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出,如五雷轰顶,将在场之人瞬间炸得支离破碎!
武氏面露惨白之色,双腿一软,即瘫坐在地。凤赭驰的表情一寸一寸转为阴暗,扭曲得五官几近狰狞。玖玥则是稍感惊讶,目光在遭受打击的几个人身上来回逡巡,尤其在看到凤赭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时,眼里的不解之色更甚。
不是说唯北漠皇族的人才会有琥珀色的眸子吗?当初尊皇认下凤赭寒这个儿子,也正是拜此凭证。却为何,凤赭驰明明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却被夏荣贤说成是他的儿子?这中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曲折剧情?
说来讽刺,不同于其他几人表情各一的面孔,竟是北漠皇帝最为镇静泰然。他只是将冷漠的目光落向瘫坐在地的武氏,仿佛在做无声的询问。
不经意间,武氏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忙不迭地摇起头来:“不,不是这样的。皇上,你要相信臣妾,驰儿他真是你的孩子。”
这样的辩解,听在夏荣贤耳朵里显然并不怎么欢畅。面如寒铁,他冷冷地低吼一声,“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为何你仍不愿意说出实情?当年,你假称有孕,为的是博得圣宠。可实际上,你根本不曾有孕。你想让自己尽快地怀上孩子,于是就找到了我……”
“别说了!”
武氏忍无可忍地喊了出来,目光幽怨地瞪着夏荣贤,连吸了几口气,却怎么也止不住嘴唇的颤抖。
“不是这样的。是你误会了,驰儿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
夏荣贤皱起浓眉,只当她仍是不愿吐露神情,心头突然闪过一丝隐痛,“之薇,究竟于你而言,我夏荣贤是什么?只是你为了尽快怀有身孕的‘工具’吗?”事到如今,为何她仍不愿承认儿子是他的?她究竟在怕什么?又或者……她其实是在乎……
“是我骗了你……”
不知何时,武氏已经泪流满面。她用手紧紧压住胸口,那里像一锅沸水般翻腾着。
勉强撑起仿佛被抽干了气力的身体,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角盛开一朵怆然的笑花,苦涩、懊悔。
“我不该骗你,骗你说我用了障眼之法,让驰儿的双眼呈现出琥珀之色,不至被人怀疑他的出身。但其实……哪有这种障眼之法?不过是我用来拉拢你的谎骗之辞罢了。为了让你可以心无旁骛地匡扶我的儿子,是我撒下了这个瞒天大谎 ……”
“之薇,你为何要这样说?他分明就是我的种,是我的儿子。”夏荣贤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于是本能地予以反击。
“他不是!”武氏歇斯底里地大喊,因用力过猛导致额翼两侧爆出了条条青筋,看上去狰狞而可怖,“他不是你的儿子!!!就在我和你在一起后,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初时,我也以为那孩子是你的。可是找来御医询问,却被告知我已有孕两个月。而就在那时,我与你‘在一起’不过才一个月而已。这孩子怎么会是你的?孩子出生后,看到他那双和陛下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眸子,我更加确定,驰儿,他就是陛下的孩子。”
“不,你骗我,你在骗我!”
夏荣贤突然发疯一样地冲上前来,双手紧紧扣住武氏的肩膀,手上持续用力,仿佛要生生将她捏碎不可。
“说,说你方才说的都是谎话,说他是我的儿子!”
武氏任由他用力摇晃,脸色呈现出一股绝望般的死灰之色。轻轻牵动嘴角,却构不成一股微笑的弧度。
“放开我母妃!”
这时,却是凤赭驰大步上前,狠狠给了夏荣贤一拳。
夏荣贤气红了眼,抹了把嘴角流出的血丝,作势还手。凤赭驰也摆出架势,打算给他好看。却在这时,两人耳中不约而同地落入武氏惊慌颤抖的语声:“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一惊,凤赭驰下意识地左右环顾,却哪里还有皇帝的踪影?就连沐玖玥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
急怒之下,他大吼一声,快步走出寝殿,却被一直守在殿外的‘叛军’告知并未看见有人从里面走出。
没走出去,人却不见了,难道他们还会飞天遁地不成?
等等,难道是 ……
凤赭驰再度折返的时候,先他一步有所洞察的夏荣贤以顺着密道追了过去。他们万万料想不到,皇帝与沐玖玥两个人竟是通过‘密道’逃脱的。讽刺的是,这密道还是夏荣贤亲手所建,为的是能够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
彼时,更让人吃惊的是,夏府已全然在玖玥的掌控之中。
这几日,夏荣贤一直为了叛反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奔波在外,故压根不晓得自己‘老窝’已成了他人的‘避风港湾’。
玖玥再一次印证了她‘料事如神’的本领。早料到皇贵妃母子与这位名义上的夏国舅会有所‘作为’,于是她早做了应对之策。就在昨晚,她已将懿德太后悄然转移出宫。这事进行得隐秘,饶是皇帝也分毫不知。
她又秘见了皇帝,将自己的臆测怀疑以及相应的对策一一叙说。她空口白牙,皇帝自是不会轻易相信。事实上,玖玥也根本不奢望他会全然信服。于是,就与皇帝打了场赌,看看在未来的一两日间,武氏会否设法‘请’他前往临安殿。果不其然——
玖玥所下的赌注是:倘若武氏母子不曾有所异动,一切不过是她的‘栽赃陷害’。那么届时,她将任由皇帝处置。若是结果刚好相反,皇帝则要听从她的一应安排。事实上,也由不得皇帝不听从她的安排,只要他想活。
从密道离开的玖玥,一入夏府,即吩咐底下的人将密道封死。自然,当夏荣贤追过来的时候不得门而出,只得铩羽而归。
紧接着,夏荣贤与凤赭驰率禁军亲赴夏府。如此大的动静,想当然,必要引得凤城之内的一片恐慌。不过眼下凤赭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原本打算胁迫父皇拟一道禅位诏书,届时,他就可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哪成想……半路却杀出沐玖玥这个‘程咬金’来,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且不说沐玖玥如何知晓母妃的寝殿内藏有密道,这女子当真狡猾得很,居然想到暂时躲进夏府。
哼!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暂避风头’了吗?没那么容易!
当凤赭驰与夏荣贤气势冲冲地率领大部分禁军赶来夏府,就被玖玥早早安排好的弓弩手齐齐射出的火箭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狈撤退的同时,两人俱是怒火中烧。想不到最后的成败,竟是取决于沐玖玥区区一个女子。对他们而言,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此时坐在夏府主院花厅中的皇帝,忍不住询问起了玖玥,“老六媳妇,难不成我们要一直等在这里?眼下是叛军闯不进来,这里姑且还算安全。可别忘了,早晚你作为守备之用的弓弩手会将‘弹尽粮绝’的时候。届时,我们又当如何?”
皇帝的询问,也正是懿德太后此时心中所想。退到夏府来是不得已而为之。她能摸清楚玥儿这孩子的三分心思。即便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起码,夏荣贤的妻儿都还在他们手上。但凡夏荣贤还有那么一点人性,就不会罔顾妻儿亲眷的生死。可万一……毕竟事无绝对。他夏荣贤既然连造反这种逆天的事都做得出来,那么牺牲妻儿以保全自身富贵也不是全无可能。真要到了那一步,她们岂不连唯一的‘后路’也被断了?
“那就得看,在我等‘弹尽粮绝’之前,儊懿公主能否赶来支援了……”
“你说儊懿??”皇帝的眉心处隐隐一跳。她竟是让儊懿去搬救兵吗?糊涂啊!儊懿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会来救他?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玖玥微扯嘴角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毕竟是骨肉至亲,我相信姑母不会见死不救的。”
皇帝唯有暗暗地在心中叹息。要怪只能怪他当初小人之心,竟然宁愿相信夏荣贤这般狼子野心的人,也不肯相信自己的亲妹妹,以至酿成后面的惨祸,让儊懿痛失唯一的孩子 ……
忽然这时,夏荣贤的妻子文氏面色仓惶地走了进来,扑通跪倒在皇帝面前,连磕了三个落地有声的响头。
“求陛下赦免我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
听到后,玖玥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讥讽。该说这文氏单纯呢还是单蠢?夏荣贤犯下如此重罪,甚至要谋夺皇帝的江山,她居然还异想天开地恳求皇帝莫要‘株连’?那夏荣贤决定逼宫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因他的一己私心而葬送?那些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禁卫军有什么错?他们上有爹娘下有妻儿,一旦性命葬送,便是一个家庭的陨落 ……
有功夫在这里乞求皇帝恩赦,还不如去到外头劝一劝利欲熏心的夏荣贤。只要夏荣贤肯及时收手,皇帝说不定会大发慈悲避免株连之罪。否则……不管夏荣贤事成与否,他的亲眷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因为就在刚刚,皇上已颁下旨意。在夏荣贤率领叛军闯进来的那一刻,将他的家人就地‘处决’。
帝王之心的狠毒,往往是你无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