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武氏在心里冷冷一笑。老太婆会有那么好心?以为她是好糊弄的三岁小孩吗?老太婆偏向寒王夫妇,这事谁人不知?更有儊懿公主,明里暗里地也没少帮衬着寒王。老太婆和儊懿这对母女,根本是巴不得皇位会由凤赭寒去坐。这样的前提下,她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网开一面’?
“臣妾不知是何人误导了太后娘娘,但这个人真的与臣妾毫不相干。何况,臣妾有何理由掳走寒王妃?臣妾与寒王妃素无交集,以往也仅是在宫中有过几面之缘而已,连话都不曾说上几句。臣妾没有理由,也断然不会如此鲁莽作为。万望太后娘娘勿要轻信谗言,折辱臣妾清白之躯。”
这番话,武氏可谓说得理直气壮,字字句句走含冤带屈,表情无辜极了!然,太后不是皇上,又岂会被她盈盈之态所欺骗?
“你说没有理由这么做,那哀家就给你一个理由好了 ……”
武氏心弦微微一紧,低头做谦恭状,垂敛的双眸却闪过如刀锋般凛厉的寒芒。
“如今外面谣言四起,说是寒王拥兵自重,心机不纯。可谁都没有证据证明此事,皇帝也对此将信将疑。这种时候,寒王妃恰恰就成了关键。只要她还在京中,还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一日,皇帝就是心安的。即便寒王‘闹’起来,有寒王妃作为人质,皇帝就相当于有了筹码…… 这点子厉害关系,哀家知道,皇帝知道,寒王妃知道,相信你皇贵妃也心知肚明。想当然,在这种非常时刻,若是寒王妃‘遁逃’而走,众人必会以为是寒王将她‘救’出火坑。如此一来,在很大程度上就已经定了寒王的谋逆之罪。武氏,哀家说得可对?”
武氏心中波涛暗涌,表面却不露分毫,面色坦然地娓娓自辩,“太后此言,臣妾听不太明白。事关朝政大局,又岂是臣妾一介深闺妇人可轻易置喙的?不过臣妾也听出来了,太后娘娘分析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便是把责任强推给了臣妾,认为臣妾有理由对付寒王妃,是这样吗?”
说到这里,武氏神色悲戚,忽然跪倒在懿德太后面前,“臣妾知道太后因何会怀疑到臣妾身上,无非是关乎我儿驰王与寒王之间的储位之争。太后您觉得臣妾是最有可能做下这种事的人也无可厚非。可是,臣妾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
玖玥在一旁听着,唇角始终保持着一丝浅然的弧度。在听了武氏大声喊冤,唇角翘起的弧度却是莫名一深。
这位皇贵妃,当真是好利的嘴齿。经她这么一说,反倒成了太后之过。是太后不问青红皂白,仅以揣度臆测就定了她的罪。只要没有证据证明她武氏与这李威之间有所牵连,就无法定她武氏的罪。想来,即便太后派了什么人去武家,也未必就能查得到什么。武家也好,武氏也罢,早已把隐患断得干干净净。这是善于筹算之人必然要具备的能力与戒防之心。
这种时候,唯有撬开李威的嘴 ……
“皇贵妃娘娘,怎不见您的贴身宫女,凝香姑娘?”
闻声,武氏抬头去看笑得从容悠然的沐玖玥,却在心里犯起了合计。沐玖玥怎会在这时候突然提到凝香?难道……她已经发现了什么?
“哦,她身子有些不痛快,本宫恩许她歇着。”
“是歇着还是躲着?”玖玥再问,轻描淡写、不温不火的语音只把武氏听得怒火中烧。
“你这话什么意思?这点子小事,本宫还诓了你不成?”
不理会她冰冷仿佛要吃人的眼神,玖玥悠悠一笑,墨黑似玉的眸子因沾染了笑意而平添了几分灿若星子的闪亮,灼灼生辉。
“娘娘误会我的意思了。娘娘素来对凝香姑娘爱护有加,这事我也略有耳闻 ……”
武氏眸中不觉地凝起三分惘然。现在是在说她有无指使人掳劫寒王妃,偏这寒王妃不按常理出牌,怎就把话锋转到了凝香那丫头身上?到底她在打什么主意?
“听说,娘娘有意把凝香姑娘许配给禁军的一个小头领,不日就要把凝香姑娘放出宫 ……”
玖玥话声未落,李威那里已传出震怒的吼叫,“什么?有这种事?皇贵妃娘娘,您明明答应事成就把凝香许配给我,怎能出尔反尔?”
“你给我闭嘴!”
武氏满面怒气的咆哮,脸上颜色青白交替,只恨不能将这废物的舌头割掉。
然而,这时候,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
“武氏,你还不认罪?”懿德太后怒拍桌几。
武氏暗自咬牙,好个寒王妃,随便下个套就令李威那狗奴才说漏了嘴。现在倒是好了,她该怎么应下去?
“太后娘娘,臣妾无罪,何来认罪之说?”
懿德太后面上浮现怒色,语音冷厉,“事已至此,你还敢自称无罪?”
武氏昂首挺胸,似并不畏惧太后的怒气,“臣妾确是无罪。这李威原是我武家家奴不假。可据说早已赎回了自由身。现在的他与武家与臣妾毫无干系。至于他因何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臣妾实在是想不出因由。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收买了他意图构陷臣妾。太后明鉴,在这后宫之中,想要给臣妾难堪的大有人在……怪只能怪臣妾平日里不懂世故人情,得罪了人犹不自知。”
呵,撇除‘加害者’身份的同时,还变成了‘受害者’。这武氏果然有一套!
懿德太后若有似无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玖玥,见她对自己轻点了下头,即做出一副沉吟状,犹豫了片刻,沉声道:“你的话也不无道理。的确不能凭此一人就断定此事与你攸关。也是哀家思虑不周,没想清楚就给你定了罪。罢了,你就先回去,待到哀家进一步查证再行定夺。”
“谢太后体恤,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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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吗,我儿来了吗?”
武氏一见凝香走入殿中,忙不迭就问。
凝香点点头,迭声说着:“来了来了,殿下来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凤赭驰伟岸的身影出现在武氏的眼帘之中。
“无非这么急着召见儿臣,所为何事?”
他本是在议政殿同父皇以及几位大臣议事,却被告知母妃身子不安。父皇尚有要事未做决断,就派他过来看望母妃。在来的路上,前去传话的太监已经说了。母妃压根不是什么身子不安,只是寻个由头急着见他罢了。
既然连‘身子不安’这样的借口都编得出,可见母妃是是真的急了。
“儿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
不等武氏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时,墙壁外围不是时候地传来几声暗示意味十足的轻敲。
武氏眼波轻闪,凤赭驰则是面色一凝,起身便要离开。
“先别走。驰儿,有些事,早晚你是要面对的。”
留住了凤赭驰,武氏随即给凝香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刻低着头走出寝殿,却并未离开。而是站在门口望风,以防有谁发现殿里的‘秘密’。
与此同时,武氏则快步走向传出轻敲声的墙壁,掀开挂在墙面上的山水画卷,里面赫然是一暗格。她轻轻按动暗格中的按钮,墙壁立刻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竟是整个的挪移开来。
不消片刻,即有一着藏青色锦袍的中年男人从墙后走出。
一眼望见凤赭驰也在,他显然有些吃惊,眼中不觉地凝起一丝波澜,却不过瞬间又归于平寂。
武氏无暇向他解释为何凤赭驰也在,出于深深的不安,她一把紧紧抓住了男人的胳膊,语声里是满满的惶恐和忐忑。
“荣贤,怎么办?太后那老东西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我担心……担心……”
此时站在武氏面前的中年男人,正是权倾朝野的庆国公,国舅夏荣贤!见她柔媚依旧的面容上布满了恐慌之色,便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万事有我!”
正是这句‘万事有我’,竟奇异地抚平了武氏心中如杂草般丛生的不安。总算,她紧紧锁住的黛眉有所松缓,这才注意到寝殿里的气氛似乎‘凉飕飕’的,心下感到讪然的同时,嘴上则试图打着圆场:“哦,荣贤,我正与驰儿商量这事。既然你来了,就和驰儿一同帮我出出主意。”
夏荣贤向凤赭驰投去一眼打量的目光,却见他阴黑着脸,由始至终对自己冷颜相向。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桀骜气质,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武氏安排夏荣贤坐在凤赭驰身边,有意想让他二人亲近亲近,自己则坐在了对侧。
凤赭驰有意把身子往夏荣贤相反的方向偏了偏。若非母妃执意挽留,他早拂袖而去了!自打两个月前,一次无意中撞见母妃与夏荣贤偷偷在寝殿里相见,他就像是吞了只苍蝇般,恶心极了。也是从那时起,对于夏荣贤的百般示好他选择了无视,而非如过去般竭力拉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