛夏看着那熟悉的字轻声笑了出来,回想着自己当时写这张纸条时的心情。

  她从书架里随意抽出一本书,看着印着小碎花的精致封面,盛夏想起这是曾经自己收到的礼物,是她当时最喜欢的作家的散文集。打开扉页,一行熟悉的字引入眼帘:“每一个不想忘记的瞬间,都默默长成了记忆。”右下角有一个用彩笔写成的很小的字,“默”。

  这一晚盛夏睡得很不好,混乱又吵闹的场景不断切换,朦胧间似乎看到了很多人看到了很多事,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楚,只是在睡醒后全身都充满了疲惫感。

  之后的两天盛夏觉得日子过得平静而又自在,盛阳和段子晨每天陪着她到处去转,四年的时间这座城市改变了许多,不过盛夏曾经最熟悉也是最喜欢的那种味道没变。只是让她感到奇怪的是,盛天明和沈薇对他们的离婚只字不提,他们越是这样回避,她心里越不安。

  盛夏回来的第三天晚上全家人一起在客厅看电视,沈薇忽然开口道:“盛阳盛夏,我知道你们这两天可能一直想问我和爸爸的事情但不敢说,我和爸爸也犹豫着怎么开口,毕竟盛夏刚回来,我们不想影响你们的心情。”沈薇抬头看了看盛天明。

  盛天明便用他一贯低沉的声音接过沈薇的话,“其实这些日子我和妈妈考虑了很多,昨天你们不在时奶奶来了一趟,她不同意我们离婚,她说我们这样是完全不顾你们的感受,我知道可能你们会觉得我们自私,但……”

  “爸,你怎么这么说,我和盛夏没有……”盛阳急忙说道,但还没说完就被盛天明打断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懂事,但我和妈妈还是很抱歉,我们商量了好久之后决定采取一个折中的方式,我们打算分开一段时间,如果在这期间发现离婚是最好的选择的话我们就去办手续。但盛夏回来一趟不容易,爸妈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影响你,所以都还是住家里,谁都不搬。主要是,我们想多陪陪你,你看你走了这么多年了,应该也还是希望回来后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盛天明说完话有些小心地抬头看了看两个女儿的反应,却发现她们两人都很平静,尤其是盛夏,脸上是一贯事不关己的淡漠,虽然她的手此刻正紧紧握住了盛阳柔软的小手。盛阳的眼睛通红,却也没有说什么。看到两个女儿这样,盛天明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而沈薇早已哭出了声。

  “既然你们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决定吧!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盛天明说完便拿起烟走进了里屋。

  沈薇看着一直不做声的盛阳和盛夏,几次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又停了下来。

  客厅里一片寂静,日光灯惨白的光照着这个家,更显冷清。

  回到卧室,盛夏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呼吸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可眼泪却擦也擦不干净。“不许哭盛夏!不许哭!你没那么软弱,不准再哭了,停下来!“她反复地跟自己说。盛夏觉得奇怪得是为什么自己一直在深呼吸胸口却还是闷得喘不过气,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无所谓地面对这样的事,她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曾想,当事情真正降临时那种痛根本无法忽略。

  传来敲门声,盛夏立马擦掉脸上的泪痕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好让声音不那么颤抖,“请进。”恢复正常。

  “盛夏,我今天想和你睡,可以吗?”盛阳穿着浅粉色的睡衣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瘦瘦的个头更显单薄。看着盛阳楚楚可怜的模样,盛夏叹了口气,终于点头。盛阳的脸上又出现了孩子般的笑脸。

  可能是好久没和妹妹一起睡,盛阳晚上兴奋地睡不着,一直冲着盛夏撒娇,令盛夏无奈。

  等盛阳静下来许久许久之后,房间里忽然响起她略带哽咽的声音:“盛夏,你说爸妈为什么会结婚呢?他们到底爱不爱对方。”

  盛夏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没有温度的声音说:“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可能不是爱情,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相信他们对彼此一点感情都没有。”

  “那你说他们这样……不累吗?盛夏,我应该没和你说过吧?其实我觉得自己很缺爱,我好希望好希望得到很多很多的爱。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盛阳的声音很弱,却带着丝丝苦涩。

  盛夏强压住心里刚刚浮现的话,隔了一会儿才带些戏谑语气地说道:“所以,你选择了段子晨?”

  那边一直安静着,没有接腔。盛夏继续说道:“那就结婚吧!他是个好人,会好好爱你的,反正这么多年了,大家早就默认了你们会是夫妻,他做姐夫,也不错。”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以正常的方式传出来。

  盛阳依然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背对着盛夏睡。盛夏分明感觉到了她的肩在些微地颤抖,盛夏的脸上再次划过一滴泪,迅速地融进了深沉的夜里。

  第二天,家里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所有人都努力保持着这种一击即碎的平静。

  到下午,盛阳从她卧室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大纸箱,被胶带缠得像个骨折病人,然后抱起这个箱子来到盛夏的卧室。

  盛夏看到这个纸箱吓了一跳,盛阳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只是将纸箱放在地上,然后看着盛夏。渐渐地,一丝熟悉感回来了,盛夏似乎想起了这个纸箱,而上面用记号笔写的遒劲有力的“盛夏”证实了她的猜测。

  “还记得它吧?你离开时交给我的,叫我无论如何也要妥善保管,现在物归原主。”盛阳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这样的盛阳让盛夏产生了一种陌生感。说完盛阳转身要出去,却在走到门口时顿住了,“我可能不结婚了。“好一会儿后盛阳开口说道,背对着盛夏。

  盛夏一脸惊诧地看着有点反常的姐姐,有点混乱。

  “你暂时先别跟爸妈说,等我和子晨谈好后再告诉他们。“依旧没有转过身看盛夏,声音漠然。

  “知道了。“盛夏也让自己暂时回归了平静。

  “你不问为什么吗?“盛夏明显听出了压抑住的哭腔,心里莫名一疼,只想尽快结束这个意外的对话。

  “既然是你自己决定的,那总归有你自己的理由,我没有权利干涉和过问。“盛夏看着盛阳的背影用她那没有温度的声音说道。眼里却充满哀伤。

  “是吗?是这样啊!盛夏,你不觉得这只是你自己找的借口吗?其实你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说完,盛阳头也不回地走出盛夏的卧室并拿起包从房子里跑了出去。

  等到盛夏反应过来,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剩了她一个人,除了她重重的呼吸声,唯一的声音来自于家里“嘀嗒嘀嗒“不停息的闹钟。盛夏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人一点点地抽走了,她就那样颓然地坐在了地上,面前是那个写有自己名字的纸箱。

  等到盛夏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她已经抱着那个箱子在地上坐了两个小时,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走那很有可能收不住情绪,她还是本能地不想要那样的自己。

  可终究是忍不住就这么放下的。

  不知不觉间,夕阳的余晖照进了屋子里,像是给房间里的东西披上了一次红色的薄纱,平添了些许温暖。

  也许,打开这个箱子也不会那么糟糕……

  好一会儿,盛夏转过头看那个箱子,手来回轻轻摩擦着她的签名。

  那段她曾经拼命想要遗忘的过往似乎在这一刻又渐渐地清晰起来,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开始一点点在夕阳下散发光芒……

继续阅读:第1章:再见了我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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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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