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每个人都只能在自己的轨道孤独前行,偶尔也会与另一条轨道相遇,可短暂的相伴前行后,还是要朝各自的方向走去,从此,不复相见。所以,遇见了也不必太欣喜,离别时更无须哭泣。
大人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舍不得,要怎么办?
那天的晚餐盛夏吃得极不自然,明明是害羞地不敢抬头,却又忍不住往许默那里偷偷瞄几眼,又担心被人发现,瞄一眼就赶紧低头,过一会儿,再悄悄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不对劲的自己,一顿饭下来,盛夏却是连冷菜、热菜个几道都没记住。
盛夏一边用手扇风,让自己发烫的脸赶紧凉下来,一边觉得,这样的自己真矫情。
不过盛夏还是大致搞明白了柳霏阿姨和她们家的关系,柳霏阿姨是妈妈的发小,两人感情极好,柳霏阿姨是市医院妇产科的名医,六年前跟丈夫去了省城,这次回来的却只有她和儿子许默,当然,两人回来已经半年多了。
中间省略了多少事盛夏不知道,但她明白,大人总有自己的秘密,一些不能告诉孩子们的秘密,那些秘密,问了也不会有答案的。
晚上盛夏疯狂赶作业,可做着做着思绪就忍不住飘荡,可反应过来后,又记不起自己在想什么,几个来回下来,盛夏精疲力尽,等做完作业上床睡觉时,已经一点了。
夜里,盛夏似乎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走在一条路上,走着走着,沿途的花开了,花朵争相斗艳,盛夏凑近一点,听见花儿在说话,还没听清,闹铃就响了。
那天之后,柳霏阿姨和许默成了家里的常客,每次见到许默,盛夏总觉得自己开启了别扭模式,隐隐期待看见他,可真的见到了,又恨不得赶紧躲起来,等人走了,又懊恼刚刚应该多说几句话。
每次许默一来,都要搞得盛夏心神不宁一整天,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盛夏有些郁闷地趴在书桌上,抬头看看书架上满满几排的书,又探头望了望客厅的电视,最后却只能躺回床上唉声叹气。盛夏挫败地发现,那么多书、那么多电视剧,却没有一个能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也没有哪个,能告诉她,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不过之后接二连三的事情,让盛夏彻底没了精力去思考这些了。
头一件是让大部分学生都头疼的事情——期末考试。
临近期末,副课渐渐被语数外取代,班里的气氛也渐渐紧张起来,连盛夏都被这种气氛感染了,开始担忧自己的数学。
这天下午放学,盛夏还在想着今天侯奶奶讲的例题,同行的林羽却说自己有个提议。
“我看我们要不弄个期末复习小组吧?放学一起写作业、周末一块儿复习什么的,吴忧,有没有意见?”林羽开口道。
“行啊,没问题,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起,咱三在教室写完作业再回家。”吴忧答应得很爽快。
盛夏内心咆哮不已,你们俩都没问过我的意见怎么就定了?我是透明的吗?虽然她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不过第二天她就开始在心底默默感谢林羽了,这个小组名义上是复习,实际上是两个尖子生帮她这个偏科生恶补数学。
林羽说放学时间有限,语文和英语简单,所以他们的攻克重点得放在数学,方式也简单,先写作业,做完再一起讨论难点,结束了再回家。神奇的是,林羽和吴忧好像都知道盛夏在应用题上先天薄弱、后天不足,每次一到应用题必不放过,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理思路,而盛夏就能在他们的争论过程中找到题目的逻辑点,然后就通了。
盛夏再迟钝也能明白这是林羽、吴忧在帮她,心里充满了感激,于是,化感动为动力,学得更用心了,慢慢地,竟也上了道,偶尔也能加入到那两个尖子生的讨论中了,盛夏觉得照这发展下去,自己的期末考试完全不用担心了。
很快,这个学习小组引起了班里同学和老师的关注,赵老师夸他们学习主动,并号召大家向林羽三人学习,以学习小组的形式复习。之后,又有一群人旁敲侧击着要加入他们,更准确地说,是一群女生,这些女生不可能找林羽,于是,盛夏和吴忧成了骚扰对象,最后,吴忧一下课就要拉着盛夏躲起来,免得再被人缠着。
“这个死林羽,说是什么不想其他人加入,自己还要当个甩手掌柜,小心我把班里女生全部叫过来,看他怎么办。”吴忧愤愤地说。
盛夏看着好友的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不过这个笑还没出声,就消失了,因为她和吴忧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盛夏、吴忧,你们在这儿啊,可叫我一通好找!”
转头一看,来人不是董菲菲又是谁?又搜寻了一番,居然没找到石莉莉,这可真有点新鲜了,董菲菲居然没有和石莉莉一起。
“你有事吗?”吴忧冷冷地问道,听得董菲菲脸上一阵尴尬,可随即便调整好了表情,露出了标准的董菲菲式笑容,才开口。
“你们也知道我的成绩不算好,这不是期末了嘛,有点着急,想着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复习。”
吴忧懒得理,直接转身,盛夏有点无措,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朋友一起学习不也很正常嘛,你说呢盛夏?”吴忧的冷淡并没有打消董菲菲的念头,反而让她将矛头转向了盛夏。
“那个,我们放学后有事,可能不太方便,你可以找石莉莉啊,她成绩也很好的。”盛夏有点尴尬地说。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董菲菲不便继续纠缠,只好放盛夏和吴忧回班。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放学后,董菲菲出现在了学习小组。
“林羽,我有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林羽没有拒绝,董菲菲就此顺理成章地加入了他们。有几次石莉莉喊她一起回家,她也没有搭理,吴忧和盛夏虽然不喜欢董菲菲,但也不得不承认,从前的四人组又有了变动,这次,孤身一人的是石莉莉。
后来盛夏才知道,原来是董菲菲的妈妈被调去了另一家医院做了副院长,跟石莉莉的父母没有了上下级关系,而董菲菲也厌倦了一直跟在石莉莉后面,便就此切断了这几年的友谊。
知道真相后的盛夏有些感慨,谁说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就一定简单纯粹的,就像小孩子不知道大人间感情的真假一样,大人也不会知道孩子们之间的友谊夹杂了多少东西。
期末考试结束在一场大雪中,考完试,林羽咬吴忧和盛夏一起打雪仗,可校园的积雪已经被校工打扫得差不多了,哪儿来的雪?
林羽神秘兮兮地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放心,跟我走绝不让你们后悔!”
吴忧和盛夏跟着林羽一起搭公交,四站后,三人一起下车,看见的是一栋废弃的楼,楼前有一大片空地,地上满满的雪。
“这是哪儿啊?”盛夏忍不住问。
“好像是个烂尾楼,我放学回家天天都能经过,没见过有人。”林羽乐呵呵地说。
“不对啊林羽,你不是跟我和盛夏顺路的吗?这儿是相反方向,你怎么会经过这儿?”
林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挠了挠头,打着哈哈想糊弄过去,“我是说以前,以前,就是我原来的学校。”
但他这副不自然的模样,然而让吴忧和盛夏确定了心中的疑惑,可还是想不明白林羽这么做的原因。
“喂,我拉你们来这儿不是让你们发呆的!”林羽不满地叫道,随手拿起一把雪,说了句“看招”就把手中的雪仍向吴忧和盛夏,两个女生没有防备,衣服被砸得满是雪,看到她们的样子,林羽笑得更开心了,随手又一个雪球。
“你还是不是男生啊!居然搞偷袭!”吴忧也弄了个雪球,丢过去。
“这叫兵不厌诈!”林羽又扔来一个,这次直直砸在了盛夏身上。
“不行不行,吴忧,咱得让林羽见识一下我们的战斗力,看他还敢不敢这么狂!”盛夏也加入了战斗。
吴忧和盛夏两人对林羽一个,刚开始林羽还仗着动作快占了优势,可渐渐地,吴忧和盛夏配合得越来越好,一个接一个地打得林羽完全没了招架之力,大呼“女侠饶命”,盛夏她们看着林羽满身是雪的狼狈模样也笑得没了力气,三人笑闹着摊在了雪地上。
闹着闹着,三人都静了下来,夕阳洒了过来,平添了几分祥和,林羽忍不住轻声唱歌,唱的是周杰伦的《安静》。
那几年周杰伦、SHE刚刚流行,盛夏身边的同学纷纷学唱他们的歌,还去商店买各种贴画和卡片,用来装饰歌词本,偶尔还会有女生因为SHE三个人谁唱歌好听而争论起来,盛夏多年后回想起这些,觉得那些认真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林羽还没变声,唱不出周杰伦声音的感觉,但是他的声音好听,乐感又好,听着倒是也有另一番味道。
很多年后,盛夏回想起那天的画面和林羽的歌声,依旧忍不住热泪盈眶,那样的岁月,终究是回不去了。
男孩清唱,两个女孩安静地听着,许久,其中一个女孩开口了。
“盛夏,林羽,过完年,我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