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的争强好胜;后悔自己的不听劝告;后悔自己的匆忙行事。可是晚了,当他离开铁仓关的时候就注定晚了。
遍地狼嚎,他的人被打得四分五散,溃不成军。如今的伤亡已是无法估计的了。
“快!离开这里!”薛引提起双锤,纵身上了马向他身后的众人道。
现在他的伤亡太大了,只有赶快离开这里才有一线生机。寒冷的血腥随着薛引的命令传入了每个人的鼻耳。他们也都怕了,他们连敌人的面都还没有见到就怕了。
“快!跟上!”黑夜中有人不断的喊道。薛引带着众人一路向前冲,只要离开这里,就一定还有机会。忽然,周围的黑暗被照亮,无数的火光向他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震耳欲聋的叫喊声撕裂着他们的肝胆。只听黑夜中无数人喊道:“活捉薛引!”
薛引也怕了,那么多人他也怕了。只觉那火光接天,犹如翻江倒海之势令人目不暇接。听这穿云裂石的叫喊声人数足有数万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人马早已损失过半。还没有见到敌人长什么样,就已经受到这样的重创,这究竟是一群怎样的敌人?
“冲出去!”薛引冲着那处喊叫声比较薄弱的地方喊道。并用双腿夹着马背,飞快的驭马前行。只有冲出去才有希望。然而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可能还有绝望。
只见那包围着他们的火圈迅速的缩小,敌人靠的越来越近。“是叶家军!”士兵里有人惊恐道。士兵认出了叶家军的军服。叶家军神勇,他们都知道,因为之前在秦阳的每一次战斗他们都冲在后面,完完全全见证了叶家军神勇的整个过程。他们就是一群野马,脱缰的野马!
很快他的身后厮杀成了一片,层层的火把将一切暴露的淋漓尽致。银光闪闪的刀枪,漫天飞舞的鲜血,薛引带着一小队已经摆脱战斗的人马飞快的向叶家军防守较弱的地方冲去。一路上挥刀舞剑,磨牙允血,遍地横尸。
经过一阵厮杀,当他抡起双锤从这片腥风血雨中冲出来的时候,只见身后的人寥寥无几。他们都是军中精锐,如今全部都因为他客死异乡。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他们怎么还有反击之力?如今人方刀俎,他为鱼肉。
正当薛引准备快马离开的时候,周围又一群人围了上来。薛引毫不犹豫的提起双锤冲了上去。待他再次突围的时候,跟他跑出来的人已经全部死光了,低头只见满地残尸交横,叶家军的,薛引的人的。
“薛引!快叫你的人投降!别做无谓的抵抗!”这时夏流和魏索二人出现在面前道。
投降?他不能投降,他是西夏第一蛮将。这是他的骄傲,是他在西夏立足的资本,这是连薛家都无法给予的。如今的他已经是丧家之犬,除了一拼生死,再无选择。薛引杀红了眼,挡他着死!
“挡我者死!”薛引操起大锤驾马直向夏流、魏索杀气冲天的冲去。
就在薛引将要冲到二人面前的时候,魏索迎了上去,凭着一把匕首与薛引短兵相接。乒乒乓乓的撞击声很是清脆,冷月使号称红衣楼短兵一绝,招数不以狠而以快。所以薛引在招式之上占不了便宜,但是也不会处于下风,毕竟西夏第一蛮将武功也是百里挑一的,要不然这两月以来薛引也不会纵横叶家军所向披靡,无所敌者。
薛引对这个蒙着脸使短刀的男子就只有一个字:烦!他的速度很快,但力度不足,对于他来说不足为惧。但是让他不得不说的是此人耐力非凡,他的进攻一次次被他打退他又一次又一次的卷土从来,仿佛他的精力是用不完的那般。
“你到底是谁?”薛引一边接着他迎面而来又迂回至背后的攻击愤怒道。
他在秦阳一个多月,从来就没有家见过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仿佛就是凭空出现的那般,让他束手无策。打了将近一刻钟,薛引已经力乏了。一夜的劳累再加上两只巨锤的重量,他的体力将近枯竭。现在他也有些后悔他当初选武器的时候为什么不选一把轻的。
“放下武器!饶你不死!”一旁的夏流看着已过百招却依旧打的不相上下,难解难分的薛引和魏索无奈道。其实他也好久没见过魏索全力以战的场面了,他的速度很快他是知道了,恐怕就算是他也会被魏索这样的打法拖垮,这就是红衣五使冷月的全部实力。快十年没见他打的这么尽兴了吧?
“放屁!挡我者死!”薛引仍旧在马背上一边抗击魏索一边喊道。军人可以被征服,但不能被屈服。他不能投降,就算是战死,他若是投降西夏薛家也会以他为耻,他还有什么颜面活着?
“冥顽不灵!”夏流看着争斗的二人摇头无奈道。薛引此人力量为精,他虽然有红衣第一铁拳使流星之称,但若是遇到薛引这样的高手也是会毫无悬念的败下阵来。对付这样的敌人就只能跟他纠缠,死扛到底。这样的打法他做不来,吴尺和嬴砀也做不来,只有魏索可以,扛到敌人精疲力尽的时候将他一招毙命。
终于薛引快招架不住了,毕竟双锤足有百来斤,战马也受不了这样的日夜劳累也发出了一声哀鸣。就在这个时候,薛引发现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楚,双手开始麻木,大地开始旋转。
“就是现在!快!”魏索一个空翻从地上越起,以短刀攻向薛引对夏流道
夏流说时迟那时快,双手一拍马背飞了下来,卯足了劲一拳打在薛引战马的头颅上,只见那匹马的头骨凹了进去,不等一声哀鸣便翻到在地。薛引从马背跌落,静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感觉到他的脖子被一把冰凉的刀架着,还听到厮杀的战斗声越来越远,他累了,西夏第一蛮将。
“杀还是不杀?”魏索将短刀收起向夏流道,魏索也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薛引,若非没有夏流的那一拳,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打赢他,这大概就是公子叫他们两个个人同行的原因吧?如果是,他就不得不夸赞一声逐流公子的神机妙算了。
夏流看了一眼地上的薛引摇头道:“还是带回去给公子处理。”叶家军没有杀战俘的习惯,自然红衣楼也不会做这种令人难以启齿的事。
很快,薛引一死他的残部便缴械投降了。等了两天两夜却在一夜之间将叶家军闻风丧胆月余的薛引打的全军覆没,如此大功当非红衣楼莫属。
“将军,处理好战场之后全军换上西夏军的衣服,天一亮就回秦阳城,做最后的决战!”夏流对着那年青将军道。
年青将军点头,他好像也知道夏流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他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的功夫是一流的,更不得不说二人行军作战的本事都在叶家军大部分人之上,就比如这一次伏兵的安置和铁壁合围方针。若没有他们,他还真没把握拿下薛引。
第二天一早,叶家军军营。
叶孟小伙因极为贪睡赖床不起,而叶明遣人三番两次请叶孟过主军营议事都被叶孟拒之门外,后来吴尺嬴砀也是无计可施。后来他们只好去找书香,书香又请来了沈蘅,就这样,叶孟小伙被沈二小姐一只手从被窝里提了出来。
叶孟馨馨然睁开了双眼,发觉身上一阵寒凉,又再次无赖的钻进了被子里。
“起来!流星那边传信过来了!”沈蘅见他不起来只要坐在他旁边道。其实叶孟这三天来也的确是累坏了,早知道他以前的生活作息都是很有规律的。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时间未到,所以现在他就算起来也没什么用,既然如此还不如让那些老将着急会,自己多睡一会。毕竟这场战争是人家的事,他不过是来凑个热闹。
“雪停了吗?”叶孟从被子里钻出来对沈蘅笑道。沈蘅也挺纳闷,她和他说流星那边的事,他怎么问雪停没停?
“流星那边传信过来了!”沈蘅表现出一副被他打岔觉得很不耐烦的样子。不过觉得叶孟以前也没怎么和她说过废话,所以也顺便回了一句:“雪停了。”她也搞不明白,昨夜还是大雪纷飞,今夜怎就停了?这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听到雪停了叶孟一下子坐了起来,朝服衣冠洗漱之后向沈蘅道:“雪停了这里的一切就该结束了!”说着还向沈蘅伸出了双手求抱。
沈蘅并没有叶孟想象中的那么温柔,而是粗暴的把他往轮椅上一丢就把手缩到了袖子里。就自捡了一张靠叶孟比较远的椅子坐下道:“叶将军那边你真的不去么?”
“去,当然要去!”叶孟一口答道。雪停了他应该去了,说着的时候还自顾推着轮椅走到了沈蘅身边趁他不注意握住了她袖子里的手,只觉的一阵阴凉,应该是被冻的吧?不过再冷他也会一直抓下去。微微的探身看着沈蘅的脸道:“阿蘅生气了?”
沈蘅没有说话,叶孟也知道她是生气了。毕竟因为他赖床还要连累她一起受冻,而且她好像还是特意过来告诉他流星的消息的,她应该没怎么睡吧。叶孟只好将她的一直手臂拉下来抱着道:“阿蘅别生气啊!流星那边的事我从薛引出城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毕竟冷月和流星的能耐他还是知道的,若不然他也不会让他们两个跟着去。不过若是他们两个不去的话,那就得阿蘅亲自去了,不过他天天都想看见她,这他怎么肯让她去呢?
当叶孟说完的时候沈蘅依旧是无动于衷,而且还将被叶孟抱住的手抽了出来。叶孟又只得道:“阿蘅,我真的知道错了!”
“哦?你说说错那了?”沈蘅挑了挑眉道。
“我错在不该赖床,不该不听阿蘅说话,不该让阿蘅这么冷的天还要陪着我受冻……”叶孟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门外的吴尺鸡皮疙瘩都掉出来了,话说公子你都快二十了还和风玉使这样撒娇真的好吗?
听叶孟说了这么多占不上边的话,沈蘅想生气,但是又生不起来。只得倾了倾身子道:“第一我没有不允许你赖床所以你没错;第二你不听我说话你也没错,因为每个人都有选择听不听的权利;第三这天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冷……”沈蘅一口气将叶孟所自认的错全盘否认。
最后沈蘅深深的呼气吸气道:“但是你有错!你错就错在欠钱不还,还要装作不知道!所以现在我要和你好好算一算总数!”说完还伸手勾起叶孟的下巴用一种非常认真的眼神与他对视。
叶孟大喜。只要是钱的事就不是什么大事了!然而他不知道,钱对他来说是小事,对沈二小姐来说确是大事。她可以允许别人欠她的情,但绝对不允许别人欠她的钱。
说着沈蘅从袖中哪出了一本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叶孟知道,那是她的私房钱,小账册。只听她念道:“五日前秦起项上人头一颗,价值一万两;三日前防御部署图一份,价值一万五千两;三日前秦阳粮仓多个,价值五万两;三日前西夏战马万多匹,价值三万两;昨日红衣卫五百人和红衣杀五十人的劳务费,价值两万两。”
沈蘅一口气说完又顿了顿道:“汇总十二万五千两!按照我的计息规定,一万两一条利息二十两。从这里到建安万二十天,所以你总共要付给我利息五千两,加起来就是整整十三万两!”
“真么多啊!”叶孟惊讶了一会道。他也没想到才仅仅五天时间就欠了这么多钱,怪不得阿蘅要生他的气了,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被阿蘅收拾了。忙道:“没……没问题!”红衣楼有的是钱,所以没问题。
沈蘅见叶孟态度还不错觉得很满意,伸手搭了搭他的肩道:“我把账算的那么清楚并不是怕你不给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人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帮助,欠别人的情。今天是一点点,明天也是一点点,日积月累,总有一天会发展到你无法偿还的地步,到时你就会食言,成为一个令人唾弃的人。”
“阿蘅说的这些我都懂得,我欠阿蘅的我会用一生去还,但阿蘅可以随便欠我的情,我不会介意的!”叶孟其实在十二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道理。那时候他才开始在沈善方等人的帮助下打理红衣楼,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会依靠别人,直到后来没有人帮他了他才知道人不能只依靠别人,要靠自己,没有人愿意再帮他的时候却还有沈蘅愿意一直为他付出,直到他将红衣楼交给沈红衣的那天。
所以他欠沈蘅的比欠沈善方、叶明、叶显任何人都要多,现在他可以对所有人忘恩负义,但是对沈蘅不能。这时只听沈蘅道:“欠我的情你还钱就行!”
他知道这是沈蘅推脱的借口,她不喜欢甜言蜜语,她也不喜欢浓情蜜意,她喜欢的只是平平淡淡和云淡风轻的感情,不会因为失去而感伤,也不会因为得到而迷失自我。所以他要给她她想要的,因为她想要的真的就很简单。她想要的,只要他有,或许只要世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