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的父皇生死未明,赵无忧来此必然是为皇帝祈福?想来林怀德此举也并不精明,如果皇帝真的死了,他只以强势压倒林怀元,再踩着他的肩膀上位即可;可皇帝就算没有死这样做的意义也不会太大,除了有个孝诚的名声之外,一无所获。
沈蘅二人在马车内观详了好一会赵无忧才领着人走了进去,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一旁的树枝上跳了下来。剑眉横霜,吴尺是也!
“小姐,该进去了!”画香瞪了瞪眼前的吴尺,转头向沈蘅说道,然而似乎不等沈蘅作出回应,这人就开始上手,一个劲的把沈蘅往外拽。
下车之后,沈蘅见画香毛手毛脚的要过来替自己整理被扯得凌乱的衣冠,当下一个冷冷的眼神就将画香定在了哪里,自行整理。
望了一眼抱剑林立的吴尺,沈蘅挑眉道:“叶老夫人进去了?”其实这个问题不用问她也知道,今日她来的时候又绕道让人去了一趟太子府,时间上必然赶不过来。
许久,吴尺都不曾回话。画香也有些看不过去了,当下就一个巴掌往他后脑勺乎了过去:“是不是几天没见,皮痒痒了?”
吴尺望着对他叉腰呵斥的画香,有些沉闷。想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一个小女子呼来唤去就算了,竟然还还不得手,实在令人心塞啊!
“属下不知!”吴尺硬着头皮答道。
“不知?”沈蘅纳闷了,他如今天天在叶家不说,如今跟着叶老夫人来了这里,竟然还会不知?
“你是猪吗?”画香对着吴尺吐了吐舌头,之后又脑门一亮道:“你是不是这些天天天逛窑子逛傻了?”
“逛窑子?”沈蘅沉声质问,吴尺脸色有些难堪,只要如实想告道:“其实属下这几天都没有回叶府,因为公子给了我任务,必须在他回来之前完成。”
“逛青楼算什么任务?”画香秉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刨根问底,她可不认为一个天天往窑子里钻的人心性能有多干净,无非就是干一些逢场作戏的勾当罢了。只不过她也没想到吴尺居然是这种人,她以前认识的吴尺不是这样的啊。
“这个不能说。”吴尺说完就将求救得目光投到了沈蘅的身上。这个当然不能说,说了他就无法自圆其说了,只不过好像就算他不说,自圆其说这一个梗好像也是很难。
看到吴尺眼中的乞怜,沈蘅心领神会,毕竟谁都有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反正那也是自己的地盘,任他如何兴风作浪也无伤大雅。想到这里,沈蘅迈开了脚步向寺内走去。留在吴尺以为逃过一劫之时,又听一旁的画香突然插了一嘴道:“那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
沈蘅心头动了一动,画香今天废话连篇,这一句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吴尺身为红衣楼一号响亮的人物,没有跟着叶孟去长兴已是变数,那如今他跟自己来到这里又是什么原因?
同样,画香这一句话也给了吴尺一个提醒。想不到刚刚经那一番乌龙,差点将正事给耽误了。对上沈蘅深邃的凝眸,他道:“老夫人年事已高,所以公子请小姐务必想办法将老夫人留在此处,等一切都风平浪静了才好回去。”
沈蘅点头默认…
片刻之间,沈蘅在僧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正堂。此刻的正殿之上诵经的僧人早已散去,留下来的只有一些衣着华贵的女眷。见此,沈蘅并没有抬步进门,反而可是将目光停留在了殿前的两根石柱之上。
只见两柱擎天,宏伟大观,光滑的石面上勾勒出八个气势雄浑,笔锋浓满的楷书
“九、州、风、雷,万、马、齐、喑”沈蘅一字一顿的念道。
僧人见沈蘅居然对石柱上的字上心,也并不意外,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站出来解说道:“施主有所不知,此惊雷八字,乃本寺方丈所作。小僧身为出家之人,其延伸之意便无能为力。而且小僧认为,能解开这禅语之意的人,怕也只有方丈本人莫属了。”
听到这里,沈蘅也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他的意思是说这云罗方丈就不是出家人了么?只不过这样的说法也并不是全无道理。九州风雷,福兮祸兮;万马齐喑,哀兮怨兮。出家之人虔心礼佛,又怎会对着朝堂之事心生抱怨?突然间,她倒对这个云罗方丈很感兴趣,但只可惜能不能见到还是一说。因为下一秒,就听得小僧道:“方丈十余年来都在山后入定,想来我们也是多年未曾见面了。”
拜别了僧人,沈蘅便移步内堂。只见内堂香烟茗茗,蒲团之上跪满了求诚之人。刚打算退到一边,却见有人向她招了招手。这一下,她蒙了,原来叶家来的可不止叶老夫人一人,感情这是一家老小齐上阵啊!沈蘅有些心虚,让这么多人等她那么久,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
。不一会,画香便帮沈蘅寻好了位子,放好了蒲团任她跪拜。沈蘅对于求神拜佛这一行为并不上心,但禁不住叶老夫人的盛情相邀,她就只好入乡随俗了。跪在哪里,沈蘅只见每个人嘴里都是念念有词,而且手上也不闲着,啪啪的倒弄手中的签桶。不一会,一阵嗒嗒落地的声音响起,个个站了起来,欲去解签。
沈蘅刚打算起身,就见一双青布鞋出现在她眼前。带着惊讶的目光,沈蘅由下而上的扫视,才发现此人正是日前只见过一面的叶老夫人。只见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想来这些天活的还不错。此时,只见叶老夫人用着和蔼可亲的语气道:“老身尝问云罗寺香火鼎盛,佛光普照,有求必应。郡主不如试求一签,卜卜吉凶也好,有备无患嘛!”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种事在沈蘅看来就是无稽之谈,再多悦耳动听的言语,到头来都还不过是一场华丽到用来自我安慰的空话罢了!然而不等沈蘅拒绝,一只签桶就被狠狠的塞在了她怀里。无奈之下,她只好倒弄。说来这个叶老夫人也是个怪人,明明自己都不喜欢被人逼迫,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于她,细细数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欲求胜事可非常争奈亲姻日暂忙到头竟必成中箭贵人指引贵人乡。此卦因祸得福之象,凡事营谋吉利也。小僧恭贺姑娘,此生必然大富大贵”随着僧人话音的落下,一根竹签从桶中掉了下来。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当沈蘅回过神来时,却见叶老夫人也不在身旁,而是移步到了解签的人群中,拉着面色绯红的何于飞声声细道。
沈蘅转过头,刚要去捡地上的那支签,却发现一个沧桑到枯老的手从上面伸了下来,抢前一步将竹签篡在手中,夺步从沈蘅身旁绕了过去,走向众人。
“小姐,这个人…”画香看着远去的那个人,有着惊愕,这个人抢了她家小姐的签,居然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跑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云罗方丈!”,“姜太师!”两个声音几乎同事响起,这一次连沈蘅都不得不回头一顾了。只见人群中亭亭玉立的女子,犹如含苞待放的牡丹流芳暗涌,正是林怀珠。而一旁毕恭毕敬,俯身作礼的却是叶老夫人。
看来这个云罗方丈却是不只是出家人这么简单,恐怕不只林怀珠知道这个人,其他人亦然如此。只不过当朝太师都已仙去,这突然冒出来的姜太师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锥草地要求泉,努力求之得最难。无意俄然遇知己,相逢携手上青天。是个中签!”画香扁了扁嘴,上将沈蘅扶起。
沈蘅刚想人群中走过去,就见众人一阵惊呼,纷纷看着这个云罗方丈目瞪口呆。不过说来也在情理之中,一个在深山别院待了十多年不谙世事的人,此刻堂而皇之的闪耀在众人眼前亲自解读签文,谁不惊讶。
“郡主快过来,这位是云罗方丈。”
沈蘅对着叶老夫人点了点头,当将目光移向了正在为众人解签的云罗方丈身上,缓慢靠前。这个云罗方丈一身袈裟净如空中的白云,不染一丝尘埃,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一串深不可测的玄妙,加之谈吐不俗的言语,全然就是仙风道骨的得道高僧。沈蘅上前施一礼:“见过云罗方丈!”
然而对于沈蘅的到来,云罗方丈却视而不见,反而拿着手中的签文,对着一旁的林怀珠语重心长道:“此签乃串镜重圆之像,凡事劳心有贵也。正所谓陶沙成金,骑龙踏虎虽是劳心,于中有补。”说完将签交还到林怀珠手中又语重心长的叮咛了一句:“忍得万般苦楚,方才苦尽甘来,时也,命也!”
“沈妹妹,你的签呢?”正当沈蘅听的出神之际,叶华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完又得意洋洋的将自己的签递到沈蘅面前嘚瑟。
沈蘅无奈的撇了一眼被云罗方丈拿在手中,死死不肯松开的竹签又端详了叶华的签文,豁然开朗道:“异日忽然成大用功名成就栋梁材。看来我要先跟三姐道声恭喜了。”这一次沈蘅可是大开眼界,感情这姓叶的命都这么好,如今她倒好奇她那支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刚迈开脚步准备回去再求一支,就见身后有人叫唤:“施主留步!”