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赭寒的俊逸脸庞阴沉得宛若一块铁板,凤目幽沉,语声如冰。也不与她客套寒暄,上来便直入主题,“闻悉咏阳公主在娘娘这儿,我想见一见她,未知娘娘可否行个方便?”
岂料,武氏听了这话却露出一副不解的模样来:“咏阳公主?你是说东越来的咏阳公主?她没在本宫这儿啊!本宫与那位东越国的公主也仅是有过那么三两次的照面,连话都不曾说过,不似寒王与她交情深厚。饶是本宫想请她来坐坐,怕是咏阳公主也不肯移动大驾呢。寒王还是去别的地方寻一寻吧!”
巧言令色,竟还借机暗讽了凤赭寒一回!
然,凤赭寒不欲在言语上同她一介妇人计较过多,却对她的‘矢口否认’将信将疑。
其实,玥儿是否就在临安殿,他并无十分的把握。并非亲眼所见,而是从九弟那里听来的。万一是九弟同他开的一个玩笑 ……
一听说玥儿被皇贵妃宫里的人带走,他只觉皇贵妃‘不怀好意’,甚至无暇询问清楚就不容分说地赶来临安殿。武氏来个矢口否认,他反倒不知如何作为了。
“娘娘此言与我听说的不尽相同。有人告诉我,说是娘娘身边的人带走了咏阳公主,想来不会有错。”
武氏闻言,眼波轻闪,面色即是一凛,“是谁在寒王面前‘乱嚼舌根’?本宫说公主没来过临安殿,难道还会欺骗你不成?”
“娘娘既然如此信誓旦旦,可否容许我去往殿中查看?若是真如娘娘所言,咏阳公主不在这临安殿,我自当对娘娘致上歉意!”
武氏一听,眉间挂了微嗔之色,目光更是凛冽得叫人心里发寒。
“寒王此言,就是不相信本宫的话了!为了一个异国公主,寒王顶撞本宫也就罢了,如今竟连宫规都丢在一旁,欲要强闯我临安殿?”
“娘娘息怒!”
嘴上说着歉言,凤赭寒的表情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神态自若,俨然没把武氏的‘怒气勃然’看在眼里。
“寒王今日若执意要闯殿,不妨从本宫身上踏过去。只要本宫还活着,就不容许有人在本宫的地盘‘横行霸道’!”
这话说得已然十分严重了。武氏竟是不惜撕破了脸皮也要阻止凤赭寒强行闯入殿中。而她越是这样表现浮夸,就越容易让人将她的‘怒意凛然’理解成‘做贼心虚’。
武氏之所以会如此,就是为了激怒凤赭寒。一旦他强行闯宫不成,又焦虑难安,唯恐沐玖玥会在临安殿遭受不测……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率领禁军冲破临安殿宫门。而这,正中皇贵妃母子下怀!
眼下,皇帝尚在病中,又处在储位悬空的特殊时期。他寒王率领大批禁军在宫中走动,很容易便可给人一种‘逼宫’的假象。
武氏早与凤赭驰商议好了。一旦凤赭寒落入他们设计好的‘局’里,凤赭驰就在恰当的时候出面,声称为了保护皇帝与凤赭寒殊死对抗。最好再受一点伤,就更逼真了。
皇帝本就疑心重,又刚刚经历了凤琅邺一事,哪怕是一点点猜疑,都可轻易断送凤赭寒的封帝之路。届时,她儿登高攀顶的路上将再无绊脚石,称皇称帝还不是早晚的事。看陛下这身体……怕是也熬不了多少时候了。一旦她的儿子成了当朝储君,乃至顺理成章的登基为帝,她就是这北漠皇朝的太后,独霸后宫。
哼!屈居人下多年,她总算也有了出头之日,不必再看夏氏那贱人的脸色 ……
此时,在武氏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片大好的景象,俨然已经笃定最后胜利的会是她们母子。而这一天,她已经等了足足二十年!
凤赭寒见硬闯不成,铩羽而归。
这时,武氏的心腹宫女走上前来,不无讨好之意地冲着武氏福了一福,“奴婢恭贺娘娘即将事成!”
“现在恭喜,早了些吧?”话语虽谦,然则武氏的眉眼之间俨然已是志在必得的一片笃定之色。以凤赭寒对咏阳公主的在意,必然会想办法‘救出’足陷在这里的沐玖玥。至于什么救法……呵,皇上那里正病着,什么人都不见。今日这种场合,他总不好去叨扰太后。既然请援不成,那唯一的法子就只有……带领禁军硬闯了!
“奴婢瞧着寒王那义愤填膺的样子,分明是去‘搬救兵’了。一旦他率人在宫中‘兴风作浪’的消息不胫而走,陛下那里必将大发雷霆。届时,削爵罢位皆有可能。娘娘深谋远虑,奴婢拜服!”
“行了,属你嘴甜。”武氏嗔了一声,眼睛里除了层层漫上的笑意却丝毫不见生气的痕迹。显然,心腹宫女这番话说进了她心里。
武氏回到寝殿,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殿外就又闹了开来。
“看样子,是寒王殿下带着人来了呢。”
宫女凝香说着,就抿嘴一乐。
武氏懒洋洋地从贵妃榻上坐起,由凝香服侍着穿上了镶嵌玉珠的锦鞋,步履雍容缓慢地自寝殿走出。
“是什么人在殿外大声喧哗?扰了娘娘安歇,你们担待得起吗?”
凝香平素里就是个‘狐假虎威’的主儿。仗势着武氏在后宫中只手遮天的权力,明里暗里她也没少‘作威作福’。瞧着主子这会儿心情不错,于是腰板也挺得笔直,说起话来更是震慑意味十足。
只不过,她今日可算碰着‘对手’了!
“呦,凝香姑娘好大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临安殿就是你在当家了呢。”
凝香脸色微微一白。因为语吐讥讽之言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身边的掌势宫女初晴。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皇贵妃再如何声势浩大终究也盖不过她去。自然,连带着她在初晴面前也要‘低人一等’。平素便没少听她的冷嘲热讽 ……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知是您 ……”
凝香请罪的话声刚出,就已被初晴不客气的打断:“不知是皇后娘娘……凝香姑娘的意思是对待其他人就可以如此的‘目中无人’了?别忘了,奴婢到什么时候都是奴婢。为奴为婢者,就该谨守奴婢的本分。尊卑有别,是咱们宫里的规矩。还望凝香姑娘谨记!”
这话,听着像是初晴在‘训诫’凝香,却分明是在‘指桑骂槐’,暗指皇贵妃平素对皇后的‘不恭不敬’。
武氏固然气闷,却不会对区区一个卑微贱婢动怒置气,平白惹了一个斤斤计较的恶名。
“皇后娘娘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指教?”
夏皇后气度雍容,嘴角维持着三分浅淡的笑容。闻听武氏称不上恭敬的问话,也只是一笑置之,“妹妹这话说的,好像本宫平素待妹妹多么严苛似的。一定要有所指教才能来妹妹这儿吧?”
武氏被堵得一噎,脸上笑容有些讪讪,却是在心里飞快盘算着夏氏的来意。难道是——
她暗暗一惊,眼眸深处荡漾出一丝微波。夏氏偏偏选在此时来她的临安殿,莫不是……受人之托?
“陛下卧病多日,本宫忧心非常。今日里妹妹这儿,就是想商议一下。既然宫里的御医治不好陛下的病,看看能否请了民间的能人异士入宫为陛下看诊 ……”
夏皇后说得有板有眼,可是听在武氏的耳朵里,却说不出的怪异。夏氏做决定,几时找自己商议过?就算要商议,不拘哪一个时间都行,为何偏偏选在今日?分明是她的借口罢了!
看穿了这一点,武氏面上不显分毫,却在心里冷冷一笑。
“承蒙皇后娘娘抬爱。正好,臣妾要去仁寿殿给太后贺寿请安,皇后娘娘不妨一同前往。路上,顺便还能聊一聊您刚才的提议。不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哼,贱人果然起了疑心!
“母后那里门庭若市,咱们还是别去凑这个热闹了。刚好,本宫口有些渴,想讨妹妹一碗茶喝,妹妹当是不会拒绝吧?”
夏皇后都说到这份上了,武氏要再拒绝,就有些‘过分’了。
两人你一拳我一掌地打了半晌‘太极’,终归还是夏皇后‘技高一筹’。碍于身份,武氏也只能妥协。
就这样,夏皇后成功地进入临安殿。不过,所在地点是正殿,料想武氏不可能将人藏在这里。她随便寻了个由头,挥退身边带来的宫人。实际,是为了给他们提供机会,四处寻人 ……
她的这点心思,武氏焉能看不出?然,她却丝毫看不出忧虑焦急的样子。
不出片刻,初晴走入殿中,却是面色略显凝沉地对夏皇后摇了摇头。
没寻到人?
夏皇后隐约皱了下眉头。莫非是寒王得到的消息有误?
“时辰差不多了,想必仁寿殿即将开宴,妹妹与本宫同去吧。”
“是!”
武氏低下去的目光闪过得意的笑。看到夏氏灰败的脸色,她别提多开心了 ……
两人一同往殿外走去,却在跨出殿外的一刻,隐隐约约从一间杂房传出女子的呼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