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天意如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沈蘅抬头,坚毅如初:“天意如此,我无话可说!”
这便是人命了?皇帝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既然她都做好了这样的准备,那刚才又何必要苦苦挣扎?想到这里,皇帝眉心也有些舒展。想来人人都不想如此,多的,都不过是为形势所逼罢了。
不一会,殿外就有多名太监宫女从外头端端正正的走了进来。
不久,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奉皇后娘娘懿旨,今赐长乐公主鸩酒一杯,白绫三尺,匕首一把……”
看着宫女手里头捧着的东西,沈蘅唇边冷然的笑意开始泛滥。“那如此说来,长乐是该多谢皇后娘娘赏赐了。”皇后娘娘,没想到到了此时此刻,这些人还想着当好人,打着皇后的名头欺瞒世人,可谁都知道,这如此沉重的一笔,怕是由始至终都没有皇后的手笔,多的都不过是这些人的欲加之罪罢了。
皇帝看着眼前的家伙什,虽说表面上有些不满,但心里头却还是乐意接受的。再者他就算不满赵怀这种我行我素的做事风格,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结果,也不惘是他想看到的。既然坏人都让他做尽了,那他义正言辞置身事外又有何不可?
“长乐,这三样东西,你自己掂量着挑一样吧。”最后,皇帝淡淡的丢出这么一句话,全然不给人们一些反驳的余地,然而当大家的目光回到沈蘅身上时,那抹目光,依旧还是那么的寒冷刺骨。
沈蘅没有动作,正当皇帝打算催促之时,外头又有人马不停蹄的向这里赶来。
“报,启奏陛下,城外惊现多路人马,有人凭令牌私开城门,这些人一路通畅无阻,已经进城了!”
“什么……”
朝堂之上,惊慌一片。
天子脚下,向来太平。只是这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冒出来这么多的兵马?这些人,又是如何巧妙的越过了皇城之外的道道防线?还有这所谓的令牌,又是如何一回事?皇城的通行令又怎会落到外人手中?
“来人虚实,可有刺探?”皇帝说完,心里有一刻的平静,因为他明白能在短时间内兵逼皇城的人,无非就是自己建安中人,只是这些人,又是如何瞒过了众人的耳目,来到了这里呢?人过留声,燕过留影,如此凭空乍现,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回陛下,这些人虽然人多势众,但多为朝廷兵马,只是这里头鱼龙混杂,末将一时间也无法断定。若末将没有看错的话,明王殿下应当在这里头,且明王手中,亦然有陛下御赐金牌令箭,正是顾及这是御赐之物,我等不敢阻拦,这才得以快马加鞭速来禀告。想必这个时候,这些人已经到了皇宫外头了。”
这一下,人群就更是惊慌了。是虽然来人说这些话的目的只是简单的想给自己私开城门找一个理由脱罪,但不得不说,眼前的形势,比兵临城下更为严峻。这明王戍守边疆多年,这个时候却无声无息的带人回京,这是想要做什么?
自古镇邦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如今明王犯下的亦然可为之抗旨不遵之罪。倘若明王是为林怀元的事情而来的话,那这一切就像是一个笑话。倘若真的是为了他的兄长而来,那在年初林元动手的时候他就该来了,又何必等到一切都碾作灰尘了,他还马蹄绝尘归来?忍了这么久是卧薪尝胆吗?这倒不像啊。
多年以来,大臣们对当年这位身名显赫的明王殿下的评估多为美名其曰,深明大义,见解高深,爱民如子。所以,这样的人在骨子里就是嫉恶如仇,不会与那些人同流合污的。更何况,他这个时候就算拿下了皇都,逼进了皇宫又能如何?他还能当着天下人的面前,杀父弑君不成?
“慧公主今在何处?速传她来觐见。”
闻言,沈蘅眉头一跳。皇帝这话倒是给沈蘅提了个醒,原本他就怀疑那个帮助明王入城的人会是林怀慧,如今皇帝在这么一问,毫无疑问皇帝也和她想到一处去了。现在皇帝在这么一问,估计这整个朝堂之上的人都应该明白皇帝的意思了。毕竟明王是林怀慧的亲兄,兄妹情深的理所当然,是让人无需质疑的笃定。
不一会,内侍传了话回来:“公主不在宫中,据公主随身伺候的人回报,公主已经一整天没回她的寝宫了。只是,昨日公主倒是在护国将军府出现过,至于现在。当时寻踪无处。”
听到这里,皇帝心里头也就不得不骂这林怀慧混账了,感情这两个人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父皇,甚至从来就不曾将他放在心上,如此阳奉阴违,这是自考验他的耐心,还是真的以为自己不敢大义灭亲?只是,这种事情毕竟是不可外扬的家丑,虽然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但他还是不想就这样赤裸裸的被展现在自己的臣子面前。
“传令下去,让明王速来见朕,不得有误。”说到底,皇帝对自己的这个儿子还是有点信心的,他也相信有些事情他永远也做不出来。
传话之人离去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了沈蘅身上,同样与此同时,人们对沈蘅的祸国之言,又多了三分深信不疑。宫中走水,城中动荡,种种接踵而来,无不是灾患的应验。这一下,就算长乐有三头六臂,也是在劫难逃了,所有人一度如此认为。
“长乐,犹豫多时,为何还是捉摸不定?”这一次,皇帝几乎是耗尽了最后的耐心。之前一度纵容,如今种种枝节横生阻挠,皇帝早已将沈蘅视作眼中钉了,他也深深的认识到,有些时候他所需要的并不是斩草除根,而是杀一儆百。
“自古君恩难受,所以长了在想,是不是我不是长乐,就可以免除这一死?”
沈蘅抬头,眸底一片雪亮,可说出来的话语,除了冰冷,再无其它。
即使殿外风雨齐鸣,可这一下,大殿里依旧悄然无声。将其之人,其言也善亦然无畏,沈蘅这些话虽然道出了很多人的心声,可这些人,一个敢附和的都没有。
确实,她若不是长乐,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什么祸国妖星,什么大逆不道,都不过是一场街头笑谈,怎奈自己身居高位,他人又是有心诋毁。三人成虎,纵然自己千防万防,还是让人有机可乘。
同样,这样的一句话,对皇帝而言,也是赤裸裸的一句讽刺。
怒瞪一眼沈蘅,皇帝又作无奈道:“长乐,便是长久安乐。可是天不容我,天不容你,天下万民,更是容不得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今之又以万民威逼,足见皇帝之狠心,皇帝如此直抒胸臆,又有谁?还敢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三样,长乐若是一样都不选呢?”
当着天下人,她是如此说。这一刻的她,竟是如此的举足轻重,人人擦亮了眼,眼看着这耀眼的光芒在这个绝尘于世的女子身上绽放,直透云霄,气势长虹。
与皇帝分庭抗礼,于天下苍生并足轻重,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这个女人做不出来的?
巾帼远在须眉之上,长乐亦然也要以今日种种再度声名远扬。只可惜,这只会是她最后的佛前梵唱,身为女子,是她天生的劣势。她的一时冲动,非但没有救回她自己,就连那个曾今让京中人人瞩目高瞻的上阳伯府也就这样,完了。
所有的一切付诸东流,流淌过的汗水,沉香灰烬,她算是黔驴技穷了。
“混账,这可由不得你!”皇帝一声令下,那些个太监就朝着沈蘅扑了过来,或是因着惧怕沈蘅武艺的原因,就连皇帝身旁的侍卫也跟着涌流而上。
百官见状,有的纷纷退却,却还是有不少自告奋勇者挡在了皇帝面前,高呼:‘‘保护陛下!’’
在沈蘅看来,这是一场最滑稽的闹剧,同样,在皇帝看来,如此行为,也是让自己大失颜面。自己身为君子,堂堂七尺男儿,却要被一个小女子躲在百官之后,这是何等的窝囊?
只是,对于眼前这个人,他还是有所忌惮。这个人一手拉开了乾坤弓射倒了城墙后又一把火葬送了两万生灵,此前他还以为这是建安之福,可奈何这样的结局竟是如此的竟然胆战心惊。
这个人费尽心思往上爬,费尽心思的在所有人面前崭露头角,为的就是暗地里的阴谋阳谋,还有为长兴王的复辟。在皇帝看来,长兴王悄无声息的复辟,眼前这个女子,当居首功。而今日种种,也是他自己一手促成。
“行刑!”为了将屈辱抹杀,皇帝硬着头皮下令道。
看着那些太监和侍卫咄咄逼人的气势,沈蘅不由得握起了双拳,脸上冷意失却,却泛起了一阵杀意。
她怒了。官场险恶,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可她始终还是始料未及,她也没有想到过,就是这样一群平日里满腹经纶的治国之道的诸人,竟就是这样一群好不讲理,联手欺压一介女流的无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