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凤赭寒考虑着玖玥调查来的消息是否属实,其实玖玥心里也并不全然尽信。说来诡谲,信是南汕大军里有人偷偷送出的,指名要交给凤赭寒,却被夜离拦截了下来。因担心有诈,她和夜离就先看了信的内容 ……
且不说南汕主帅会否临阵斩将,那铁甲骑兵的统领在军方有着如何的分量,当真是说杀就能杀的吗?
而玖玥考虑的可能致此发生的情由大约有那么两点:其一,铁甲骑兵的统领作为‘常胜将军’,性子自然傲了些,饶是主帅也未必能全然驾驭。而在分析局势决定如何布阵的时候,将领们之间也常会发生分歧。若那位统领果真是个目中无人的,南汕主帅一怒之下将其斩杀也并非全无可能。
还有一点,她想出的可能存在的因素,就是谋臣。若是南汕主帅身边有那么一个人,巧舌如簧,说得南汕主帅杀心大动呢?
原本这次,南汕突然发难,玖玥心中就已存了疑虑。这场战事突如其来,此前毫无征兆。要说南汕皇族有意扩张版图,择了气息羸弱的小国,岂不事半功倍?何必非得来挑衅国力繁盛的北漠?倒是不排除有人从中挑拨的可能性。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的,因为这仅是她的猜想臆测,毫无事实根据。或许,只是她想多了 ……
这一日,军营里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的事。
此前就曾与凤赭寒有过‘过节’的文挚将军,突然说要与他切磋一二。
所有人都知道凤赭寒有伤在身,文挚偏偏提出在此时武艺切磋,其中不乏挑衅讥讽意味。
凤赭寒本是不想理会的,偏这文挚是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驴,竟然在凤赭寒毫无防备时就闪电般出手。凤赭寒出于本能之下的自护,也只能与他‘切磋’起来。
士兵们看得热闹,闻讯出了帅帐的儊懿脸色则寒沉似铁。他们不把力气用在与南汕的交战上,这是在干什么?
若是在平常,凤赭寒的身手必要胜过文挚。奈何现在有伤在身,掌风劲力大打折扣,动作也远不及平素流畅,略有凝滞。结果这一交手,两人竟堪堪打成了平手。
正打得难分难解之时,主帅儊懿公主忽然沉沉地低吼一声:“这是在闹什么?”
话音一落,两人几乎同时停手。
“大战在即,你们不想着如何击退敌军,竟在这里打起了私仗,简直荒唐!有这本领,何不去战场上给我多挣些脸面回来。”
儊懿本只是这么一说,没想到那文挚竟马上把话音接了过去:“有何不可?因为他前锋大将军打了场胜仗回来,全军上下俨然把他当成了‘战神’一般的存在。哼,不就是一场小小的胜利吗?凭他挣得,难道我就挣不得?”
末了,文挚竟单膝跪地,请起战来:“恳请元帅恩准末将出战!”
“你这是 ……”
儊懿公主面色一凝,顿觉有些伤脑筋。这文挚的脾气她不是不知道。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军中‘新人’给比将了下去,文挚想为军中几位老将领讨回颜面的心意可以理解。可战场绝非儿戏,仅为了比个高下就争相出去露脸?胜了固然是好,可万一败了呢?
正在儊懿闷头思索间,忽而另几位将军也都纷纷走上前来,拱手施礼,有志一同地替文挚说起项来,“文挚将军身经百战,必不辱使命。”
“是啊,元帅就准了他的请战吧。”
“主帅先前派一个毫无打仗经验的人出战,都能带回胜利,更何况是文挚将军。”
这话,就有几分讽刺激将意味了。谁都看得出来,同为‘皇家人’,儊懿有心辅助凤赭寒在军中立威,故而才会遣派一个无半点打仗经验的人出战,还落了个惨败的下场灰溜溜地回到军营。虽其后几次出战,他皆凯旋而归。但这也无法否定他曾落入敌方陷阱,兵败落魄而回的事实。在这件事情上,诚然,主要的错在凤赭寒身上。他不懂审时度势,竟连对方设下了陷阱都看不出。可细究起来,‘纵容’了这一切的主帅难道就没有半点错处吗?
儊懿被他这么一激,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几番权衡之下,做出一个令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决定’!
“既然文将军一意请战,本帅允了便是。明日,你便同前锋大将军一同出营叫阵。望你们勿令本帅失望!”
什么?命他们两个‘死对头’一同出战?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万一在迎敌对战的过程中,一言不合,两人产生意见分歧 ……
“遵令!”
凤赭寒拱手作礼,文挚则冷冷哼哧一声,刻意压低了声音嘀咕一句:“正好,我与他就战场上见雌雄!”
彼时,玖玥垂首低眉,眉眼轻动间,闪出那么一抹狡黠的笑容来。
身旁站着的夜离,刚好这会儿扭过头来瞄她一眼,结果就这么恰好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逝的兴味。待到人散而静时,他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玖玥挑眸冲着他笑了笑,“我能知道什么?只是一下子军营里多出这么些个会演戏的,想想还蛮有趣的。”
“你说……演戏?”
夜离轻挑浓眉,和着刚刚看似逼真的一场交手,原是‘演戏’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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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汕军方厌倦了‘好事多磨’,早想着寻一个最佳时机给北漠致命的一击,快速结束这场战斗。就在此时,得知凤赭寒、文挚两员大将要齐齐出战。且这二人素来不睦。这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于是,南汕人就自以为是地耍起了心机。一将领在与文挚对打期间,佯作不敌,转身欲逃窜而去。文挚正在兴头上,哪里肯放他轻易逃离?于是,一跑一追,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凤赭寒表面上声色不动。然,眉眼轻动间,却有那么一丝诡黠的意味悄然溢出。
南汕人狡猾,却更喜欢‘自以为是’。在获知他和文挚将军不睦的‘消息’后,竟想着着将他二人分化,致同室操戈。呵!接下来就看文将军的了!
这一战,不出所料,双方以平局收场。但这仅是表面给人的‘假象’罢了。
夜里,北漠军营突燃起大火,一片大乱。偏偏又在此时,南汕发起了突袭进攻,竟打了北漠一个措手不及!
“时机差不多了!”
尤以张龚此刻最为悠闲。外面都乱了套了,他居然还在帐子里饮酒作乐……饮罢一盅酒,嘴里喃喃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胡话’。嘴角,却莫名勾起了三分弧度,似笑非笑间,总有那么一丝诡异的味道。
南汕方先遣派出了一小部分人,也就三千左右,意为大乱北漠军营内部,致他们大失方寸。接下来,他们再大军进压,直捣黄龙 ……
可北漠一方也不是吃素的。主帅儊懿身经百战。战场上诡谲多变,她什么样的情况没有经历过?军中一片大乱之时,正是她主动站出来平抚军心,指挥作战。
这时,忽有一士兵一脸惊慌之色地跑来,单膝跪地,慌张报禀:“禀告主帅,文将军他……他带着三万人,突然冲出了营去。”
“你说什么?”
双眉一跳,儊懿的脸瞬间黑沉下来。文挚不经调令就擅自行动,乃军中一大忌讳。文挚是她手下的老将了,断无可能在这时候不听帅令擅自行动。除非……
一个可怕的可能闪过脑海,儊懿眸中闪动着刀锋般冷酷寒芒。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下,南汕大军一批一批的侵袭而来,她必须想尽办法将他们阻御在外。否则,一旦军营失守,他们将再无回还的余地!
情势骤然变得严峻起来。本就因南汕大军的偷袭而惊慌失措的将士们,又因文挚的疑似叛变,而更多出了几分隐忧。是谁在军中放的大火?又是谁引了南汕部队大举入内?看样子,文挚早已想好了‘退路’,给了他们致命一击后,便带着自己的三万亲兵部下趁乱改投南汕麾下,实在可恶至极!
凤赭寒这时候悄然出现在了儊懿身旁。两人隐晦地交换一个眼神,凤赭寒即快步离去。
“二营三营将士听令,随我前去抓回叛徒文挚!”
“是!!!”
震耳欲聋的应和声中,凤赭寒一马当先,已如离线的箭般冲出军营。
彼时,南汕派出的先锋部队正在营外苦战,不得而入。见凤赭寒率军冲出,目标转换,竟冲着凤赭寒追击而去。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着真的冲进北漠军营。凭他们区区三千人,冲进去也只是被围困其中,送死罢了,他们才没那么傻。
就是因为料到文挚这一‘叛变’,北漠军中必有人义愤填膺前往追截。瞧瞧,‘大鱼’这不就上钩了!
要是能把凤赭寒抓住,他们就算立了头功。凤赭寒不止是北漠大军里的前锋大将军,更是北漠尊皇的儿子。一旦此人成了‘人质’,还怕他北漠不乖乖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