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叶家军北上之举不纯,也知道这就是一个引蛇出洞的迷魂阵,但是他还是被人牵着鼻子一步一步的踏入了那人早就挖好的圈套里。几十年来他也说的上是算无遗漏,但是今日这个将他搞的猝不及防的人是谁?将他逼到如此狼狈绝境的人究竟是谁?将他逼的进退不得的人到底是谁?
“禀将军,据探子回报叶明并未离开军营,而且建安那边也没有人到,不过……”男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想起探子回报时说的那对年青男女,又觉得不太可能,连连的摇摇头。
见男子摇头不语,秦琅又是一个火上心头。刚刚被薛引不告而去激起的怨火才刚刚压下,如今差点又要爆发。他发现自己开始控制不住他的情绪了,这是和叶明交手的时候都没有过的。只听秦琅厉声道:“快说!”
男子见平时镇定自若的秦琅都发起了怒火,自然知道了事情如今的严重性。只得乖乖道:“探子还说昨日有一对穿白衣的男女进了叶家军军营。男女大概都是十八九岁的模样。”
“十八九岁?”秦琅自言自语到。一听说十八九岁他又觉得不可能,十八九岁的孩子绝对没有这样高深的心机和谋略。不过不是他们又是谁呢?只得再次确定:“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男子点头。秦琅轻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昨天!自那两个人到了军营,叶明就大摆迷魂阵,时间上都很吻合。还是有疑问道:“身份查清楚了么?”
男子又是点头道:“女子暂时没有,男子姓叶名孟,好像和叶明沾亲带故。”查不清楚不能怪他,因为时间紧迫,要的又急,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叶孟?”秦琅见男子再次点头心中有些然了。‘叶家三字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句话也该改了,应该说:建安叶家的儿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就如同这个叶孟!他的疑惑渐渐解开了,但一股莫名的恐惧暗自生根。
想了一会如今木已成舟已无挽回之策,秦琅也是一阵懊恼。后悔被人牵着鼻子走。望了一眼还在屋里站着的男子,又想起了如今城内粮草空虚的事便道:“粮草采购一事安排的如何了?”他记得今天一早就安排下去了,如今也该有结果了。
果然,男子点头,但同时又摇头道:“属下认为如今秦阳行事岌岌可危,应当莫要冒那个远水近火的危险才好。”虽然如今叶明撤走了,但是万一呢?
秦琅见这个下属也并非那些唯命是从的唯唯诺诺之辈,心中也对这人有了一些赞赏便道:“的确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你有何高见?”还是问一下的好,万一真的有呢。
“将军以为向城中百姓征采粮草如何?”男子眯眼笑道。然而还没一刻就被秦琅一个眼刀刮了回来。
“糊涂!”秦琅破口大骂!“如今秦阳城被围两月之久,与城外一切供给都被断绝,城中百姓家中存粮自然也不多,此时若是向百姓征粮的话,百姓定然不肯,若是强征,必然惹起民怒,到时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的确城中供给断绝已久,老百姓的存粮也要吃光了,若是秦阳守军得民心的话向城民征取一点粮食解决当下之急也是有可能,不过自出了秦起的事情后,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对这个男子原本的好感顿时又是烟消云散。匹夫小儿,不过尔尔!
秦琅如今也不得不称赞刺杀秦起的歹人和纵火焚烧粮仓的内贼手段高明了。他若不对外采办粮草他们就得向城中百姓索取。不过前日秦起一事搞得是谣言四起,民心尽失,若是征粮惹起民怒,激的民众起来造反,这秦阳城不用叶明也不攻自破了。这盘棋的执棋者棋下的实在是高啊!一切都因民怒当头。
“你找的采购商可信吗?”秦琅道。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他不想走,却不得不走,不然十万军队全部饿死绝对很壮观,叶明也会拍手叫好。如果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话,城中百姓会是一个很好的筹码!朝廷不是爱护子民吗?不过他一想又不太现实,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他一定会是威望全无,到时就算是取得了天下又有什么用呢?
“绝对可信!此人我认识,是当地有名的粮商,专做这些军粮买卖,而且还是我们的人找上他的。”男子道。
秦琅点头。一个自己送上门的远远比一个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可疑的多,所以他要下这一赌!他没得选,必须下!“明天天一亮你便带两千人前去押运粮草,记住,秘密行事,莫要张扬!”说完男子领命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再次剩下秦琅一人,只听得一声长叹道:叶孟!
此时他突然想起来他在叶明那边似乎还有一颗棋子没用呢。徐征,他的家人昨日自缢他估计应该还不知道,他应该还有用。不过在他脑海里闪过叶孟这个名字的时候惊叫的起身道:“不对!徐征……”问题一定出在了徐征身上,叶明的迷魂阵成了,离间计也成了,就剩下引蛇出洞了,不过如今也快成了。引蛇出洞……他想起了昨夜的那封信,又想起昨夜猝死的徐征妻子老母,一切都明了了,徐征是促成这一切的关键!
徐征败露了,他的棋子成了敌人的计中计,就是这样一个引蛇出洞将他请君入瓮引入迷魂阵,渐渐的让他和薛引的关系破裂,再到之后薛引离去,如今的孤立无援。秦琅顿时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半昏死的坐躺在地上。嘴里仍旧念念有词:“叶……叶孟!”
他输了,输得彻头彻尾!一个年过天命的老将,居然输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输得如此惨烈,他不甘,他居然败给了他自己的处心积虑!他不该把注意力都放在叶明身上的。叶孟一定是你!你毁我十年心血,我与你势不两立!
黑夜大开,白昼当头,太阳高高的升上了中天。纷飞的大雪也有了要停的趋势。
军营之内,议事早已结束。从昨夜迁营开始,叶明那些手下就没有消停过。有的私下里说叶孟泼皮无赖,有的说无故迁军,不知所表。
的确,行军讲究的就是迅速,叶孟走两步就要喊停,搞得将士们都是一惊一乍,还以为有敌军埋伏。不惹气众怒的话叶家军上上下下都不正常了。不过叶明就是那些不正常的人之一。
“昨夜薛引出城了!”叶明面带红光美美的笑道。空荡荡的军营如今就只剩下叶明叶孟二人,平日严肃的军营显出了一股淡淡的温馨。叶明并未居高临下的坐在主帅之位上,而是在下面于叶孟平坐。
“没错!引蛇出洞成了!秦琅大概要气的吐血吧!”叶孟背靠在轮椅之上,惬意道。屯粮被烧尽,薛引又弃他而去,这样对原本秦阳严峻的形式来说无疑不是雪上加霜,他不气的吐血才怪呢!不过……
看着叶孟会意的眨着眼睛,叶明也觉得心领神会。以如今秦阳的形势来看秦阳必破无疑,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时间提前,赶在朝廷援军到来之前。如果朝廷援军到来之前还不能取下秦阳的话,对叶家军的声威是大大不利的。想到这里,叶明的脸色又有些僵硬。
看到叶明脸上的笑变得僵硬,叶孟也知道叶明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担心二字,担心这次行动失败,他便没有机会了,所以他的担心也是无可厚非的。
“今个半天怎么都没见到沈姑娘?”叶明问道。这几天以来叶孟都喜欢跟在沈蘅后面打转,如今怎么就剩他一个人了,叶明有些莫名其妙。
“阿蘅啊?他给您准备礼物去了!”叶明又面带笑容的回答叶明的疑问。
礼物?对于这个奇女子,他也是自叹不如的。就拿秦阳的那场大火和防御部署图来说他就没这个能耐。或许叶家军里都没人有。不知道这次她会给他带来怎样惊人的礼物。
不一会儿,便有士兵来报说沈蘅回来了。叶孟顿时笑得差点手舞足蹈道:“我让阿蘅给伯父送了一批粮草!”看了叶明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样,他有些好笑。的确叶家军如今暂时不缺粮草,所以如今给他粮草也并没什么大用,最多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叶孟看出了叶明的心思只好再补充道:“从秦琅哪里抢来的!”
果然听完这句话叶明顿时喜上梢头。秦琅如今最缺的就是粮草,如今再夺他口粮无疑是断他生计。如今的秦琅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过叶孟哪来的人手?叶家军是不会擅自行动的。叶明又想起叶孟如今的身份,八九不离十就是红衣楼了。
原来今个一早就收到秦阳城有小队人马出城,依秦阳如今形势来看,不用猜都知道是要去运粮草,何况要卖粮草给秦琅的还是红衣楼。果然找上门去的秦琅不要,反而自己送上门来,那也就怨不得他釜底抽薪了。五百红衣卫对付两千人已是绰绰有余。
秦阳城内,秦琅收到粮草被夺,从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气的差点昏厥过去,他这辈子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而如今的一切,都是拜那个叫叶孟的人所赐!叶孟,好啊!你真真正正的好啊!
不一会,又听得薛引不顾听劝,将他派去阻拦的人全部打了回来,一口血当时就喷了出来。如今薛引此行必然有埋伏,只能求他能安然无恙,因为薛引一完,他也该完了!
“叶孟!你不但是个攻心的高手,你还是一个赌博的高手!”秦琅叹气道。他承认他这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如今都是拜一个小辈所赐!这个叶孟先是赌他对叶明的了解,又是赌他和薛引不合,如今再赌他对粮草的采办。他怎么就不输呢?
“最后一赌,如果再输,秦阳就完了!”最后只听秦琅语气极为凶狠道。叶明,差不多就要反攻了,这不是直觉,而是确定。将他逼到这个地步,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秦阳关外以北八十里。
太阳不见了,月亮也不见了,星星差不多也不见了。今天是临近月末,黑夜没有一丝光芒。
平路环山,山川缭绕。一条大道从这里穿过,这是从秦阳到铁仓的必经之路,除此之外别无他路。再加上如今是大雪覆盖的冬天,这正是叶孟选择在此处埋伏的原因。若是换做其他季节,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的大山只需一把火就可以将他们这五万人全部葬送,不过如今是冬天,大雪覆盖的冬天!
顶尖的山峰之上,两个穿着红衣蒙着脸的男子居高临下俯瞰群雄。身后跟着一名较为年青的将军。
“将军,吩咐下去,做好准备,薛引就要来了!”其中一名红衣男子冷静道。
年青的将军听到薛引就要到了也是一阵高兴,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两天了。冰冷的雪,刺骨的风,他们也受够了,只要早点与薛引决一死战就算是死也好过在这冰川之上寒冷的煎熬。不过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两人,他又有些惭愧。他们到底是人是鬼还是修罗?
一个时辰后,一阵碎碎马蹄声和脚步声传来,铺天盖地的火把将一切照亮。
“将军,我们赶了一夜的路,马匹已经无法前行了!”一个小将对马上的人道。只见此人在高大的战马之上座的笔直,身前的一双大锤还挂在马上,正是薛引。
“稍作休整!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铁仓!”薛引道。他们如此连续赶路一天一夜了,就算他们受得了马匹也受不了,再则如此疲惫的赶到了铁仓又有什么用呢?恐怕是连武器都拿不起来了吧!
众人下马,正准备休整的时候只听得有人碎嘴道这里安静。薛引看了一眼周围的漆黑,的确是静啊,连风都没有,静的让人可怕。正当他准备提醒大家早注意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弓箭离弦的声音,身后乍时惨叫声。
“有埋伏!”一片混乱中,有人大喊,满地的火把掉落在地上,顿时一片火光在地上燃起,薛引意识到不妙。大声道:“有埋伏,快吹灭火把!”
如今一片漆黑是敌人的优势,也是劣势,他们看不到敌人,敌人也看不到他。若是点了火把,他们就成了活靶子。薛引没有想到这里还会有埋伏,到底是谁?他只是想快点回到铁仓啊!
然而熄灭了火把并没有阻挡敌人放箭的念头。箭是从上面射下来的,天太黑,他们连敌人的位置都搞不清楚,只听见漫天的弓箭离弦,和满地的惨叫。箭如雨下,从四面八方!他意识到自己要完了。他想起何用离开前的那句话:秦阳废了,将军也完了!何用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这秦阳他就不该来!他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