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只觉得脑袋轰的炸裂,震惊的瞪眼。
迟瑾年拍拍他的肩膀:“凌非,你我是兄弟,你也清楚,当年为了大曜我们付出了多少,如今大曜安定,我不想留有遗憾。”
此刻的他们,只是兄弟,没有君臣。
凌非低头沉默。
“政务方面,凌非你也有经验,我打算交给你,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凌非再度抬头看向迟瑾年,脸上只剩笑意:“到底,在你心中,迟宴的地位是高于一切的。”他嘴中苦涩,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其实在你怀疑的那一刻,我就应该确定的,却还是妄想,妄想这大曜的江山,大曜的百姓能够让你回心转意。”
这回轮到迟瑾年意外了。
凌非抿唇:“其实当初你提出这怀疑时,我便认同几分。然而,你毕竟是大曜的皇帝。”
迟瑾年释然:“也许,我能将云娘带回。”
“不必了。”凌非拒绝,“她愿意陪着她的主子浪迹天涯,怕也是喜着那片广阔的天?不愿被束缚。”
迟瑾年深深的看了凌非一眼,相处这么久,他好似现在才重新认识他。
凌非离开之后,迟瑾年发现莲安一直擦着眼睛,知晓怕是两人的谈话叫他听见了。
“哭什么?莲安,你可是宫里的老人了,叫人见了怕是没了威信。”
“皇上。”莲安双膝跪地,哭着抬头,“皇上,让老奴随着您一起出宫寻皇后娘娘吧?”
“皇上若是孤身离开,住宿用膳这些事如何处理?皇上,老奴虽然不才,这老胳膊老腿儿还是能走能跳的,老奴保证,绝对不会耽误皇上的大事。”
迟瑾年俯身将莲安扶了起来:“朕什么时候说过不带你一起了?”
莲安擦了擦眼角的泪,不太明白迟瑾年的意思。
“去准备一下吧,这一次咱们微服私访,带你一个没问题。”
莲安屁颠屁颠的离去,迟瑾年这才重新坐下来。
凌非的话叫他安心许多,然而仅仅凭借一个沈瑜,若凌非真有不臣之心,怕是不好干涉,他仔细思虑了片刻,脑中浮现一个人选。
莲安这个老太监的速度不慢,极快的收拾好了行李,因着迟瑾年说了要微服私访,所用衣物都是让宫人赶制的,寻常人家锦衣棉布做成的,倒也不至于让人一下子就看出身份来。
“皇上,除了这些衣物之外,老奴带了许多银票,老奴还特意跟御膳房的几个厨子学了几手。”莲安指着两个包裹,颇有几分得意,“保证不会让皇上饿着肚子的。”
迟瑾年觉得有几分好笑,心中越发感动。
莲安这个老奴的忠心他看在眼中,也许是整个大曜唯一一个对自己唯命是从的人了,即便他内心另有想法,也绝对不会背叛自己。
“莲安,这样准备极好。”
卯时到,迟瑾年一身龙袍,领着莲安去往大雄宝殿,早得了消息的沈瑜和凌非瞧见他时,松了一口气。也才想起迟瑾年毕竟做事沉稳,断然不会直接丢下满朝大臣和大曜的百姓,什么都不交代就离去的。
皇榜被揭下,大曜的满朝文武官员都称颂皇上英明,沈瑜就西域国的干扰再度警示众人,迟瑾年正好借用此事,提出将微服私访之事。
预料之中,大半官员都反对。
“皇上,万万不可啊,如今我大曜才安慰,周边虎狼环饲,若是他们得知皇上离京,恐生事端啊。”
凌非和沈瑜站出来支持。
“有何不可的?西域等国如今岂敢犯我大曜?且不论我大曜大军威武,便是皇上威名,也是惧怕不已。我大曜百姓皆知皇上乃是战神,如今皇上微服,体察民情,也叫百姓知晓,皇上乃是明君。”
凌非这话一说,顿时有些官员安静下来,显然是在仔细思虑。
“好了,朕意已决。”迟瑾年冷声,百官寂静。
“西域国蠢蠢欲动,朕倒是想看看,趁着这个机会他们是不是正好趁势而起。”迟瑾年最终拍板,仍不忘警示一下满朝的官员。
“朕虽不在朝中,但奏折依旧会批阅,尔等莫要作奸犯科,否则朕决不轻饶。”
“臣等惶恐。”百官同声。
“朱勇。”迟瑾年吐出一个人名来。
都御史朱勇连忙躬身站了出来。
“你司百官纠劾,提督百道,可莫要让朕失望。”
朱勇身子微颤,声音却拔高了几分,高呼:“是,皇上。”
他内心清楚,迟瑾年专门将他提出来,等于是给了他无限的权利,视线扫过眼前的百官,他的眼中射出精光让人内心忍不住发颤。
“退朝。”随着莲安高呼,百官渐渐退出大殿,迟瑾年与沈瑜和凌非对视一眼,嘴角勾起。
回到养心殿,莲安服侍迟瑾年换了一身常服。
传膳时,迟瑾年吩咐传唤墨画,然等到用完膳,墨画依旧不见人影,来人回报墨画竟不在京中。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莲安疑惑问,“可是即便出事,墨画要离京,也绝对不会瞒着皇上的。”
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一下迟瑾年,莲安才发觉他的眼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莲安,诚如你所言,墨画没有命令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而整个大曜能够命令他的人除了朕,只有宴儿。”
“啊?”莲安惊呼。
迟瑾年笑了起来,满腹自信:“原先朕也只是怀疑而已,如今看来,怕是有九成把握了。”他的目光看向远方,仿佛能够穿透层层宫墙,然很快目光又黯淡下来。
“只不知,宴儿如今在何方。”话中的惆怅让莲安也一阵唏嘘。
城门口,迟瑾年与沈瑜凌非击了一掌。
“保重。”沈瑜和凌非出声。
“朕会安然归来。”迟瑾年淡笑上马,绝尘而去。
出了京都地界,迟瑾年下马,莲安取出包子,一脸愧色:“得委屈皇上了,老奴只装了些点心馒头包子。”
随后他又取出一块腌制好的牛肉来,递给迟瑾年:“便是这肉,也只有这一块。”
迟瑾年觉得可笑:“莲安,咱们微服私访,你以为咱们是来享福的?”
“可皇上毕竟是皇上……”他还想继续说,被迟瑾年打断。
“莲安,出了京都,你我只是主仆,这里可没有大曜的皇帝,老太监莲安。”
莲安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那老奴就称呼您为公子?”
“这就对了。”迟瑾年取出匕首,熟练的将腌制的牛肉割成一片一片,递了一半给莲安,“赶紧吃吧,等出了这片山,咱们还得想想怎么寻宴儿呢。”
提起这事,迟瑾年也觉得头疼。
他的宴儿实在太聪慧了些,若是有心离开,怕是不会留下多少线索。他们走的这条路是离开京都最快的路,基本上都是山道,以迟瑾年所想,应该是宴儿会选的路。
“是,公子。”莲安接过牛肉,啃起馒头来,两人速度解决了午膳,休息片刻后,迟瑾年在背后的大树树干上刻下标记。
莲安出声:“皇后娘娘和云娘两个女子上路,且皇后娘娘体弱,怕是唯有坐马车,而且她们二人皆喜洁净,奔波一路必定会在客栈留宿,公子,要不然咱们直接去客栈问?”
迟瑾年颔首:“也只能如此了。”
且说迟宴这边,为了安全着想,这一路上赶车的云娘女扮男装,便是迟宴,也是一身男儿装扮,因着苍白的脸色,两人扮作兄弟,一路向南说是去求医,众人皆不疑有他。
便是路上遇见打劫的,也被云娘打发了去。
最初的谨慎小心过去后,两人也渐渐放下了心,每走到一处优美之地,两人都会留下来,就这样走走停停的,半个月眨眼即逝。
迟宴和云娘玩的开心,这可苦了苦苦追寻的迟瑾年和莲安,在连续转了多个方向,最终还是没能在任何一个客栈寻到两个女子投宿,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莲安瞧着他这模样也难受:“公子,这不应该呀?难道她们能插翅飞走不成?”这期间他们不信邪的扩大范围,可还是一无所得。
“难道皇后娘娘身边除了云娘之外还有其他人?”
迟瑾年摇头,宴儿之前经历了太多,如何能轻易信任一个外人?
至于墨画,以宴儿谨慎的心性,怕是不会让他知晓更多的。
一下子失去了方向,迟瑾年也有些迷茫起来,难道要他将整个大曜全都寻遍吗?可若还是没能寻到她呢?
“不是两个女子,要不然就是女扮男装?老奴还记得之前公子说过与皇后娘娘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那时也是男装吧?”
迟瑾年的眼睛一亮。
莲安知道自己或许猜对了,继续道:“为了安全,老奴猜想着,大约她们两人都是男装。”
迟瑾年已经起身:“走,再问一次。”
这么一耽误,到底是迟了许多,等迟瑾年得知迟宴两人往南走时,迟宴和云娘已经走到广陵地界。
云娘小心翼翼的看向迟宴:“宴妹妹,逝者已矣。”
迟宴重重的点头:“我知道,轩哥哥当年的事情我只恨没帮上……”顿了许久,她朝云娘浅笑,“云娘,我想过去祭奠一下轩哥哥,成吗?”
云娘一怔,面上带着几分苦笑:“这一路上,你什么要求我没答应了?走,咱们去买些纸钱吧?”她走到马车前,转身看了一眼迟宴,果然瞧见她一脸悲恸,无奈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