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终于消停了,宫肄宸遂也坐了回去。目光不经意与玖玥盈着关切的视线相撞,便是玩味地眨了眨眼,用只有她能听得到的音量小声说道:“不要太感动了!”
就算玖玥前一刻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动容,此刻也已云消雾散。自然了,她知道宫肄宸这么做是为她。他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她,知道她无法忍受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浅绿在自己面前受伤,所以才冲上前去,承下了沐崎瑄那一脚。可他要不要这么‘厚颜无耻’?
眼见他二人旁若无人一般的互动甜蜜,沐崎焱一口银牙都快咬碎。好在,他还有武国公这个靠山。
“王爷,一切已再明显不过。必是玖玥郡主怀恨在心,派了这丫头毒害我那可怜的妹子。要怎么处置,还请王爷明白示下。”
楚元修声音冷硬,分毫也不客气含蓄。他本就是武行出身,性子莽然直率,学不来文官拐弯抹角那一套。何况,他唯一的妹子现在还‘死不瞑目’,他焉有心思与他玩‘迂回曲折’那一套!
秦氏阴森狠毒的目光落向坐于对面的沐玖玥,隐约间带一点‘幸灾乐祸’的快意。她就不信了,众目睽睽之下,任他南清王再如何地宠爱偏袒这丫头,还能扭曲事实不成?看样子,这下沐玖玥不死也会扒去一层皮!
沐雗神色冷凝,一言不发。在看似‘无懈可击’的证据下,他却从一开始,都对玖玥没有过一丝丝的怀疑。他的玥儿不会也不屑去做这种事。至于瑶华是怎么死的。。 ……
忽然这时,管家徐睿快步走了进来,附在沐雗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而后,沐雗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徐睿便要快步走出厅外。
花厅里的所有人俱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谓的状态,只除了宫肄宸 ……
嘴角,微微含笑扬起的弧度洒然不羁,在玖玥轻裹困惑的目光落向他的时候,他则邪肆地冲她眨眨眼。那样子,就像在说:等着看好戏吧!
不出片刻,去而复返的徐睿身后还跟了两个人,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穿着打扮不俗,看样子家境当是不错。
本以为‘功德圆满’而站在大厅一侧的刘嬷嬷,不经意间瞧见走入厅来的一对年轻人,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抖。瞳孔微缩,几乎是立即冲上前,对两个年轻人低吼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快出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年轻男子眉头隐约地皱了下,不明所以地询问道:“娘,不是你叫我们过来的吗?”
刘嬷嬷心知肚明,一定是别人乱用她的‘名义’骗了儿子媳妇来此,心里不觉就是一慌,由不得多说便推搡着那青年,“什么都别说了,你们快走,快离开这里 ……”
然,还是晚了!
“刘嬷嬷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两位客人吗?”
玖玥漫不经心的话语一在大厅内响起,刘嬷嬷顿觉脑子里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头脑发晕,身体直打晃。
“还是我来说吧!”阿伊莎快步走进花厅,也没做个自我介绍就直接步入正题。“这一去男一女分别是刘嬷嬷的儿子媳妇。我去寻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打包行礼,看样子是打算远行。我在他们家中搜出了一些东西,相信王爷以及在座的各位看了便知始末。”
话音刚一落下,阿伊莎拍了拍手,又有人鱼贯地走了进来,还提了几口大的木箱。
阿伊莎将几口木箱逐一打开,赫然呈现在大家面前的,竟是几乎充满了每一个箱子的‘金银珠宝’,多到令人瞠目咋舌!
即便刘嬷嬷是楚侧妃的亲信,也不过只是一个下人,她又如何能搜罗到如此多的金银珠宝?要说这里面没‘猫腻’?谁信?
“刘嬷嬷,您可别说这些东西都是侧母妃赏给你的。”玖玥声音寒凉,字字诛心。
刘嬷嬷表情微僵,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半晌过去了,似是在心里几番的计较与权衡之后,刘嬷嬷终于缓慢地抬起头,声音里挟着深深的懊悔,“是老奴一时贪念所致,贪慕了中馈的钱银。这么多年,我帮着侧妃掌理中馈,便借此之便,一点点地挪了中馈的银两去做私用。不算任何责罚,老奴都甘心情愿领受!”
本以为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想,事情竟又回到了起点!
宫肄宸早看出这个刘嬷嬷有问题,故才暗中派了阿伊莎前往刘嬷嬷家中一探虚实,果然收获颇丰!但就在他们以为真相终于被揭穿,也可还了玖玥清白之时,狡猾的刘嬷嬷居然话锋一转,用如此说辞企图蒙混过关!
她居然宁可承认自己贪墨公银也不说实话?究竟收了人家多少‘好处’,竟这般连性命都不顾!
刘嬷嬷很是坚决,故而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这样一来,加注在玖玥身上莫名其妙的‘杀人罪名’就很难洗白。哪怕刘嬷嬷不能证明浅绿乃玖玥所派,但在人们的认知里,似乎这一点已根深蒂固、毋庸置疑。沐玖玥就是幕后操控浅绿毒杀楚侧妃的‘罪魁祸首’!
一切的一切看似都已尘埃落定。而武国公楚元修那边也已跃跃欲试,一副誓要为枉死亲妹讨回公道不可的坚毅模样。若他不依不饶,沐雗这边终是难以决断。
就在王府与武国公府的人陷入看似对峙不下的僵局之时,忽然被大家忽略在角落里的浅绿忽然豁出去似的大喊道:“不是郡主,郡主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是我想杀了楚侧妃,是我在汤羹里加了毒药。一切都是我一个人所为。请你们不要冤枉郡主!”
浅绿这一开腔,令在场众人很是惊讶错愕。她知不知道这一认罪,意味着什么?她杀了楚侧妃,即便沐雗慈悲大发饶她不死,武国公府方面也定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沐玖玥霍地站起,厉声斥道:“浅绿,不许胡说!”
浅绿却对她摇了摇头,满脸的凄苦之相,“请郡主不要再为我这种人徒增烦扰了。那日,楚侧妃在落幽阁耍了好大的威风,还打了菊清。郡主该知道,奴婢无亲无故,好在是有菊清,待奴婢如亲姐妹一般。奴婢与她感情甚笃,怎可眼睁睁看着她挨打而无动于衷?于是,奴婢就怀恨上了楚侧妃,并悄悄从外面买回了‘毒药’,伺机而动。终于在今日,叫奴婢等到了机会……”
玖玥潋滟似有水波浮动的眸子闪过一分急色。一旦浅绿承认了杀人的罪名,可是连自己都保不住她的。眼下,沐崎瑄虎视眈眈,另有武国公府撑腰。别说是她,就连父亲怕是都难以从中权衡。
究竟浅绿为何这样说?既非她所为,她何必要‘认’?
“王爷,事情到了这里,已是再清晰不过。是不是与郡主相关暂且不论,只这丫头亲口承认是她害死了瑶华,那她就是‘杀人凶手’。还请王爷将这丫头交与我们国公府处置!”
秦氏见缝插针地如是说道。打着为楚侧妃讨公道的‘旗号’,实际却为‘公报私仇’,给玖玥添堵。今日就算动不了她,杀她一个‘奴婢’也算是不小的收获。
“国公夫人这话未免有些可笑。浅绿是王府的下人,侧母妃嫁入王府,便也是王府的人。无论在谁看来,这件事都轮不到国公府来‘指手画脚’!”玖玥言辞锋利,寸步不让。
秦氏闻言,冷冷地嗤笑一声,满含着讥诮说道:“不由我们国公府来处置,难道要留给王府留给你吗?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顾念旧情就偷偷放了这心狠手辣的丫头?她既是郡主的仆从,想是与郡主的感情不错。我这也是替郡主分忧。”
话落,给身旁的楚元修使了个眼色。便由楚元修又接着说道:“相信王爷也知,我就只有瑶华这一个妹子。如今瑶华惨死,我心里的悲痛是任何人都无可企及的。既然凶手已经主动认罪,就请王爷把她交给我。我要用她的血,来祭奠瑶华枉死之魂!”
这话说得已经颇为‘露骨’。浅绿若被他们带走,必死无疑!
沐雗沉吟着,正在权衡思索当如何做,却在这时,视线中有人影攒动,随后只听砰的一声,浅绿紧贴着墙壁一点点滑下。
浅绿自杀的举动发生在太快也太过突兀,以至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玖玥第一时间冲到了浅绿面前,蹲下身将浅绿抱在了怀里。此时,浅绿犹有一息尚存,气若游丝间,她勉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郡主焦急的面庞让她感到心里一阵阵温暖。
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孤苦无依,任人欺凌。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便是在郡主身边服侍的这近两个月时间。郡主待她极好,好得她一度以为自己是郡主很重要的人。
呵,就当她是异想天开好了。但郡主待她真的很好很好 ……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沐崎焱的喊声一出,就在下人争相奔走之时,玖玥清冷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厅内幽幽响起:“不必了!”浅绿已经‘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