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迟宴觉得他不会答应之时,她从袖口中忽然掏出了一把锐利的匕首,搁在了她的腕子上。
皇上眸色一沉,他忽然开口说道:“朕答应!”
迟宴唇角牵了牵,开口就下了逐客令:“那请皇上去准备吧。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册封,什么时候再来这关雎宫中见我!”
见惯了她这副傲气冷清的态度,皇上也不恼,顺从的就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朝外走去。
经过迟宴的身旁,他低笑一声,声音中透着渗人的凉意:“等着,朕会亲手剪掉你锐利的爪子,看你臣服在朕的身下。”
迟宴闻言,猛的一阵轻颤,回神后,她缓缓的问道:“你就不怕我像流素一样杀了你复仇?”
“朕不怕!朕等着你!”
薄凉如水的目光看着他瘦索的身影消息在殿门口,一直提在心口的气忽然就泄了。
她膝下一软,扑通跌倒在地,三千青丝逶迤散乱了一地。
“瑾年……对不住你,为了活命,我还是把自己给嫁了……”
“瑾年……或许正如流素所说,只有居于虎侧,才能更好的磨刀霍霍,将他斩杀……”
“瑾年……瑾年……”
宫中一片肃杀之气,宫女太监们都披麻戴孝,凤阳宫更是时不时的传来一阵哀嚎声。
阿宴!阿宴!
你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吗?
他脑中浑浑噩噩的,明明是要去养心殿见皇上,脚下的步伐却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凤阳宫。
朱红色的大门正在缓缓的关闭,搭在门口白色的帷幔也落了下来。
阖宫的宫女与太监都已经殉葬,凤阳宫从今之后就像那忘忧宫一样,被封闭了,不知道何年何月会再次被人开启。
不管被谁开启,那个入住的主人也不再是迟宴了。
再也不是那个持鞭子冲他撒火的娇蛮公主。
再也看不到她俏皮又妩媚的眼神,听不到勾人心弦的声音,软软糯糯无比撩人的喊他皇叔。
听不到她任性的跟他置气喊他瑾年,在他的肩膀上落下了自己的牙印。
她说过与他白首不相离,执手看天下的,如今她却先走了,空余肩头那深深的牙印,在隐隐的作痛。
迟瑾年站了许久,转身离开凤阳宫,这个曾经让他无比挂念的地方,竟然成了他最后的伤心之地。
迟瑾年越走,脚步越沉重,越走便心口疼的越厉害。眼中的泪水越也汇集越多,最终挣脱了眼眶,顺着脸颊缓缓的流了下来。
他不得不扶着一棵绿柳停了下来,闭眼靠在树干上,抖动着身体,任凭眼泪肆虐……
“景王爷。”一声阴柔却苍老的声音响起。
迟瑾年睁开眼睛,看到莲安手执拂尘,站在眼前看着他,目光之后有几分的讶异。
迟瑾年转过身去,拭擦净了眼泪,再转过身来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莲公公,何事?”
莲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皇上听闻景王爷入宫,却迟迟到不了养心殿见架,他等急了便派了奴才前来看看您!”
迟瑾年点点头:“那公公请吧。”
莲安在前面带路,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景王,只见他眼眶微红,眉头紧锁,双眸间再无半点光彩。
他知道景王定然是听到了长乐公主的死讯,否则,还有什么消息能让他这样痛不欲生?
“莲公公,本王想问问长乐公主当时是怎样走的?”沉默了半路,迟瑾年忽然问他。
莲安停下了脚步,轻叹:“皇上赐了鸩酒、匕首和白绫,公主最后选了白绫走的。”
迟瑾年的眼圈红了,喉头哽咽了一下,继而问道:“公主可否留了遗言给我?”
莲安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迟瑾年轻轻说道。
她一定是怨他了,每次她有难,他都不能及时相救。
她早就想逃离这皇宫,想要与他过神仙眷侣的日子,他不答应,更不肯去求皇上赐婚。
如果他再早一点将她带走,或者,他放弃这夺位之心,或许他们早已经远走天涯了。
如今她死了,他要这天下有何用?
他还能与谁执手看这万里山河?
“莲公公,可否带我去看公主的遗体。”迟瑾年凄声的问道,语气中的悲痛让人听了都无法拒绝。
“公主的遗体已经下葬了。景王爷还是晚了一步。”莲安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表情。
“怎么会如此匆忙?”他追问道。
“皇上说了,还是让公主入土为安。”莲安回答道。
“那公主葬在了哪里?本王想要去祭拜她。”
景王爷句句不离长乐公主,看他情深意笃的样子着实让莲安动容。
或许是他越来越老了,不忍见世间的生死离别。
也或许是源自于对景王的敬佩,莲安再也瞒不下去了。
“王爷,老奴……老奴对您实话说了吧。”莲安垂头,深深的叹气,“老奴实在不忍心看您这样痛苦。 公主殿下没死。那死的不过是她宫里的丫头,长乐公主如今被皇上幽禁在了关雎宫,谁都不得靠近。”
景王闻言,晦暗的眼神霎时间就变得明亮了起来,他抓着莲安的手臂,再一次跟他确认:“长乐公主没死?”
莲安重重的点头:“老奴敢拿老奴的性命给景王担保,公主绝对没有死。那日行刑是老奴带着人去的。您就放心吧。”
只是可惜了那替死的丫头,小模样也不错,宫外又有情郎,里里外外给他打点了无数银子,他也同意了将他下一批出宫的名额当中填上她的名字。
只可惜,可惜她从身高体型来看长的跟公主差别最小,根据皇上的旨意,只能选她了。
不过,能替公主死,也是她的荣耀。
死后能按公主的礼制下葬,也算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虽然这葬礼着实仓促了一些,对于一个伺候人的奴婢来说,她已经拥有了无上的荣耀。
“那长乐公主为何被幽禁在关雎宫?”景王问道,说话间忽然有一种不祥的直觉涌上心头。
“皇上可是知道了公主的真实身份?”
莲安点了点头,虽然觉得有些残忍,但还是将实情禀报了:“皇上等公主丧期一过,便要纳新妃。连封号都想好了,毓贵妃。到时候,萧贵妃将被册立为皇后。”
迟瑾年呆住了,许久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消息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阿宴没有死,却要做皇兄的妃子,真是可笑之至!
命运作弄人,真是丝毫不留情!
“莲公公,我能去关雎宫看看公主吗?”
莲安摇了摇头:“王爷,老奴劝您别去。公主的身世令皇上震怒不已。刚刚才平静下来。过去您是她的皇叔,如今她的身份有变,您又是男子。只怕……只怕不方便呐。。”
迟瑾年缓缓的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跟在莲安身后去了养心殿。
即将走到殿门口,莲安再一次叮嘱景王:“王爷,您可千万别提此事,就毫不知情。否则,老奴这性命可就没了……”
迟瑾年朝他拱了拱手:“公公放心。瑾年非知恩不图报之人。”
有他这句话,莲安才放下心来。
养心殿内,皇上已经批完了折子,太监正在将案几和折子撤去。
累了一天,他斜倚在榻上,放松放松手脚。
听闻景王到了,忙派人宣了进来。
景王朝他行完礼后,便跟他报告了此次前去凉州的行程进展。
“具体的详情,臣弟已经写了奏折,明日便呈上堂来。”
“辛苦你了。”皇上笑着说道,看起来心情非常的不错。
迟瑾年忍了几忍,最终还是无法刻意将这个问题忽略掉,于是问道:“皇兄,我今日进宫听闻说长乐公主暴毙而亡了。可有此事?”
皇上仰头大笑,神秘的跟他说道:“你说的没错长乐公主是死了。从今往后世界上便不再有长乐公主此人了。不过,朕的宫中倒是要添一位堪称国色天香的女子了。”
迟瑾年心尖一沉,果然如此,看来他真的要纳迟宴为妃了。
“哦?那恭喜皇兄了,那女子是谁家的?相貌比兰妃娘娘还要出众吗?”迟瑾年淡笑着,将话题进一步的引的更加深入。
皇上的眸子微眯,眸光在他的脸上扫过,朗声说道:“不错。朕知道你喜欢兰妃。以为她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可朕发现了比兰妃更让朕着迷的女子,容貌绝美!这样的女子父母双亲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所以才能有这样的美貌的女子。看来老天对朕不薄。”
迟瑾年闻言低头,掩去眸底汹涌的情绪,端起茶盏静静的喝茶。
半盏茶过后,他的情绪平定了不少:“不知道皇兄得了如此可心的女子,是要将她立为皇后还是作为普通的妃嫔?”
皇上慵懒的伸了伸腰,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笑道:“比皇后低一级。皇后自然还是要入宫时间久,资历老一点的妃子来坐。她新入后宫,万万做不了皇后的。”
说完,他禁不住轻笑了起来。
这只小野猫,野心果真不小,得知自己要被纳为妃子之后,便想要做皇后。
他怎么会允许?
让她做了皇后,他的后宫还不被她扰的天翻地覆?
更何况,她的心里还憎恨着他的杀亲之仇,灭国之恨!
他又不想委屈她,又不敢封给她太高的位分。
思来想去,打算给他一个婕妤美人之类的位分的,谁知道那丫头知道了之后,直接拿出了匕首要割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