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寒王府就来了一位‘客人’!
凤赭寒刚下早朝,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看到笑意盈盈出现在眼前的沐玖玥,表情略露不解。
看出他的困惑不解,玖玥宛若清涧幽泉般的眸子灵动一闪,笑得俏皮可爱:“王爷昨晚答应了要引我巡游京都,不会睡了一觉都忘了吧?”
凤赭寒自然没有忘记。昨晚她入府喝茶的时候,的确曾提到过,说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想要逛游却苦恼无人引路。他当时并未接腔,谁知这位公主殿下竟主动提出要他引领,权作这次她助他打压皇世子与驰王的‘酬劳’。
他只说考虑考虑,怎的到她那里就成‘答应’了?
“怎的?王爷莫不是要失信于我这小小女子?”
人说近墨者黑,这话果然不假。大约是得了宫肄宸的‘真传’,玖玥在编瞎话耍赖的方面,绝对称得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罢了,本王应了你便是!”
凤赭寒堂堂七尺男儿,绝不会承认自己竟在一个小小女子的诓骗耍赖中败下阵来。可是,有什么法子?这位咏阳公主帮了自己是真,自己略表‘谢意’也是顺理成章。总不好叫人家东越来的公主觉得他们北漠俱是‘寡意凉薄’之人。
得了他的应承,玖玥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这样子当着人面耍赖蒙混,她还是第一次做。表面看着轻松,实则内心紧紧地揪成一团。唯恐他会不留情面地拒绝,让自己落了个尴尬狼狈的下场。
还好还好!他答应了!
若说逛游,泛舟湖上绝对是个上上选择。
虽时值深秋,泊岸上的杨柳依然翠绿清幽。坐着船舫行于湖州之上,玖玥时而把手浸在冰凉的湖水里,时而用手敲打湖面,看着那波粼徐徐,心情说不出的舒畅愉悦。
反观凤赭寒,则是脸色不佳呐。分明是还在为被自己诱迫来此而耿耿于怀。
此时,他二人均不曾注意到,湖面之上,另一个船舫正在徐缓地接近 ……
画舫上多是名门贵家的小姐,个个打扮精致、衣着不俗。其中,又尤以雅蝶郡主最是出众。
其他的小姐千金们多出自官门之家,但比起雅蝶的身份,仍差了一大截。且不说这位雅蝶郡主身体里有一半皇族血统,只从她母亲儊懿公主那方面来看,雅蝶郡主就绝对称得上是被捧入星辉中的宠儿。说起儊懿公主的名讳,想来连三岁小孩也是耳熟能详。儊懿公主十八岁已上战场,二十年来,军功赫赫,在战场上的风姿绝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还誉有战神之名,是赋有传奇色彩一般的人物!
作为她的女儿,雅蝶郡主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甚至站到那些正派的皇室公主面前,也是丝毫不显逊色!
“昨日,听说我娘已经在给我议亲了。”
这时,一官门贵女略显羞涩地说。
“你今年已经十六了,可不该议亲了吗?”另一贵女如此附和着,却是忽然将好奇的目光落向雅蝶郡主:“郡主二八风华,想来也该议亲了吧?”
话音方落,不等雅蝶予以回应,另一个贵女呵呵笑着已接过了话去:“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啊?雅蝶郡主与寒王 ……”
“哎呀,属你嘴快,快别说了!”雅蝶忽然害羞起来,嗔声斥着多嘴的那名贵女。虽是斥责,却无半点恼怒之意。
“你们看看,郡主脸红了呢!”
此言一出,引起众人花枝乱颤的一阵哄笑。笑闹声中,忽有一人惊喜地指着某处大声喊道:“你们快看,站在那船舫之上的不正是寒王?”
“什么?真有这么巧?”
“果然郡主与寒王殿下‘心有灵犀’呢!”
“都叫你别说了……”
“你们快看看,郡主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
“你再说,再说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呵呵呵呵呵呵……”
“诶,你们看,那船舫上还有别人!“
一听此言,雅蝶郡主忙停下打闹,走至船头远远眺望。果然看见另一个船舫上,除了凤赭寒,犹有一女子如影随形。
雅蝶脸色瞬时一寒,声音急转直下,吩咐掌舵之人尽快靠近那艘船舫。她倒要瞧瞧,是谁如此胆大,竟敢觊觎她雅蝶看中的人!
此时,另一个船舫上,浑然不知‘危机’正在一点点临近的玖玥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时而隔着湖面眺望远处青山,时而有一搭无一搭地与凤赭寒闲聊两句,倒是十分悠闲。
奈何,好景不长,随着一声娇嗔的轻唤,这种悠闲也荡然无存。
“寒哥哥~”
寒哥哥?是在叫凤赭寒?
不解地循声望去,当雅蝶郡主的面庞不其然映入眼帘,玖玥眸中有隐晦的光芒一纵即逝,却并不似雅蝶郡主一般‘气急败坏’。
雅蝶到底还是个‘小女孩’。虽两人年岁相差无多,然则内里的气质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雅蝶郡主性子毛躁肤浅,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相形之下,玖玥的城府则深了许多,已将喜怒不形于色练就得炉火纯青。更不会为着一个尚未对她造成任何威胁的人就胡乱的一通生气。为了不值得的人浪费心神,那是蠢笨之人所为,她不会也不屑去做。
只她这边自若泰然,却未必别人也能沉得住气。
待到各自的船舫停靠在一起,雅蝶郡主迫不及待地登上凤赭寒所在船舫,脸色明显有些阴沉,目光在落向玖玥身上时更如同带毒的蔓藤,对她的厌恶之意丝毫不加掩藏。
“寒哥哥,你怎同她在一起?”
这便是雅蝶毛躁的一个体现。即便心有不满,她也不该在睽睽众目之下,这般责问凤赭寒。想来是忘了,对方是她‘寒哥哥’的同时,还是一朝亲王,身份贵胄自不比凡人。
好在,凤赭寒知道雅蝶就是个‘有口无心’的性子,并不同她计较。闻言,只翘起唇角,淡然笑道:“咏阳公主远来是客,我略尽地主之谊带她游览一番。”
他避重就轻的说法,没能如愿地平息雅蝶之怒。她柳眉轻蹙,闻言便是不忿地冷哼一声,“即便带她游览,何必劳寒哥哥大驾?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随便派个人也就是了。”
这不经过脑子的一问,却是将凤赭寒逼入了一个相对尴尬的境地。他又岂能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说,是他欠了咏阳公主‘人情’,故才有此一举。咏阳公主助他打击皇世子与驰王,这本就是不能言说之事。
玖玥浅浅的笑声从喉间漫过,看着雅蝶愤愤不平的小脸,笑语嫣然:“雅蝶郡主也说随便哪个人都行,那为何就不能是寒王殿下呢?”
雅蝶被她似笑非笑的模样惹得更是恼怒,不假思索地脱口便道:“寒哥哥就是不行!”
“愿闻其详!”玖玥依旧不温不火,清冽似碧湖清泉的眸子荡漾着一丝笑意微波,与雅蝶的气急败坏恰恰形成了一种对比,叫人不禁对这位气度雍容、婉约大气的邻国公主生出几许仰慕之意。
雅蝶嗡动着嘴唇,却根本说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脸色阵青阵白。到最后,也仅说出一句:“总之,寒哥哥就是不行!”
玖玥轻慢一笑。看在雅蝶眼里,她这笑容则莫名带了讽刺轻鄙的味道,怒气越发高涨,也变得越发口不择言起来。
“据我所知,你是成了亲的吧?一个有夫之妇,却在这里勾引我寒哥哥,你知不知羞?”
‘勾引’两字,雅蝶郡主显然是未加思索就说出来的。旁边的船舫上,一应贵女听了这颇带重伤意味的话,纷纷变了脸。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一国公主,地位何等尊崇。雅蝶就算再如何生气,也不该说这种话的。
凤赭寒的眉峰也隐隐搐动了几下,却并不阻拦。似有意想看一看沐玖玥被激怒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
雅蝶见玖玥不言,只当她是被自己戳中了要害,窘困难当,一时得意,含着讽意的话声再度自唇间飘溢而出。
“怎么?被我说中,无言以对了吗?你既有夫君,现下却又不知羞地在我寒哥哥身边流连不去,也不怕别人耻笑吗?”
玖玥轻幽地叹息一声,目光从容地看向露出得意之色的雅蝶,不徐不疾地说道:“我是曾有夫君不假。可是我夫君已经‘死’了。”
“死了???”
雅蝶鬼叫一声。上次寒王府见过一面之后,她就让人对这位东越远道而来的公主调查了一番。结果说这位咏阳公主已是人妻,可没说她夫君‘死’了呀。
“你夫君死了?诓人的吧?”
雅蝶的话,越发是没有规矩了。谁又会说谎,咒自己夫君死?
玖玥耸了下肩膀,神色淡然悠远,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是不是诓人的,其实我也不知。因为我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说我夫君死了。”
雅蝶简直快给她‘绕’糊涂了。她先说‘夫君’死了,后又言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那她夫君到底死了还是没死?
不过,这不是重点。管她夫君死还是没死,她嫁过人,这总是事实吧?
适才,自己说她意图‘勾引’寒哥哥,她却辩也不辩,分明就是对寒哥哥存了觊觎之心。哼!今日给她逮个正着,若不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廉耻的女人,她就不是雅蝶了。
雅蝶的眼睛里忽有诡暗的光影一闪而过,竟是快奔上前,伸出双手,分明是想把玖玥推下河湖之中!
噗通一声!
水花四溅!船舫上的千金贵女则惊愕不已,抽气声此起彼伏,俨然已经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