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留步!”
沈蘅一回头,看到赵无忧那两只火爆的眼眸,顿时满头大汗。感情这些人都怎么了,不会也学她玩不死不休吧。不过今天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啊?突然间,她想起了前一阵子被林怀元打板子的林怀德,这怒火来的也就有些情有可原了。因为此刻若是不出意外,林怀德至今还在床上躺着,坐立不安呢。
目光从赵无忧脸上一晃而过,落在现在赵无忧身后的云罗方丈身上,只见他对着自己和赵无忧连连的摇头,却不言只言片语。
“方丈有何赐教?”沈蘅上前,盯着被他握住不放的那支签意有所指道。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居然可以微微的感觉到云罗方丈拿着竹签的那只手居然会发抖,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施主不打算解签?”云罗方丈回施一礼道。
“方丈解语甚妙,只可惜我的无签可解。”说完意味深长的对着他手中的那根签淡淡一笑。这一笑,可让云罗方丈蒙住了,感情她这是她讽刺他强取豪夺,不问自取啊。当下长长的白眉就忍不住的触动和翻腾。
“既然无签可解,就给本王妃让开,别挡了后来解签之人的路。”赵无忧愤愤不平的剜了沈蘅一眼,她今日也可谓是事事不顺,林怀德不能陪她来就算了,这个云罗方丈居然也将她拒之门外,只言天机不肯泄漏,不肯为她解签。而且,她这一次求的可是一支上上签。
对于赵无忧呵斥的言语,沈蘅视而不见,反之迎上了云罗方丈满是发须的面容,理直气壮道:“我自然无签可解,只不过方丈德高望重,强留于我,我自然不能拒绝。不知方丈认为,我所言可否在礼?”
晴天霹雳,闷头一棍。云罗方丈有着左右为难,如今他两面不是人。若说沈蘅在理,表示肯定自己倚老卖老,老气横秋,威逼于人;若说不在理,又是自己理亏,毕竟出言留步的那个人是自己,不是人家不请自来。
如此僵局之下,一旁的叶老夫人只好出来救场道:“郡主怎会无签可解,云罗寺向来有求必应,而群主方才不是求了一支签么?”她可记得她离开前可是将签桶塞到沈蘅手中的,要说无签,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施主的签,在我这里。”云罗方丈顶着老脸答道。
云罗方丈一开口,沈蘅就以一副极为惊讶的神情瞪着他,装作完全不知所以的模样道:“原来我的签在方丈这里,我还以为是被贼人夺走了呢。”
云罗方丈原本平淡如水的面容泛起淡淡涟漪,足有狂龙出海之势。沈蘅当然知道此刻他只想找个台阶下,原本可以相安无事,谁知叶老夫人这一刀补的实在太狠,令他猝不及防。
“长乐郡主的签为何会在方丈手中”人群中,不知谁吼了一嗓子,随之人云亦云,纷纭不断。就在此时,不知那位神人又来了一句:“不会是菩萨给的吧?”是以众人纷纷浮想联翩,脑洞大开。
看着那些人越说越离谱,云罗方丈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轻雾,朦胧的不知所措。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如初的女子,悔恨缓缓滋生。他也没想到这区区简简单单的一件小事,硬是被她弄的沸沸扬扬。
如此闹腾的人,日后绝非善类!云罗方丈心中暗道。
听到佛祖赐签,个个伸长了脑袋望着沈蘅所在的方向,而叶老夫人那边却是悲喜交加。自古神灵所言一语成谶,所言之事也是非同小可。若是喜讯还好,若是妖言祸国之类的,后果不堪设想。
叶老夫人刚伫起拐杖准备出来平息事端,就听得另一边沈蘅开口道:“人人皆闻出家人不打诳语,今之众人言辞我全然不信,我想方丈亦然如此,不是么?”对上云罗方丈乱如星辰的双目,又扫了扫他有视无睹的身姿,沈蘅嘴边闪过得意。此时他所答是,那他就得承认是他无故抢了她的签;倘若答不是,那他就是虚有其表的出家之人。
画香见殿内此刻居然寂静无言,嘴边也是挂起了鲜花般的笑容。如今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清醒之人只有她家小姐,和那个巧取豪夺的云罗方丈,最后一个就是自己,她怎能不欢喜?而且这云罗方丈也是活该,谁让他平白无故抢了自己小姐的东西不说,居然还在小姐向他问诚之时视而不见?
想到这里,画香对着沈蘅眨了眨眼睛就转过头去。没一会便有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从人群中飘了出来:“阿弥陀佛,子不语怪力乱神!”
此言一出,殿内先是一片肃然,随之氛围一片,所有人哄堂大笑起来。笑完之后纷纷又似笑非笑的继续盯着云罗方丈,不道一言一语。
看这尴尬的场面,沈蘅转身看向画香用又眼神将她狠狠的表扬了一顿。这一下云罗方丈可是颜面丢尽了,想不到在建安被疯传了十余年的得道高僧居然也会落到如此地步。若非亲眼所见,真叫人难以置信。所以在场所有人,今天都是沾了她鸿福了。
“施主的签,是老衲拿的。”无奈之下,云罗方丈在‘阿弥陀佛’和‘子不语怪力乱神’之间选择了后者,想来也是可笑,自己虔心修佛数十年,今日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子逼的离经叛道,无路可逃。
云罗方丈抢了长乐郡主的签,这倒是一个奇闻。想不到这云罗方丈早年背负盛名之时却羞于见人,而到了再次出山的时候又闹了这么荒唐的一出,着实令人无言以对。
“不知这签有何问题,值得方丈如此郑重?”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毕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叶老夫人这一次也是豁出去了。
这一言既出,所有人都将目光定格在那支竹签之上,好奇这究竟是一支怎样的签,值得闹这么大的排场。
沈蘅也觉得事态有些不妙,然而当她看向云罗方丈之时,却见他一脸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只不过如果今天他若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这流言蜚语的非议了就会将对云罗寺的清名造成冲击,同时自己也难逃其害。唇亡齿寒,就是这个道理,如今她见其如此镇定,怕也是胸有成竹,心中也安稳了一些。
在所有人停住了口舌之争万籁寂静之时,云罗方丈却后退一步,不做任何言语,抬手就将手中的签一折两段,清脆的撕裂声,令所有人目瞪口呆。这是嫉妒,是恼怒?是……
沈蘅沉了沉眼眸,语气微冷道:“方丈何意?”这一下,不但是沈蘅,连叶老夫人一连家眷都站了起来,双目直直的瞪着云罗方丈手中被一分为二的竹签,愤愤不平。
“都说云罗方丈乃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折断信徒的竹签,岂非出家人所为?”
沈蘅侧耳听风,最后却在林怀珠一行人里找到了那个说话的人,正是不日前才被朝正将军送进林怀德府中的曲音。只见其畏畏缩缩的藏匿在人群中,实在让人不鄙夷都不行。
沈蘅长叹一口气道:“都道人心易变,但又有谁知道有的人一辈子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曲幽此举除了挑拨离间,火上浇油并无其他,但真正教她这样做的人才是居心叵测。堂堂一个郡主,明刀明枪的和一个出家人斗,这算什么?仗势欺人,娇蛮跋扈么?
在场对曲音最为憎恨者如今非叶华莫属。想起之前和曲音姐妹相称她都觉得恶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十多年的感情也走到尽头了,从她助纣为虐开始,一切都结束了。
想到这里,叶华上前挽住了沈蘅的手,眼神狠狠的在曲音身上刻了一刀。曲音顿时感觉丝丝凉意渗入体内,连忙将求救得目光投到了林怀珠的身上。然而这一举动在叶华看来,无疑就是不打自招。原来一个在再而三的那个始作俑者,都是林怀珠!曲音一阵后怕,如今曲家已经抛弃了她,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亲王府的人了。
沈蘅拢了拢叶华的手臂,悠然转身看向林怀珠的方向,笑语嫣然道:“方丈大师所为是否为出家人之举,长乐确实不知。所以不才长乐想请才情卓越,好为人师的四公主殿下指教长乐是与不是,只求不要拒绝才好!”
林怀珠眉头一动,她与沈蘅也算是正式的交过手,也深知她有仇必报的性子,所以如今的沈蘅是在报复她。倘若此刻她答是,那得罪的就是场上所有人,在落下一个亵渎佛门的罪证。倘若答不是,那就无法自圆其说,甚至还会为他人所用,成了冤大头。
想到这里,林怀珠动了动纤细的手指,秀眉轻挑道:“长乐郡主何必谦虚?日前你得了父皇宫宴之上的艺展魁首,如今国人有谁不知长乐郡主学有大成,名冠京华?”对于沈蘅上一次的巧胜,林怀珠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为今之计奉承她却是最好的脱身之法,所以她毫不犹豫的用了。
见林怀珠金蝉脱壳,沈蘅也不动声色,只淡淡一声道:“那长乐就多谢公主殿下盛情的褒奖!”说完还轻轻的动了动嘴角向一旁的赵无忧发出挑衅,只气得赵无忧满脸通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着林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