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手下留情,民妇这也是被逼无奈。前一阵子我儿生了恶疾急需银两救治,但由于民妇家中一贫如洗,便拖到了今日。可是就在郡主来此之前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将这些东西和郡主二人的画像拿到这里,说只要民妇按他吩咐的办,民妇就可解这家中的燃眉之急。”
富贵险中求,既然有能力一博,她何乐而不为?毕竟自己已是半截入土,可她的儿子却是风华年少啊,他还有大好前程,用自己残废半生,换他一世长安,有何不可?
“是民妇财迷心窍,民妇罪该万死…”说完老妇连连将头磕在地上,两眼乞怜。
不知过了多久,老妇有感头晕目眩,却依旧没有听到半点声响。然而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沈蘅二人早已离去,身影渐远。
这是放过她了么?老妇人觉得难以置信,然而不等多想,她便迅速怕了起来,顺带将满地破碎的珍宝揣在怀中,转身离去。这一次对她而言,却是有利无害,即使这些玉饰已经破碎,但换成银子也不成问题,所以她的儿子有救了。
走了好一会,叶孟闷声望着前方清行的丽影道:“阿蘅,有钱不要,大逆不道!”说完抱着两手,靠在了轮椅上。
沈蘅回首一眼翻白:“你看她那一身衣着打扮,像是有钱人吗?”而且就算她拿出个百二十两,她也不会在意好吗?要知道她如今可是建安实至名归的土豪。
“那阿蘅也不该轻易的放过她!”要知道刚才要不是沈蘅强推着他走,他还非将这老妇送官不可!
“那你就是对我所作所为不满喽?”沈蘅拍了拍衣袖道。其实就算她将老妇人送到了官府手中对他们而言也并没有好处,而且老妇人也说了,给她东西的是一个侍卫,可是建安皇城,侍卫更是成百上千,茫茫人海,这不是让她大海捞针么?而且这样做也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须知老妇只不过是个替罪羊,而那个幕后之人,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刚回神,叶孟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很是乖巧的抱着她的手臂傲娇道:“我才没有对阿蘅不满意…”
就在此时,四处汇聚而来的官兵迅速集结,犹如林间枝繁叶茂的大树一般陈列在她面前。不等沈蘅问来人路数,队伍中已是辟开了一条小道,随之一个衣冠得体,容貌俊美的男子走了出来。正是日前举家遭贬的丹阳候陈家四郎。
“二位,别来无恙!”陈四郎作揖道。
然而,陈四郎的客套并没有得到几分的热忱,倒是陈四郎的眼珠子险些垂了下来,他看到了什么?他几乎不敢确定眼前这个抱着女子手臂卖乖的人就是当日在城下引领千军万马入城,威风八面的叶家四少将军。这分明就是心智未开的小孩子好么?
“今日还得感谢陈四公子仗义相助,如若不然本郡主还真是难以脱身。”如今沈蘅可以确定方才在人群之中那个为她辩解,随之一呼百应之人正是这陈四郎无疑。因为沈蘅对每一个人的声音都有着独特的敏感性,而且习武之人,多数如此。
“郡主言过,这都是陈四应当做得,也是力所能及的。说来陈四应该向郡主赔罪才对,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谅陈四前两次的无理莽撞。”说完陈四又觉得愧疚,但这也怪不得他,谁让她平白无故穿男装,还逛花楼,他不冲动才怪呢。只不过此刻的陈四现在中间人的立场上,也不得不大赞沈蘅装束得体,无论是男身女身,打扮起来毫无违和感,反之尽是相得益彰。
见陈四郎开门见山,沈蘅就知道定是叶华为她解释了,想到这里她也只是淡淡的一笑而过:“不知者不罪。”其实对于这个陈四,她起初虽无好感,但也说不上厌恶。虽说在烟花之地为一个风尘女子痴狂放肆是为荒唐,但从那里宫变来看,却又不得不说他高瞻远瞩。
因为他如何负隅顽抗,也无法挡住二十万叶家军的强力碾压,最后也只会将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的送上断头台。只不过他开了城门就不同了,这样一来,丹阳候一家非但无过,反之有功,功过相抵,怎么的也能让皇帝网开一面对他们从轻发落。
看到陈四郎出现在这里,沈蘅还是有些意外的。按理来说皇帝是万万不会将陈家的人就在京中,甚至留在建安,而如今陈四非但平安无事的留了下来,竟然还如此堂而皇之的在街上晃达。如此看来,林初雪这一次为了陈四,可是将老脸都豁出去了。
见二人相谈甚欢,完全将自己弃于一旁,叶孟很是不满“陈四公子来此,意欲何为?”说完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沈蘅拉了过去,出其不意的将她按坐在自己腿上。看的陈四郎和身后的那些兵将面红耳赤。
沈蘅也有些羞脑,这是大街上,不是沈府,不是叶家,这是要她身败名裂么?只不过她如今大逆不道的名声好像更响亮吧?
按下满脸的尴尬,陈四郎振振有词道:“王爷在春风楼观赏风月,特地让我来请郡主和将军前去,不知……?”
“观赏风月,他不是应该去找三姐么?”叶孟说完对着沈蘅挑眉一笑。沈蘅却也是一头雾水,这林初雪观赏风月就算了,要她们去做什么,地点居然还设在春风楼,实在让她不得不多想。而且这个陈四似乎笃定她们一定会去一般,说完就带着人跑了,一句客套的话也不敢多说。
然而,对于陈四,确实是沈蘅多想了。人家只不过是受不得某人隐隐的敌意,和这股满是暧昧气息的示威。更重要的是等下他们还要去春风楼,要知道春风楼里可是不分春冬的百花齐放,若是煽动了这些人呢情欲可就不好了,倒是丢得可是长康王府的面子。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春风楼内,林初雪坐于桌前斟饮美酒。举手投足之前虽谓之风流,然神情之间却有些虚无缥缈。此时,酒杯之中随着波光微微泛动的眼眸也显得昏沉无光,叠影重重。
就在此时,一个侍卫从楼下走了上来:“王爷,长乐郡主他们到了。”
话刚落下,两个出尘的白影就从楼下漂了上来。此刻,只见林初雪手中的酒杯砰然落地,两眼亦然一眨不眨。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被一个女子一只手提了上来,他是该夸女子豪迈呢?还是该夸男子放得开?
被安坐于桌前之后,叶孟一脸笑意的对林初雪道:“未来姐夫不去迎接东齐来客,却来此处寻花问柳,你就不怕三姐知道了和你急么?”
林初雪含笑摇头并没有说话,而是将早先倒好的一杯美酒向叶孟身前推去,然而这酒推到一半,就听沈蘅皮笑肉不笑的来了一句:“这酒不干净,你还是少喝为妙。”
林初雪一脸凌乱,这个人是在指桑骂槐吗?
望着停杯发愣的林初雪,沈蘅轻挑秀眉,又道:“殿下百毒不侵,此酒殿下用来甚好!”说完两眼间尽是锋芒,要知道她可是重来不让叶孟喝酒的,林初雪这不是在挑战她的权威么?
林初雪:“……”
就在此时,楼下又有一人飘摇而上,虽然隔着半块丝巾却依旧显得艳丽多姿,正是颜娘。
颜娘对林初雪福身行礼之后,便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信封交到了沈蘅手中道:“方才下头有一位楚公子,婉求颜娘替他向郡主转交书信,颜娘虽知不妥,但经不住那公子的满心热忱便应了下来,还请郡主莫怪。”
“那位楚公子?”沈蘅接过信反问道。
“那位公子自称楚无书。”颜娘如是说。
“那有劳颜娘了。”说完便让颜娘下去,随即伸手拆开了手中的信封,当见到信中内容之时,沈蘅只是紧紧的皱了个眉头,紧咬的牙关之间似有三字欲图喷薄而出——林怀成。
楚渐离,字无书。想到这里叶孟显然就是一脸的不开心,暗骂其贼心不死,都快十万八千里了,还死皮赖脸的要凑过来。只不过当他看到沈蘅明显的这封信所吸引,一时间也是兴趣十足,随即往沈蘅身旁凑了凑,奈何一瞬之间,沈蘅两眼就瞪了过来道:“又不是给你的,你看什么?”说完便将手中的纸张狠狠一捏,霎那间一团粉末随风飘摇,随着轻快的凉风消失殆尽。
此景,林初雪可谓是看的甚欢。须知前几次他去叶家的时候,看到的叶孟可都是威风凛凛,高谈阔论的,怎么今天净吃瘪呢?想到这里,信中积郁的沉闷也渐渐的消逝,品着小酒,安安静静的看某人继续超常发挥。
然而,好景不长在。沈蘅仅是一句话,叶孟就安静了下来。突然,林初雪发现沈蘅已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瞬间一股寒意由下而上的侵蚀着他的身躯,该不会是想拿他撒气吧?
“我想借王爷的侍卫用用,不知王爷意下如何?”说完沈蘅将目光停留在了林初雪身后的几位带刀侍卫身上,这些侍卫身材虽不算高大,但武功定然是不错的,如若不然,林初雪也就不会带着这区区几人就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