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心跟在皇贵妃武氏派来引路的宫女之后,一路拐拐绕绕,却是往越加幽僻的地方行去。
行到一处陌生的宫宇外,前方引路的宫女停步,转过身来冲她毕恭毕敬地说道:“皇贵妃娘娘马上就到,委屈娘娘在这里少待片刻!”
“这是什么地方?”
落水心峨眉轻蹙,一眼望去,总觉得殿室之中阴森森的,半步也不愿踏入。
“是一座废弃宫室。皇贵妃娘娘说,在这里见面不会被人发现。”
说完,那宫女弯起双膝福了一福,就离开了。
落水心站在废旧宫室外,踟蹰不前。最后一想到即将要与那日日思念的人见面,终是迈开双脚走了进去。
好在,她也没等多久,宫室外就再度传来了脚步声。
背对宫门的落水心情切之下,霍然转身,然而,浮上双颊的绝美笑容却一瞬间封冻成冰!
皇世子凤琅邺,怎会是他???
已入殿中的凤琅邺,见女子绝色,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却并不敢过分上前。
他是喜好美色不假,却也知道,什么样的‘美玉’可碰,什么样的‘珍珠’不可碰。
真是可惜了,这等绝色佳人却要委身给一个行将就木之人,焉知不是‘暴殄天物’?
落水心稳了稳心神,寒着面容问道:“皇世子殿下怎会在此?”
凤琅邺浓眉一挑,唇边轻勾起不羁的笑:“宸妃娘娘何必明知故问?若非娘娘邀我来此 ……”
落水心闻言,顿觉荒谬地冷笑了声,“本宫邀你来此?这是几时的事?为何本宫丝毫不知?”
凤琅邺轻蹙眉宇,终于也发现了事态似乎有些不对。
落水心反应极快,已当先一步欲冲门而出。却就在此时,原本敞开的宫室大门骤然关合。
落水心瞳孔微缩,心急之下用力要将门推开。奈何,眼前的门禁竟是稳如泰山,怎么推也推不开!她瞬间了然:这是有人自外面封住了门禁,显然是要把他们困在这里!
不好!
意识到自己中了算计的落水心开始用力敲打起了门扉,脸上现出一抹惊白之色。
凤琅邺稍一迟疑,也走上前与她合力要把门打开,却是徒劳!
在这过程,落水心的思绪飞快运转,想着会是谁这般设计于她。而她想来想去,却只有皇贵妃母子最是有这个可能!
好个武氏!先是对她提出了‘拉拢’之意,打消她的戒心,然后竟这般设计陷害与她,分明是要把她推上绝路!
怪只怪,自己轻信于人,才会落入当下这种难堪的境地!
落水心刚想‘清楚’了这一切,一门之隔的外面就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随之响起一道孔武有力的低吼声:“把门打开!”
听到这声音,落水心和凤琅邺不约而同地心口一跳 ……
很快,门被打了开来,涌入了一队禁军,分列两侧。当落水心看到,在涌入的禁军之后,竟是满面沉黑之色的皇帝走了进来时,瞬间有如刀斧加身……在此之前,她从不曾感觉到死亡离她那么近 ……
而在此时,皇贵妃武氏与驰王双双立于废殿外不远处。
“宸妃这个贱人,阳奉阴违,竟敢愚弄本宫!”
看到眼前景象,武氏直觉以为是宸妃愚弄了自己,假意投诚,其真实目的却是与皇世子沆瀣一气。
“母妃息怒。儿臣倒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相较于武氏对此此事更为直观的看法,凤赭驰的思虑则更为缜密周全。若真以母妃所想,宸妃‘阳奉阴违’,何必非选在同一地方?看父皇来得这般‘及时……想来,此事大有文章。
不过不管是谁暗中动的手脚,总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这可远要比之前的计划更加有用。皇世子这一下,怕是要彻底失了圣心了!!!
“父、父皇,不是您想的那样,儿臣是冤枉的。”
凤琅邺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般懊悔过。他原本想着,皇后久失圣心,在父皇面前说不上话。这时,若是能有宫中宠妃肯为自己吹一吹父皇的枕边风,对他自是有所助益。故而当沐卿璃说她已同宫中宸妃有了‘默契’,是正中他的下怀。他更是没有多想,就进宫赴宸妃之约。哪里想到,会是这般景象???
“逆子!”
皇帝大怒,狠狠将匍匐跪在自己脚边的凤琅邺踢倒。
纵然宸妃和他都说自己遭人陷害,申诉两人并无牵扯关联,但这样的鬼话去偏偏三岁孩童差不多,他又怎会轻易相信?
遭人陷害?遭人陷害为何就他二人跑到这废殿之中?宸妃还穿着宫女服饰,何尝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这般偷偷摸摸,说他们心里没鬼,谁会相信?
且不说他二人鬼鬼祟祟在这里私会,是否做出那等苟且龌龊之事,单单妃嫔与皇子私下见面,就已经触动了他的逆鳞。
“来人,把这贱妇给朕拖下去,即刻打入冷宫!”
被两名禁军拖出去的落水心,直到最后,也未能吐露出一字片言的乞求。到这个地步,乞求还有何用?她已经输了,且输的一败涂地!
处置了罪妃,皇帝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匍匐跪地头都抬不起来的凤琅邺身上 ……
此时,驰王搀扶着皇贵妃,正悠然悠哉地往霜云殿走去。
“皇儿以为,陛下会如何处置凤琅邺?会不会直接废储,改立他人?”后一句,武氏的声调明显有上扬的趋势,噙在嘴角的笑弧也深了几许。想不到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让皇世子跌了这么重的一跤,真是大快人心!
“不会的!”
凤赭驰的答案却是斩钉截铁。想来,在揣摩圣心这一方面,武氏比起自己的儿子来尚差那么一丝火候。
“皇儿怎如此笃定?”
凤赭驰唇边始终保持一个温雅的笑容,只笑意却未达眼底。
“废储是何等大事?父皇不会草率就下了决定。何况,今日之事,不过出自宫墙之内,只需封锁消息,既能保住凤琅邺,也在很大程度上保全了父皇威名。这等丑事,父皇自是不想对外宣扬。”
还有一点缘由,他隐而未说,即:父皇应该并不想打破如今朝中这种平衡的局势。一旦储君遭到废弛,朝中将是他驰王‘一家独大’的局面。而那种局面,恰是父皇最不想看到的。因为,一旦他的势力已经成功盖过了父皇去,那么父皇这个一朝天子就相当于形同虚设。不可一世的堂堂天子之尊,又岂能容忍权柄下移,自己退居次席?
~~·~~
最终,皇帝只发落了宸妃,却不曾对皇世子凤琅邺有任何惩戒之措。
当然,这一点早就玖玥的意料之中。
“沐玖玥~”
随着这声愤怒的咆哮,沐卿璃满面怒容地闯了进来。
彼时,玖玥正坐在暖室中,同左尔岚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见她闯了进来,不免有几分诧异,“皇姐怎么来了?外面挺冷的吧?快坐过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沐卿璃气都不打一处来了,还烤火呢,恨不得冲过去扇她几个耳光,以泄心中愤怒。
她怎就轻信了沐玖玥这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贱人?都怪自己太过急于想在殿下跟前露脸,听从了沐玖玥之见。如今殿下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必然会把怨气发泄到她身上。这下她却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帮到殿下挣得一丝怜爱不说,反惹得自己一身腥,她能不气吗?
对于来人的满面怒色,玖玥佯作惘然未知,轻挑柳眉,带一点困惑之色,“皇姐这是怎么了?可是玥儿哪里做得不甚好,惹得皇姐不快?”
“你还敢装傻!我听从了你的意见,劝说殿下入宫见那位宸妃。结果 ……”
“结果?是殿下没有见到宸妃吗?”玖玥不解的问,仅从表情看来当真无辜得很。
“要是没见到也就无事了。是尊皇,殿下与宸妃见面时恰恰被尊皇撞见。你该知道,皇子与后宫妃嫔私下见面是何等严重之事。尊皇会如何想殿下?”
“什么?竟有这种事?”玖玥不觉扬高了声调,眼里波光轻闪,十足一副错愕惊讶的模样。
“沐玖玥,你还装?一定是你故意走漏了风声,才引得尊皇前去,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该知道你根本存心不良。你我虽然姐妹一场,却半点情分也无,你凭什么帮我?怪只怪我异想天开,轻信于人!”
此时的沐卿璃俨然像一锅沸水般翻腾着,一张脸几乎扭曲的变形。咬牙切齿的话声一落,她即转身作势拂袖而去 ……
“留步!”
玖玥着急地出声挽留,“事发突然,皇姐愤怒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皇姐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往我身上乱扣罪名,我却说什么也不服的。皇姐口口声声说我泄露了消息出去,我为何这么做?在这凤城,皇姐是我唯一的亲人。纵然你我之间情分浅薄,却也更改不了血浓于水的事实。我又如何会帮着别人陷害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