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笑,将酒盏搁在桌上:“朕正有此意。”
迟瑾年一怔,额头冷汗滑过:“臣弟不知皇兄何时有了这等爱好?”
皇上挑眉:“母后已去多年,临走之时念念不忘的便是你的婚事。如今,你已成家,朕希望你早日绵延子嗣。好让朕宽慰。”
迟瑾年额角晕涨,心中却清明如镜,皇兄要用他,又不得不防他。
他手中虽然已经不握兵权,那些领兵打仗的将军却都是这些年随他出生入死的,他只需振臂一呼,自然重新拥他为王。
如今,朝中势力明朗,皇后突然间倒台,王家位于京城附近的兵力已被斩尽,至于未浮出水面的暂时也不会轻易的冒头。
问鼎天下,太子如今毫无胜算。
能与他抗衡之人,便是萧将军,他若在京中还好,但他被调去疆北,他麾下的兵力也逐渐分散各地。
一旦战争起,必是伏尸万里,血流成河。
他要的是这锦绣天下,太平盛世,不希望他治下的国家满目疮痍,风雨飘摇。
大漠经过连年征战已经是疲惫不堪,若再经此一役,只怕他赢了天下最终也要拱手让人。
羌国、南越、甚至西域,三国一旦联盟,出兵伐漠,天下终将被瓜分而尽。
他还需等待,等待不费一兵一卒的机会拿下天下。
或者,以少数人的死亡,换取这万里河山。
皇上亦是忌惮他,如今后族消亡,萧家一头独大,萧家余二子,均不是泛泛之辈。
他急需他来牵制萧家,而他也已经表明心迹,只是虎踞身侧,岂能不妨。
皇上是希望赐他美人消磨他的意志,来日诞下世子便抱与宫中豢养,也好让他有个忌惮。
“皇兄即有此意,那臣就成全了皇兄。”迟瑾年焦躁的扯了扯胸前的衣襟,摇晃的朝外走去。
“朕相信你会满意的。”皇上意味深长的笑道,“那女子你会想要的。”
那女子貌似兰妃,虽是个替身,却也能解了那相思意!
“多谢皇兄!”声音从回廊处传来,迟瑾年已然走远。
洞房之中,红烛即将燃尽,锦漓已端坐许久,头上金钗累累,足有数斤,压得她修长的颈脖早已经是酸麻不已。
正值房中无人,她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将红盖头掀开,以明亮的眼睛打量着屋内的装饰,珍珠以为帘,琢青玉以为几,旃檀为床,镶以珊瑚,红罗为帐,饰以翡翠,锦衾绣枕,皆有织金牡丹。
锦漓满意的打量了一遍,恰好听到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她唇边漾起一阵笑意,忙将盖头落下,长袖之下素手紧张的攥起,等待着夫君的到来。
门被推开,脚步声渐进,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尖,透过盖头下缝隙,她看到了一双银丝云纹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锦漓屏息,手心沁出汗水,她还在紧张,眼前豁然一亮,盖头已如落叶轻轻飘飘的落地。
她含笑带笑,缓缓抬头,眸底春波流转,隐隐含情。
眼前之人丰姿绰约,美如冠玉,润比明珠,如此风流之人世间难得,让她锦漓遇上,实是上天的恩赐。
此刻,他已是微醺,凤眸略显迷离,目光落在她的眉目之间尽是缱绻。
锦漓脸颊微热,羞怯的低下头,下颌却被他滚烫的大手捏住。
“王爷……”她绛唇微启,娇声唤道。
迟瑾年被这软糯声音拉回现实,他松开手,言语之中颇有遗憾:“像是像,却终究不是她。”
锦漓心尖微颤,渐渐红了眼圈,低声的啜泣起来。
迟瑾年转身坐于青玉几旁,独饮一盏热茶,茶水尽,他眸中迷离之色散去,再面对她之时,眸光恢复了清明,脸上的表情依旧冷若冰霜。
“王爷,锦漓在王爷的心中可是个替身么?”哭了许久,锦漓见他依然无声无息,便用帕子擦了眼泪,轻声问道。
迟瑾年淡淡的看了她几眼,起身卸掉玉冠,脱掉外袍,只余一身白色亵衣。
锦漓不知其意,讶然的看着他。
“脱吧。”他立于她身侧,垂眸看着她。
“唉?”
“脱掉你的衣服。”迟瑾年又重复了一遍。
锦漓明白过来其意,脸色羞的绯红,新婚前娘亲在她的嫁妆中放了一册避火图,嘱咐她看上一看。
她翻开那图册,即可就羞红了脸,那图册之上画着男女两个小人在欢好,她知道新婚之夜洞房之时就是要做如此之事。
锦漓起身,慢吞吞的卸着头上的发钗,解掉大红的嫁衣,锦衣落下空余一件藕色肚兜,青丝落下纠缠着香肩,宛若雨后桃花,娇媚动人。
她红着脸,咬唇不敢去看眼前这个修长伟岸的男人,双手轻轻的抱在胸前,等待着他的命令。
迟瑾年瞟了她一眼,指了指那床榻:“躺上去吧。”
“王爷,妾还未与您喝合卺酒。”锦漓轻声说道,喝了合卺酒这辈子才能做完这一世夫妻。
迟瑾年去不理会她,宽袖一甩,疾风吹过熄灭了红烛,洞房之内一片静谧。
合卺酒他不会喝,这一辈子能与他喝合卺酒的人,只有阿宴!
锦漓躺在床上,双手紧张的攥着被角,等待着王爷的临幸。
迟瑾年翻身上床,落下红罗纱帐。黑暗中,他清晰的听到了锦漓急促而紧张的呼吸。
“你会叫吗?”他冷冷清清的说道,似乎怕她不解其意,又补充道,“就是男女欢好之时发出的声音。”
锦漓才出闺阁,未经人事,怎会懂得这些。
王爷此问,她越发的觉得脸色滚烫,幸而在黑暗中,才不觉得十分尴尬。
“妾…不会。”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妾不理解王爷的意思。”
迟瑾年轻叹,复又起身将烛火燃起,唤了府内侍女过来,嘱咐了几句。只见那侍女匆匆而去,片刻功夫屋内便多了一位年老的嬷嬷。
锦漓不解其意,却见那老嬷嬷已经垂首走至床前 ,朝她行了礼,凑近她的耳朵悄声的嘀咕了几句。
锦漓震惊的看着她,又看向迟瑾年。
“给你一炷香的功夫,教会她。”
“遵命。”
迟瑾年从洞房出来,轻轻掩上了门。
春夜,庭院之中一株红杏正悄然绽放,树下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借着摇曳的火纱笼散发出的点点微光,他看清了树下之人竟然是太监总管莲安。
见迟瑾年走下石阶,朝他走来,莲安掸了掸拂尘,忙上前行了礼,谄笑道:“老奴奉皇上之命前来...”
迟瑾年淡笑:“本王明白,不会为难公公。”
莲安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多谢王爷体谅。洞房花烛夜,王爷为何独自徘徊院中?”
“王妃年少,性格内敛又害羞。所以特地派了个嬷嬷去陪陪她,安抚一下她紧张的情绪。”迟瑾年言毕,轻笑起来,竟带给人一种他非常宠溺王妃的错觉。
“是。王爷心细如发。王妃今后有福了。”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老嬷嬷从室内走了出来,行至景王面前,恭敬的行礼:“王爷,可以进去了。王妃已经准备好了。”
迟瑾年一笑:“如此甚好。”
红罗帐中,锦漓抱着锦被脸色羞的通红,看见王爷进来,眼圈一红,泪水酥酥而落。
她明白了,自己根本连替身都不算是。
他肯娶她,不过就是那一纸圣旨罢了。
回江南之后,她曾经细细的打听过关于他的前尘往事,才知那兰妃是他倾慕之人,而长乐公主便是兰妃之女。
她能有幸被救下,也是因为她的长相与那故去的兰妃有几分相似。
听闻王爷憎恨女人,三十年来不曾碰过女人一根手指,她还曾沾沾自喜,或许王爷见了她会待她有所不同。
今日看来,她不过也是众多庸俗女人之中的一员,他不肯碰她,更是不屑碰她。
“委屈了?”迟瑾年长眉蹙起,“你若不喜便不用勉强。”
“不!”锦漓擦干眼泪,眸底雾水朦胧,一字一句的说道:“妾不委屈,妾是王爷的妻子,王爷说什么妾就做什么。”
“即是如此,那就开始吧。”迟锦年躺下,闭上眼眸,免得她窘迫不安。
景王爷已经进去了有一会儿,莲安猫腰躲在窗外听房,往日里帝后缠绵,这种声音他听多了。
屋内烛光摇曳,忽明忽案,新婚夫妇床底之间的对话,缠绵悱恻,撩人心弦。
莲安松了口气,跌坐在墙角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如此娇媚动人的声音,撩拨的他血液翻腾。尽管他已经年纪五十,又净了身,却被她的声音撩拨的起了反应,更何况那景王年轻,血气方刚呢。
莲安正欲回去复命,门忽然开了,一方白色锦帕丢了出来,上面染了鲜血,如同红梅妖娆绽放。
“拿去复命。”
莲安大喜,忙接过锦帕:“多谢王爷体恤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