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答应呢?这便是他的回答?
如容面上似有寒冰笼罩,戾气萦绕于身,从紧咬的齿缝间冷冷地挤出一句:“那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说罢,手上微微一动。锋利剑刃在玖玥雪白的颈上立刻划出一道长而深的伤痕。
鲜红之色刺痛了宫肄宸的双眼,他却只是冷傲地冲着如容笑了笑。在如容惊愕的目光下,竟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狠狠刺入胸膛 ……
“你疯了?”
这声惊恐万状的大喊,来自于沐玖玥!与此同时,她能清楚感觉到如容情绪的变化。抵在颈前的长剑似在微微抖动……不,抖动的该是如容的手才对!
玖玥紧咬齿关,近乎气急败坏地看着一寸寸把匕首推进胸膛的男人。不,他不是人,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住手!我叫你住手,听到没有?”玖玥撕心裂肺地喊着。
上一次在宇文拓面前,他也用了这么一出‘苦肉计’。难道除了伤害自己,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为了她,不惜一次次地伤害自己,他这又是何苦?
如容眼底光芒明灭不定,目睹眼前一幕,只越发肯定沐玖玥祸水红颜,宫肄宸一日与她纠缠在一起,早晚是要出事的。
如果可以,她真该现在就一剑割了妖女喉咙,令她血溅当场,哪怕要背负上宫肄宸的恨,她也在所不惜!然而,她却不能!无关于宫肄宸的爱憎,只是沐玖玥的‘身份’使然,叫她不能这么做!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她吗?哼,异想天开!”如容鼻息间哼出了一声冷哧,竭力让自己表现得泰然自若。然则,目光掠过宫肄宸胸口不断往外涌冒的鲜血,故作平静的表面仍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个孩子,何苦要这样伤害为难自己?
宫肄宸一张精致却略显苍白的脸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匕首仍插在胸口,鲜血急快地涌出……照此情势发展下去,用不上多久,他就会血尽而亡。可他看上去好似一点也不在乎。哪怕听了如容不打算放人的话,也不过从容一笑。含笑扬起在嘴角的一线弧度透着那么一股子令人心生畏惧的坚毅与决然。
“不打算放人,那就干脆杀了她!”
宫肄宸的话,叫如容忽然愣住。杀了……
“在你杀了她的那一瞬,估计我这血也流地差不多了。没能在活着的时候做一回夫妻,死后,天上地下,我仍会追随于她。”言下之意,想要这拙劣的手段分开我俩?门都没有!
如容眼中神色一阵惊疑不定。或许,劫走沐玖玥她是欠了些考虑。可是除了这个方法,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这场亲事。宫肄宸不能娶沐玖玥,她可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可是在面对宫肄宸‘疯魔’一样的执拗与坚持,如容忽然有些不确定了。她做的,真的对吗?
“如果大夫人知道你竟然逼死了她的儿子,就只为了一个根本无法确定没有任何事实根据又莫须有的‘憎恨’,她会感觉如何?”
逼死了……不,这不是她的初衷!她从没想过要逼死谁……她……她只是……她只是……
如容表情已明显有了松动,玖玥遂又再接再厉地斥责,疾言厉色,“你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大夫人之令。那么,大夫人会希望她唯一仅存于世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吗?”
“我没想让他死!”如同忽然有些激动地大声喊了出来!
“没想让他死?”玖玥冷哧一声,用手指着站在两人面前血溅当场、脸色愈发青白的男人,厉声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他!若是任由血在这样流下去,后果是什么你应该清楚 ……”
到这一刻,如容所有的坚持顷刻间土崩瓦解,变得支离破碎。长剑,从颤抖的手中松落。她箭步走向宫肄宸,飞快点了他身上的一个穴道。然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宫肄宸!”
玖玥跳下床榻,跑到了他的面前,正要去查看他胸前的伤势,却忽然被他伸出的长臂给揽入怀中。
“小玥儿,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叫人省心呐。”
玖玥无心与他逞口舌之争,将他推开,本是着急想要查看他的伤势。然她所用力气并不大,宫肄宸却愣是给她推得一个踉跄。
这时候,阿伊莎姐妹率先冲了进来。见宫肄宸受伤,两人并未有过多的情绪流露,只就上前,一左一右地架起宫肄宸,不容分说便往外疾步奔走。
宫肄宸重伤在身!有些话暂时不能说,有些事也只能暂时搁浅!
夏已第一时间回王府报信去了。玖玥平安无恙的消息一传回去,所有人俱是松了口气。而原本作为新郎官当是早早去接新娘子的沐崎焱,也是直到这会儿才姗姗去往别院 ……
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婚礼仪式也办得相对要简单潦草。毕竟,发生了玖玥被掳一事,所有人都还是惊魂未定的状态。这时候,实在很难有那个心思再周全别的。
好在,仪式完成了。从这一刻起,瑶芜成了沐崎焱的妻子。堂堂王府的世子妃,却是个来路不明之人,还双腿残废,站都站不起来……虽然瑶芜这样的背景,一度让人们传说纷纷。但不管别人如何的议论猜疑,沐崎焱和瑶芜只遵从心中所想,摒除万难,总算地最终走到了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桥段,总是叫人心情愉悦 ……
相形之下,玖玥和宫肄宸那边则是一片的愁云惨雾。
宫肄宸有伤在身,婚礼只得暂时作罢。玖玥也因此成了京城里的一个‘笑话’。这也怪不得别人偏要盯着她来说长道短,先前因去西楚和亲又中途这番一事,她身上就已平白多了许多是非。这不,才消停点,不想嫁个人还能被掳走,更害得新郎重伤在身……一度,外面谣传她命中带克,甚至说她是‘天煞孤星’的都有——生下来就把娘亲克死了。还没成亲,就又开始克夫君了……人人津津乐道的同时,更多的是对宫肄宸这个朝中新贵的同情与惋惜。
外面的风言风语,玖玥才懒得去理会!横竖,只要人人脸上长着一张嘴,这所谓‘是非’就会有断绝的时候。
宫肄宸被第一时间送回侯府养伤。玖玥派人去皇苑接了刘炳去给他治伤,自己则返回王府。
时下,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忙碌了一整日的王府,也逐渐地沉于消寂。
甫一回到王府的玖玥,先是去了沐雗所在的主院。对于如容劫走自己一事,她只言简意赅,归结成是对宫肄宸倾慕之人所为……为何说谎,她其实心里也不是很清楚。明明可以选择坦诚一切,明明可以趁机询问父亲当年的事,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
她坚信父亲不会做出构陷残害同僚的事,乃至将几十万将士的性命搭进去,就只为全自己一个‘名声’。之所以选择不说,或许是不想用‘怀疑’破坏了父女亲密无间的情感。
一旦她问了,哪怕她心里是相信父亲的,在父亲看来,她也是怀疑的吧?
这一天,好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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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宴,按照规矩礼制,皇家人在这一天会齐聚宫中。所谓宴会,顾名思义,是为了联络彼此之间的感情而办,但那些看似亲切的笑脸,又包含了几分真意?
玖玥最不喜的便是出席这种场合,看那些人‘演戏’。可她作为南清王府嫡女,却又不得不。不过她性子淡泊,又不与人为伍,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每年夜宴,她不过只露个面,之后就会以这样那样的‘借口’远离是非之地。因沐雗对她宠爱之极,连带着其他人对玖玥这样的做法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不想为着这点小事,开罪于南清王。何况,真的只是小事而已 ……
只,以往对宫中宴会都表现得兴致缺缺的玖玥,今日却一反常态。非但留至深夜也未曾离开,更甚至,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看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琼花殿内,一侧是以沐雗为首的众多王爷世子,另一侧则多为各王府女眷。巧的是,在玖玥身边坐着的,是沐哲翰近来刚纳进王府的一位侧妃。据传,此女之父是个从六品的官员。原本,以这样的家世,想入王府给郡王做侧妃根本是痴人说梦。可据说,此女是以‘才情’打动沐哲翰,其温婉德淑的性情更令沐哲翰倾心不已。这才破例将其迎进王府,纳为郡王侧妃!
“听说玖玥郡主前些日子曾遭歹人掳劫……郡主一切无恙吧?”
闻声,玖玥轻挑眼尾,斜瞥了眼坐在身旁的女子。白纱遮住面容……女子自称左侧脸颊有一月牙形的红色胎记。唯恐吓到人,故才以轻纱覆面。
呵,胎记吗?
沐若曦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真与日渐长。她自是不能露出了脸来,否则,身份岂非要被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