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大殿上正上演一场唇枪舌战的好戏!
先有赌坊查封一事。九皇子因在调查赌坊一事的过程中遭人伏击,身受重伤,皇帝为此龙颜大怒,下令彻查。结果这一查,像穿线的珠子一样,把与这间赌坊相关的人一个个的都牵扯出来。其中,最令众人哗然惊讶的,便是皇世子凤琅邺的介入!
谁能想到,堂堂的皇世子,为了中饱私囊居然会昧着良心赚取这种黑心银子。自然,赚取银子只是其中的一个目的。拉拢党臣,才是这间赌坊由来的根本原因。先前玖玥就曾亲眼目睹,赌坊里的管事威胁尹江弟弟,只要能把尹江带来此地,拖欠的银两便可一笔勾销。
北漠尊皇大为震怒!纵然凤琅邺一力替自己辩护,却是效果不佳……
然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轮到凤赭寒回禀调查沔城粮草被烧一事,凤赭寒带来的调查结果更令众人惊心。
“回禀父皇,经儿臣调查,发现沔城多处粮仓被烧非天火所致,而是人为。被烧成灰烬的,也并非我们所以为的‘粮食’,而是干草!”
此言一出,殿上的众大臣再度哗然。不是粮食,而是干草?也就是说,在粮仓被烧毁前,那里的粮食就被人掉了包,换成了一文不值的干草?这……这又是何人所为?
似是为了向众人解惑,凤赭寒忽然冲着殿外大喊了声:“带上来!”
话音落,未经片刻,即有一五花大绑之人踉踉跄跄地被禁军推搡着入了大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人见了正前龙椅宝座上的北漠尊皇,忙不迭呈五体投地式跪伏在地,声音诚惶诚恐,面容更是挂满了惊惧骇然。
北漠尊皇看也不看跪地之人,而是把询问的目光落向了凤赭寒,似乎在等他一个解释。
凤赭寒拱手向前,声调微昂,隐可听出一丝怒意寒然,“父皇容禀。此人姓李名正,官拜六品,负责看管沔城多地粮仓。可经儿臣查证,官籍上却根本没有李正这个名字。也就是说,他的‘官’是假的!”
“假的?”
大臣们听了只觉再也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了。如今连‘官职’也能作假,那他们辛苦为官还有什么意义?
至于李正何以会‘莫名其妙’地成了六品官员,凤赭寒显然不愿多谈,语锋一转,又回到了正题上,“这位李正号称是沔城一带的‘土地爷’,平日里作威作福不说。据儿臣初步查证,仅在沔城他就有四处宅子。明铺暗坊更多得数不胜数。儿臣还在他的宅子里搜出了不下万两黄金,以及近百万两银子 ……”
大殿里的抽气声此起彼伏,众人无不惊讶于李正的‘财力’。万两黄金?百万两银子?怕是国库也不过如此。
大臣们都如此惊讶愤怒,更别说皇帝。区区一个小民,哪儿来的这么多金银?想也知道,看管沔城粮仓是假,趁机把粮食装进自家口袋才是真!
就在大殿之上的气氛越来越沉郁凝重之时,凤城西郊的一处宅子里,落水心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在她面前,则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狼狈地倒地不起。看样子,是晕了过去 ……
落水心给一名手下使了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刻端来了一盆水,对着老者狠狠泼了下去。
可怜老者,嘴里呛了水,是在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中清醒过来的。
坐在他面前的落水心,此时正有一搭无一搭地划着碗盖,见他醒来,即在嘴角掀起一抹冷酷的笑,“醒了?”
听到幽冷的声音,老者浑身一颤,猛然回忆起昏迷之前的情形。也不知这蛇蝎女子给他喂下去了什么药物,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痛得他甚至一度想结束掉性命 ……
“一个时辰后,你会再痛一次。不,准确地说,是每隔一个时辰,方才折磨你的痛苦都会再一次降临。怎么样?滋味如何?”
老者脸色白了青青了又白,指着落水心大骂:“你个蛇蝎毒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鬼?呵呵呵……”喉咙里漫出讽刺的笑声,语声却急转直下,“我不叫你死,你以为你死得了吗?”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与你无冤无仇,你……”
“嘘,你的话太多了。”落水心冷酷地打断老者的滔滔不绝,眼波轻闪,唇角抿出冷硬的弧度,“我说过了,只要你肯乖乖到皇帝面前把对我说过的话再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我就会给你解药,解除你身上的痛苦。”
“哼,你休要诓我!去了,我还有命活吗?”老者也不算笨。真要到皇帝跟前把二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捅了出来,皇帝不杀了他泄愤才怪?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落水心斜睨他一眼,那冰冷的眼神如同刀子,似要将人一片一片的割裂开来。
老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想起适才那生不如死的一刻。倘若就像这女子所说,每隔上一个时辰他都要经受一次那般的痛不欲生,还不如让皇帝砍了他的头颅,干干脆脆地死去!
怪只能怪他,贪得无厌。若他没想过要借由此事发笔横财,进而异想天开地跑去‘威胁’皇世子,也就不会受这份苦楚。
“看样子,你是想明白了。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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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赭寒在沔城揪出的巨贪李正原是替凤琅邺卖命的一条‘狗’。当初,凤琅邺之所以暗中提拔他,正是为了能有这么个人把持住沔城的粮食命脉。一旦有一日,他不得不走上‘逆反’之路,沔城的粮食补给将令他有如天助。此消彼长,凤城粮食短缺。那么他拿下皇宫乃至整个凤城自是顺理成章。可他千算万算,却万没算到李正竟是如此的贪得无厌!
粮仓被烧一事,凤琅邺并不知情。他是曾有过暗示,李正可利用职位的便利,偷偷运出粮食变卖,作为他的钱银储备。可,李正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背着他打起了粮草的主意,还编出什么‘天火’的瞎话来。他以为父皇是谁?以为群臣是谁?会轻而易举就被他谎骗过去吗?如此蠢货,也是他当初瞎了双眼,才会将其收至麾下。这一刻的凤琅邺可说悔不当初!
然,事情既已发生,懊恼悔恨又有何用?这一次,他只能认栽了!
前后的赌坊以及沔城粮草被烧两桩案子,虽非凤琅邺直接所为,到底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是可忍孰不可忍!堂堂储君,为了中饱私囊,居然开设赌坊暗娼,成何体统?另有沔城粮草一事,也颇值得人深味。皇世子何以坚持要将沔城把持在他的掌控之下?个中意味,不言而喻。此刻大殿之上的群臣个个都是人精,又怎能想不清楚其中的关窍?
作为储君,凤琅邺如此的‘不安分’,北漠尊皇焉能不为之失望勃然?考虑再三,当皇帝宣布废储的谕旨一经发出,出人意料,殿上竟鸦雀无声!没有大臣肯站出来劝阻,可见,凤琅邺臣心已失,而今日废储是偶然却也是必然的结果!
跪在殿中的凤琅邺痛苦地闭上双眼。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所幸,父皇留了他三分情面,只是废储,却仍保留他皇子亲王的爵位。那他,就还不算彻底的输了!
就在这位昔日的皇世子殿下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东山再起’的时候,他并不知晓,真正的灾厄才刚刚开始 ……
早朝刚散,前时称病在家的驰王就匆匆到了御书房,与皇帝长久密谈。
除了北漠尊皇,另有凤赭寒在场。虽然凤赭驰对此略有芥蒂,但父皇明显有意对他这位六弟‘予以重用’,他实在不便多言。废储的圣旨刚刚颁下,这时候,哪怕他表现出一星半点对凤赭寒的‘不满’,都会被父皇理解成他对储位有着觊觎之心,故才容不下其他兄弟。父皇正因为凤琅邺的事情余怒未消,这时候拨弄虎须,无异于‘自掘坟墓’,他没那么傻!
“老二,你坚持要与朕密谈,究竟所为何事?”
皇帝语声稍弱,许是年岁大了,经不起一再的打击折腾。又或者,打从心底对长子所犯下的错感到悲叹惋惜。下了早朝,他本想直接回去寝殿歇息,却给匆匆入宫的二儿子截住。老二神情肃穆悲愤,称有事要密奏……不得已,他只得逗留在此,听他所谓的‘密报’。
凤赭驰还未开口,倒是一旁的内侍在他的示意下,呈了什么东西到皇帝眼前。
“这是什么?”皇帝浓眉一挑。
凤赭驰双手拱于前,声音含了微许歉然:“儿臣斗胆,请父皇先服下这颗清心丸。”
清心丸?
皇帝略有不悦地看着言辞恳切的二儿子,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闻悉‘清心丸’是他信任的内侍官亲自从太医署取来,他才放心地吃了。
待他服食过‘清心丸’,凤赭驰清朗凛冽的语声再度幽幽响起。
“禀呈父皇,儿臣有证据证明,凤琅邺并非父皇所以为的大皇子。实际上……身世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